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入瓮》行露难

6、第 6 章

　　她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去了陈琳达的事务所解除委托，她告诉陈琳达，她打算原谅蔺煦，不再追究。

　　这也是给蔺煦一个和好的暗示。

　　做完这一切，她才开车回家，站在家门前，她突然反应过来刚才那副场景，她除了生气，恶心，想离他们远点外竟然没有一点伤心，从发现蔺煦出轨到现在也才不到半个月，感情竟然可以消失的那么快？

　　敲门的手迟迟没有落下，向后退几步，环视整座房子，这房子是婚前和蔺煦一起挑的，使用了两年的房子还很新，米色的墙壁给人温柔的感觉，她闭上眼睛，勾勒出房子的内部，一楼如何，二楼、三楼如何。可惜，只两个寒暑就物是人非，这里早不是她的家了。

　　她转身，打电话告知宋妈今天不回去后开车回戚家，她要回自己家。

　　戚爸爸戚妈妈都没想到戚如薰会突然回去，一进门就问道：“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小煦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他有事。”偷情也是有事。

　　戚爸戚妈对视一眼同时选择不问，拉着女儿的手问近况，埋怨这段时间不回来也不打电话，又是不是瘦了，晚上想吃什么等等。

　　父母年轻时感情一般，各自外面都有人，后来年纪逐渐大了，外面的人都慢慢散了，公司的事管的也不多，他们每天一起遛弯，还经常出门旅游，这两年关系反而比年轻的时候要好的多。

　　晚饭时，戚爸爸看戚如薰吃的差不多了，开口问道：“如薰啊，最近是不是和小煦吵架了？”

　　“啊？”戚如薰放下筷子，“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戚妈妈接道：“还不承认，你都不知道你脸色有多差，还有，你哪次回来不是和小煦一起，这次为什么没一起回来？”

　　“啊，是吗？”戚如薰支吾道。

　　“还不说，小两口之间闹矛盾很正常，说开了就好了，你要是不跟我们说，我直接给小煦打电话问清楚。”戚爸爸不赞同，立时就要给蔺煦打电话。

　　“欸爸！”戚如薰急忙按住爸爸的手臂，制止他要拨出电话的手，道：“我们真没事，是今天公司有事，我才自己来的，你们别问了，多尴尬。”和蔺煦之间的事暂时不能被父母知道，只能隐瞒。

　　饭后，戚如薰为了避免父母催她回婚房，只能躲进自己的房间，扑倒在床上挺尸，抱住长脖子羊驼抱枕，严肃问道：“你说！我一会要不要回去？”

　　羊驼任由戚如薰揉扁搓圆也不答话，她自言自语，“闷葫芦。”

　　只能放下羊驼，这时，房门被敲响了，是戚妈妈。

　　戚如薰坐起来：“妈，怎么了？”

　　戚妈妈到她身边，轻抚女儿的头发，爱怜道：“跟妈说说，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你和我爸就是想太多了。”

　　“还不说，我一看你就知道你肯定遇到事了，和妈说说？”

　　“哎呀妈…”她撒娇，“真没什么事，你就别问了。”

　　戚妈妈试探道：“是因为小煦外面的女人？”

　　戚如薰又惊又疑。

　　她也是最近才知道，妈妈是怎么知道的？

　　她抓住戚妈妈的手使劲摇晃，“妈你怎么知道的？爸知道吗？”她疑惑，莫非很多人都知道了？“还是谁和你说的？”

　　戚妈妈安抚她，“瞧你，越大越没正经，多大点事，值得这么紧张的。”

　　“快说啊！”

　　“我看到的，今年元宵节我看到他和别的女人出双入对，给你打电话你说他在加班，我就猜到了。”

　　戚如薰隐约记得元宵节妈妈好像是打过电话，可是更让她震惊和不敢相信的是妈妈年初就知道，却什么都没提。

　　“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戚妈妈好笑的看着她，“这有什么好说的，又不是什么大事。”

　　“他出轨还不算大事？”

　　戚妈妈拉住逐渐暴躁的女儿，“男人哪有不出轨，至少在咱们这个圈子里，我没见过。”她好奇：“你也知道的，怎么突然大惊小怪起来。”

　　戚如薰抽出手，控制不住大喊出声：“可是我们是自由恋爱的，跟那些没有感情基础的怎么能一样！”

　　戚妈妈责怪的看她一眼，“干嘛喊那么大声，我听得见，你的礼仪呢？”又答道：“都一样，只有早晚的区别。”

