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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向后 ...

  •   萧绮梦面露安详,看着弘德帝案上的文书,语气平静道:“妾身乃妇人,古来妇人皆无大谋,且后宫女子不得干政。”
      “你在朕这边倒是谦虚谨慎的很,你知道向氏出生寒门,其父为北桥渔夫,不足为惧,魏氏乃五国大族,其长兄魏羌乃当今魏国君主,你得罪不起,所以你萧家,宁做怕死鬼,也不愿做孤的铜墙铁壁?”弘德帝稍有责备道,“莫要匡骗朕,你们萧家儿女不是将才,就是谋士,你不干政,你萧家不干政吗?我信你是因为你是萧老二的女儿。”

      太安殿内,银炭火势旺盛,热气腾腾。

      萧绮梦知弘德帝意,站在殿中,闷得有点呼吸不顺,深喘了一口气道:“陛下,姜国向来以和为贵,不侵邻国,不拓疆土,为父萧安廷更是一心向道,无心恋战。”
      弘德帝将手上的文书放到案上,“萧老二,年事已高,醉于仙道,只求长生,当享晚年安居之乐,让他去西北荒漠领兵打仗,岂不会让他国,笑话我汉国无将帅之才。”
      “陛下,我兄长萧衡愿意出兵西北。”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姜汉联盟对抗魏国,晋淮两国不插手,也罢,插手,就意味着五国战乱,民不聊生,饿殍遍野。”
      “朕不想打了,都打了那么多年了,朕老了,想平息魏家。”弘德帝无奈,抬头用目光严峻盯着她,将手上的红枣糕塞到嘴里,咀嚼片刻,吞咽之后,方道,“眼下,群臣心之所向,意之所指,所谋都为一事。朕面前的文书,皆教朕,废向后,而立魏家女,以稳西北魏军,可是皇家之事难以定夺。”

      萧绮梦望着面前的帝王,赵弘像一只晚年被逼悬崖的猛兽。他心仁慈,留下魏芷的命,送亲生女儿去和亲。到头来,赵嫔玥虽然姓赵,却所谋之事皆同于魏芷。
      母女连心,里应外合,杀人诛心。

      魏芷禁足坤明宫步步为谋,谋划向氏入宫,助向花怡为后,令其陪伴君塌,一心养虎为患,逼迫向花怡做了多年傀儡皇后,只为有朝一日向氏成为魏氏砍向皇族的刀。

      如今,这把刀已成,重重砍向皇城阊都。
      魏芷终得所谋。正如魏滢在世时曾同她所说,魏家女想要什么便自己去夺。

      弘德帝怕了,他要替赵氏守住汉国江山,就不得不大赦刑狱的魏氏,废向后,而立魏芷为后。现如今魏芷虽然被禁足在坤明宫,但她多年拉拢的幕僚已侵入朝野。弘德帝对魏氏又怕又敬,怕魏氏联军踏过北漠,渡过奴河,连夜直奔颛州阊都城门。如今的汉国危若累卵,魏芷的二哥魏羌帝野心勃勃,命二皇子魏明亲领魏军攻打汉国,而生困坤明宫的魏芷却一心只想引魏入汉室。

      萧绮梦将太安殿的窗户开了一道缝,寒风带雪,穿进烛火摇曳的大殿。她转而将目光移到弘德帝面上,“眼下,汉国内忧外患,孤立无援。姜文王姜敳一心长生,服用五石散,无心料理朝政琐事,皇权实握在太子姜广权手上,可姜广权却被魏芷调教出来的丫头赵嫔玥玩于股掌之上,事事处处,都依着赵嫔玥,三日前,前往姜国的使臣卫伯允来报说,姜国无交好之意。”

      弘德帝眉间颓然,却面露坚定,目光落在萧绮梦面上,急咳嗽一阵,脸色苍白地开腔道:“阊都盛世,不可生乱,为了汉室百姓安居乐业,重立她魏芷为后又何妨,萧爱妃,你怎么看。”
      萧绮梦纵心事外,“当断则断,当立则立,陛下当立决。”

      “朕也想,可是废向后不过拟一道圣旨那么容易,可是阊都军却在其兄长向葵兰麾下,他若谋反逼宫,关外军难以一日渡过肥鹅关,成也肥鹅,败也肥鹅,到时候阊都就当真易攻难守了。”弘德帝哀叹道。

      “诚如陛下所言,阊都不可生乱,亦不可弃于敌。”萧绮门轻轻拍着赵弘的背,帮他顺平气息道:“魏氏亲手磨利的刀当然要架到魏氏的脖子上,寒门向氏刀口舔血的日子早已一去不复返了,陛下何不先夺了魏氏的刀。”
      “你想说什么,直接讲。”弘德帝急言道。
      “一朝双后,各自为营。”萧绮梦道。
      “不合礼法。”弘德帝即刻否决道。
      “陛下,这天下都是你说了算,为何要困于礼法?何不借此推陈出新,重修汉室礼法。”
      弘德帝明目,笑了笑,“礼法在朕,何顾之有?”
      萧绮梦轻声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兼可临危而弃之。”
      弘德帝握着萧绮梦的手,和蔼道:“世人都只知晓你们萧家知书达礼,可朕看来,萧家完全称得上足智多谋。”