　　戚妈妈看她还要再说，止住她的话头，解释道：“本来就是联姻，因为这件事翻脸没有意义，你生气，大不了两个人不联系，你要是有想法再找一个，妈也支持。”

　　方才，戚如薰有很多想法，她想问问母亲认为感情是什么，也想知道，难道从没有人忠贞，她就也要接受丈夫的不忠？像那些太太一样，一板一眼如同流水线的作品，对待感情无所谓，对待生活得过且过？

　　她知道父母对于婚姻的态度，却没想到他们不光这么对待自己，连唯一女儿的婚姻态度也想染指。

　　现在，她脑子里一点想法都没有了，她怀着最后一点希冀问出最后一个问题，“爸爸知道吗？”

　　“你爸不知道，但他要是知道，和我是一个想法，说不定还会觉得你小题大做。”

　　戚如薰看着眼前陌生的母亲，她想问，难道您就不觉得我小题大做吗？

　　可她没有，她说不出口。

　　戚妈妈看着呆愣愣的女儿，怕自己话说重了，轻轻抱住她，安慰道：“如薰，妈妈要是哪里说重了，妈妈和你道歉。但你听妈一句劝，不要为这样的事情伤心，我和你爸爸年轻时就是这样过来的，如今相处的不是也很好吗？”

　　“妈，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戚妈妈看她不配合，也不好再劝，只能先出去了。

　　戚如薰不想再待在这里，这里也变得陌生，更不想回婚房，她不知道应该去哪。

　　之前确实有过几个可以交心的好朋友，婚后也渐渐疏远了，至于那几个平常一起闲聊的夫人太太们，她更不考虑，去了就是让人看笑话而已。

　　或许，可以去找秦楠？她可以听听今天的成果—蔺煦的录音，如果幸运，说不定还能和他聊聊，两人很陌生，却很谈的来，这样的关系最适合谈心不是吗？

　　如果他不在事务所，或者事务所关门了，她就直接找间酒店解决掉今晚。

　　心思一动，戚如薰起身要走，临走前又想起那条街的混乱，于是拿走梳妆台上的一个黑瓶喷雾，确认保质期后放进口袋里准备出门。

　　这次，戚如薰用网上学来的办法摆脱尾随，她嘱咐出租车司机开一段时间后停在路边，等时间差不多能确定跟踪的车辆走远了，再重新打一辆出租车，这样，顺利的到达目的地。

　　她没有让司机师傅停在事务所门口，而是隔一段距离下车，剩下的路步行过去。

　　下车时已经将近晚上七点，虽然是夏天，天黑的晚些，街上的几家便利店还是早早的打开LED灯牌，再向前走几步就是目不暇接的网吧和KTV，中间穿插着一家小额贷款和几家苍蝇小馆。

　　身边不断有人经过，搂搂抱抱的情侣、奇装异服的青年、嘴里念念有词的醉酒大叔，她尽量躲开那些人，快步往前走，某网吧的门口坐着几个穿花衬衫，叼着烟的小混混，其中一个看到她对她吹了一声口哨，大喊道：“小姐姐要去哪！我送你啊！”

　　她忍不住皱眉。

　　没礼貌，她真的不喜欢这些人。

　　可那声口哨吹得她心里发慌，那毕竟是一帮人，她加速往事务所走，尽量目不斜视，可老天偏偏要和她开玩笑，在经过一家便利店旁的巷子时，她和一位刚走出来，满身酒味的大叔撞上了。

　　“你特么不长眼睛？连大爷我都敢撞？”那醉汉不是个好说话的，被撞了第一反应就是挥拳，可回头一看到戚如薰的脸，火一瞬间消了大半，拳头没挥起来，语气也变软了。他换上一副笑眯眯的嘴脸：“小妹妹一个人啊？”

　　戚如薰立即往后退几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人的笑容让她感到一阵恶心，拿剃刀刮几下都可以炒菜了，满身的酒味还不断的往她这边涌，看他走过来更是慌了神：“你别过来！”

　　醉汉听了这话反而笑的更猥琐，一边继续靠近她一边含糊道：“你害羞什么？把大爷我伺候好了，我一分都不会短你！”醉汉醉的厉害，看戚如薰穿的显眼，误把她认成KTV的公主。

　　戚如薰听了这话，脸色变得很难看，她把手伸向口袋里那瓶喷雾。

　　感谢自己，她想。

　　秦楠刚出便利店就听到那黏腻嗓音，是醉汉在欺负女孩，有些人渣平常装的老实，喝醉了恨不得猥亵全世界，这条街上发生的恶性事件屡见不鲜。

　　但有些人只要遇到了都会出手制止，秦楠就是其中之一。

　　他握住刚买的醋瓶子，高声道：“喂！喝多了就滚去睡，别找事。”却发现被欺负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戚如薰。

　　他没想明白为什么戚如薰会在这，但看到醉汉向她伸出的手时，他第一反应就是举起瓶子砸下去，然而他挥起的手臂落空了。

　　那个醉汉突然大喊一声向后退，没退几步就被绊倒，蜷缩着捂住眼睛满地打滚。

　　还好他反应快，一闪身躲过了醉汉臃肿的身躯，借着便利店的灯光，还能在醉汉双手的间隙中看到糊了满脸的泪水。

　　而戚如薰呢，她瞪大双眼紧皱着眉头，两手紧握一个黑色小瓶，保持着高举的动作，迟迟不肯放手，看到他好像松了一口气，过了半天才缓缓放下高举的手。

　　那应该是防狼喷雾，他想。

　　戚如薰缓过神后看到秦楠直勾勾的眼神，不由得问道：“你看什么呢？”注意到他看的东西是防狼喷雾，她又解释道：“这里这么乱，带点东西防身而已，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更何况这人满嘴喷粪，不教训一下让他吃点苦头难解她心头之恨。

　　秦楠微低头看着她半响，突然笑着抬手揉搓了几下头发，“我得承认，是我小看了你。”

　　戚如薰好奇道：“怎么突然这么说？”

　　“你不会懂的，你这个人太具欺骗性。”秦楠拇指指向事务所的方向，“去事务所？”

　　戚如薰点头，不置可否。

　　临走前还不忘踹一脚那个醉汉，又对他眨眨眼道：“那只能证明以貌取人不是个好习惯。”

　　“欸—我可没说是因为你的长相，”秦楠故意逗她，“我是说，我没看清你有这么爱惹麻烦的体质！哈哈哈……”

　　说完就往事务所跑。

　　戚如薰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一时间也拿不准他是玩笑话还是认真的，顿时急红了脸，看他跑就不由自主的追上去，“你站住！你把话说清楚！”

　　秦楠回头对她做鬼脸，显然没有要停的意思。

　　结果还没跑几步，他突然折返，不管三七二十一，拉住戚如薰往回走。

　　即使清楚秦楠不会害她，戚如薰还是被他的举动吓到，想问又被他捂住嘴。秦楠小声解释道：“别说话，陈琳达在前面。”

　　戚如薰立马闭嘴，可是他们这样能躲道哪去？

　　果不其然，他们没地方去，这条街灯火通明，再跑，让陈琳达看到背影，被发现的可能性更大。

　　无奈，两人只能躲到那家便利店旁边巷子的阴影里，祈祷不要被发现。

　　可事实是越不想被发现越有可能被发现，陈琳达路过这里时，有一位同样满身酒气，略显臃肿的女人，从巷子里走出来，看到那个还在狂飙眼泪的醉汉时，发出惊天动地的喊叫声：“老朱！老朱你怎么了？”

　　有这样的嗓门，不想引人注意都不行。

　　果不其然，陈琳达也被这声嚎叫吸引，她露出满脸的鄙夷，同时，她也看到了躲在阴影里的秦楠。

　　今天她本来想打电话告诉蔺煦，戚如薰撤销委托，以此再得一点好处，或见他一面。结果蔺煦根本不理她，连电话都不接，她现在刚好在气头上，见了秦楠，自觉有了发泄对象，阴阳怪气的道：“哎呀，这不是秦楠吗？”

　　被发现的那一刻，秦楠立即把戚如薰挡在身后，并把她推进更暗的地方，不让她露脸。

　　他瞪陈琳达，反击道：“真稀奇，陈大侦探进化成陆地生物，可以亲自出门了？”

　　陈琳达咬牙，注意到他身后好像有人，立即了然的笑，“这黑灯瞎火的，你好兴致，哦？”说完，朝秦楠走过去：“是哪位不长眼的看上你，让我也开开眼？”

　　看秦楠迟迟不说话，她又接道：“妹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出来，姐姐我教你认清什么是社会的渣滓。”