      萧绮梦见时候不早了,借着口干舌燥道:“陛下,银炭烘烤,妾身口燥唇干,容妾身喝口茶。”
      “准。”说着,弘德帝松开手。
      萧绮梦站起身,透过窗隙,撇看了一眼太安殿外。
      这一夜的雪下在薄雾里,落得停停歇歇。
      远处的拟喜寺与西昌楼隔着奴河遥向呼应。它们是赵国繁荣昌盛,皇权富贵的象征。
      但见,常瑛头顶着雪花,手端着食盒,跛着脚,正踏阶而来。

      萧绮梦往白玉杯里添了热茶,正要喝时。常瑛端着冒着热气的食盒,跛脚迈进了太安殿,语气张扬道:“陛下,你差老奴取的吃食,取来了,要不你趁热吃,外面天冷的很,食物凉的快些儿,别一会凉了,吃坏了肚子。”
      “快,快,端来,饿坏朕了,都取了些什么?”弘德帝两眼饿直了,像头闯进羊群的饿狼。
      他甩掉手上的文书,立刻从椅子上起身,凑到案边看着常瑛取掉食盒的盖子。
      食盒共九层,常瑛先取最上面一层,碧玉盘里放着三只烤熟的闪着金油的鸽子。弘德帝还没等常瑛端到书案上,就伸手去抓了一只,完全不顾君王形象地张大嘴,露出牙,啃咬起来。那鸽子被弘德帝一咬,一星油水滋到了常瑛的嘴唇下。
      常瑛伸出舌头舔去油心,被弘德帝抓了个正着,弘德帝便笑道:“朕知道你们西塘常氏爱吃鸡屁股,念你幸苦跑去御膳房取来这些吃食,朕今天把这些烤鸽的屁股也都留给你。”
      常瑛乐得龇牙咧嘴,“谢陛下赏赐,老奴可爱吃鸡屁股了,鸽屁股也是。”

      萧绮梦端着白玉杯,看着身旁面对食物,狼吞虎咽的弘德帝。
      她喝掉白玉杯里的茶,无可奈何道:“陛下,要是没什么事,妾身先行告退了。”
      弘德帝腮帮蠕动,从嘴里吐出鸽翅骨,转而看向萧绮梦道:“留下陪朕吃完夜宵再走。”
      “陛下,妾身来时,吃了西贡的榴莲,现已饱腹,食不下咽。”
      不一会儿,常瑛就从食盒取出了十道菜肴,有鲜蒸鲍鱼,羊豆腐脑,煨炖甲鱼,银鱼戏水羹等。
      弘德帝望着案上的食物,露出了欣慰而满意的笑,“算了,不吃也罢,那你在一旁读文书给朕听,朕口头批,你帮朕用笔记下,朕今天要把这些文书批完,明早上朝要会一会那帮只吃皇粮,不干实事的朝堂野老。当真以为朕不知道,一个窝里斗久了,他们干得那些蠢事,是时候要替汉室清一清那帮狗杂碎了。”
      萧绮梦将白玉杯放到桌上,“妾身从何读起。”
      “从朕左手边第一列文书读起,那些文书是由内阁大臣所写。”

      萧绮梦依言,取了文书,署名焦作芳。庆隆三年暮春时节,焦作芳升为礼部尚书,不久通过依附宦官常瑛进入内阁,担任内阁次辅与向葵兰交好,并勾结向后,一心想废赵承郢的太子之位,立其子赵怀王为太子,其间多次三番五次上书,欲变更成法,荼毒缙绅之士,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徒。萧绮梦翻开文书,速览一眼,发现这个焦作芳所奏书之事依旧是变更成法。

      萧绮梦有些不屑一读,可当着陛下的面不好明表,只道:“陛下,此篇文书冗长乏味,辞藻堆砌,读起来定会聱牙佶屈,请容妾身挑捡重点说与陛下,如此一来,陛下批完文书还能早些休息。”
      “准,你且说说你手上的文书都上奏了些什么?”
      “此篇文书劝陛下变更成法,以明文成法而维护庆隆名士利益。”
      “这个焦作芳当真没完没了,前些日子向朕,举荐同乡好友,劝朕广纳贤才,殊不知一门心思歪在受贿上。”弘德帝端着一大碗银鱼戏水羹放到嘴边,“你替朕批,若再提变更成法,就去洛丘北守墓。”
      萧绮梦挥毫写道:“卿勿再提变更成法,洛丘北正缺守墓人。”

      常瑛呆立一旁,盯着萧绮梦,脸色像吃了一只苍蝇一样难看。
      萧绮梦写完,便将焦作芳所写的文书丢到一旁,一本接着一本地挑捡文书重点说与弘德帝。
      弘德帝吃完案上的菜肴,打了个饱嗝儿,满意地咋吧嘴,唇齿回味一番,便对呆立一旁的常瑛道:“三只烤鸽的屁股,朕都留给你了,你收拾了盘子,先退到偏殿去,有事朕再唤你,你竖直耳朵听我宣,别打着盹就睡死过去。”
      常瑛将盘子一股脑全放进一层食盒,道:“老奴不敢。老奴服侍陛下这么多年,早就练就了一双顺风耳。”
      弘德帝挥袖,让常瑛赶紧下去。

      常瑛得令,火急火燎收拾盘子,跛着一双大脚,一溜烟跑到了偏殿。
      三只烤鸽的屁股下肚,没一会儿,常瑛犯吐,才意识到有人要杀他。
      毒性慢烈而温和,没有意识到疼痛,常瑛心脉骤停,就气绝生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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