　　“呵，”秦楠冷笑，“那我就更不能让我女朋友见你了，她面前就是一个真实的败类。”

　　他提高声音：“给别人做情妇还不让人说，想当贞洁烈女？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当婊子立牌坊，不嫌丢人！”

　　“你！”

　　“你什么你？我哪句话说错，你来辨啊！”秦楠知道她最见不得人说情妇，小三这类话，“一个小三还敢来教育人家原配，也不看看你配不配，我怕她见了你，你无地自容！”

　　“你血口喷人，我和他真爱！戚……那个女人怎么能和我相提并论！”

　　“我说什么了，果然是立了贞节牌坊的人，说起话来也不嫌害臊，还真爱？亏你说得出口。”他知道现在的主要目的是赶走她，于是道：“这可没有监控，你再拿话恶心人，我不保证我会做什么。”

　　陈琳达早发现这里没有监控，她敢这样讽刺他，无非是因为两人之前起冲突，总是骂战，从不动手，她仗着这一点，说话越来越没有顾忌。

　　这次大概是因为女朋友在，她让秦楠没脸的缘故，所以格外不好说话。秦楠毕竟是个一米八多的男人，真动起手来吃亏的肯定是她。

　　她有些怕了，惹不起躲得起，识时务者为俊杰，她退后几步，撂下一句：“看在你女朋友的面子上，我不和你争。”就头也不回的跑了。

　　戚如薰躲在秦楠身后，原本很害怕，现在陈琳达留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反而让她觉得好笑。

　　原本她看她，虽不至于到厌烦的地步，却觉得她为虎作伥，尤为可恶，但这些感情都来自于她对蔺煦的恨，陈琳达是被连坐了，如今听她这一番辩解的话，反倒认清她就是个小丑，又蠢又坏，还死要面子。

　　等到陈琳达走远，两人才从巷子里出来。

　　秦楠松了一口气，“可算送走了这个灾星。”

　　“是的。”

　　秦楠看她一脸无所谓，试探道：“她那么说，你不生气？”

　　“什么？她和蔺煦是真爱？”说着，她忍俊不禁，“这话你信吗？”

　　她不需要秦楠的回答，紧接着说：“她会这么说，说明她连蔺煦不止她一个情妇都不知道，所以，你比她强百倍不止。”

　　秦楠被她突如其来的夸赞搞得受宠若惊，他睁大眼睛仿佛不敢置信，原本很凌厉的五官都柔和了，憋了半天没憋出一句话。

　　戚如薰哭笑不得，“夸你一句而已，干嘛这副表情，显得我多刻薄似的，你本来就当得起。”

　　其实秦楠只是很少被人夸，且有些受不了突然正经的气氛，于是也尴尬的回她：“谢谢。”

　　“是我应该谢你，开锁也是，没有你帮我，我不会完成的这么顺利。”

　　秦楠笑一笑，不置可否。

　　说完这些，戚如薰话锋一转：“你刚才跑什么？”

　　秦楠没转过弯：“啊？”随即嘴上又开始不正经：“我怕说中事实被暗杀呗。”

　　“……”

　　两人一路追追打打跑到事务所门口，秦楠来不及掏钥匙就被戚如薰抓住，“你这人，嘴忒贱！”他不说话，她把仅会的伎俩使出来，对准秦楠肋侧伸出罪恶的魔爪。

　　秦楠浑身上下都是痒痒肉，最怕的就是有人咯吱他，这次戚如薰算是歪打正着了。

　　“啊哈哈哈，我错了大小姐，我开玩笑的，哈哈，都是我以貌取人的问题，哈，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戚如薰看他笑的那么夸张，外加服软的快速，于是收回手。她还奇怪，明明没用力，怎么反应这么大？谁身上没有几块痒痒肉，但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你假装的？”

　　秦楠刚才笑的太夸张，以至于现在呼吸都还不均匀，缓了一会勉强能说话了，又嘴欠，不服软道：“对呀，我假装的。”

　　戚如薰听他承认的这么快，反而不信了，作势又要咯吱他，秦楠哪能让她再碰自己，立马伸手拦住，“别别别，真的真的，不是装的，姑奶奶你千万别再碰我了。”

　　戚如薰这才收手，两人谁都没再说话，周围突然安静下来，秦楠有些急促的喘息声就显得格外强烈。

　　她从胜负欲的包裹中脱离，反应过来现在两人之间无论是姿势还是气氛都有些古怪，“你怎么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