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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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闫行昭在晚上九点多钟联系严颂,说给她准备了一个惊喜,约她在度假山庄的六角凉亭见面。
月光如水,十里长亭连绵。
严颂来到约定地点,入目所见是一扇屏风,在跳跃的烛光中,上演着书生与闺秀相识相爱的皮影故事,对白声咿咿呀呀……
“姑娘蕙质兰心,可否嫁与小生?”
缠绵的戏腔突然转换成熟悉的温润男声,随即一道颀长的身影自屏风后出现,闫行昭身披皎洁的月光,干净无华。
即使早有面对惊喜的心情准备,却不妨是求婚,一时之间,感动有之,错愕亦有。
“我们闫二跟着皮影师傅认认真真地学了一个下午呢!”闫行昭的朋友朝严颂一阵挤眉弄眼,“弟妹可得体恤我们闫二,对他有求必应啊。”
因他一声“弟妹” ,严颂闹了个大红脸,讷讷不知如何说什么好,幸好有闫行昭,他果断干脆的下了逐客令:“好了,你可以走了。”
“重色轻友!不过如此良辰美景,我还是识点趣味的,坚决不会做电灯泡的。”说罢,吹灭手中的蜡烛,潇洒离去。
“……严严……”
闫行昭张口喊了严颂一声,接下来正准备询问两个人的关系能否更近一步时,严颂忽然靠近他一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男人琥珀色的瞳仁里浮现一丝讶异。
“行昭,麻烦你……在我松开手后,什么都不要问,先听我讲,好么?”
严颂那严肃的神情令闫行昭不自觉地点头。
“谢谢,谢谢。”严颂长舒一口气,慢慢松开手,尔后深深地弯腰,致歉道,“对不起,行昭,我想分手。”
闫行昭插在口袋里的右手一紧,手背触碰到一个质地坚硬的小方盒,他一把握住了,是戒指盒。
按照原先的计划,此刻他应该单膝跪在严颂面前,打开戒指盒,向她求婚。
一时之间,心底的滋味复杂地难以说清楚。
失落肯定是有的,他寻寻觅觅好久,终于在她的一颦一笑中窥到了穆晓蓓的影子。
但更多的是轻松,尤其是他的目光落在严颂深深弓起的脊背上,脑海里便会难以自抑的浮现那日在陆葛嘉的包厢里初与她相识的场景。
安静地坐在角落里的严颂,微笑着的严颂,眉宇间有着不符合她年龄的拘谨认真。
严颂、穆晓蓓,是两个不同的个体,越相处,他越清楚。
是他,自私自利了。
“扑哧”的笑声自头顶传来,严颂疑心是自己幻听了,怔忡的瞬间,闫行昭已然扶着她的上臂将她扶起。
“严严,感情的事情,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你有权利选择继续交往亦或是分手,不需要这般放低姿态说对不起。”
闫行昭善解人意的安慰令严颂眼眶发热。
“谢谢。我……高中那会儿,我暗恋我们班一个男生。”
回想高中时期的沈芳洲,男生跟她是截然不同的。
严颂逼着自己成为一个学习机器,可沈芳洲不怎么喜欢学习,他通常上课睡觉,下课打篮球,偶尔还翘课逃学。王麻子把他从网吧捉回来时,两眼冒火,拧着他耳朵破口大骂王八蛋。
严颂习惯了独来独往,但沈芳洲好似跟谁都能称兄道弟,就连老师,你来我往的瞎贫两句也行,她曾经亲眼见过,副班主任双手叉腰,哭笑不得的抱怨臭小子。
散漫骄矜的沈芳洲为她单调拧巴的高中生活涂抹上一抹无人知晓的鲜妍,她羡慕着又渴望着,等回过神来,是不愿割舍的喜欢。
“不过,三年时间,愣上没搭上几句话,毕业聚会上,我鼓足了勇气,要告白,心里想着甭管结果如何,也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了,谁知道,那个男生根本没来毕业聚会……一年又一年……二十七岁,是对女人来说,一个如果还没谈结婚对象,在面对周围人揣测的眼光会深夜焦虑的年纪,于是,我期待收获一段恋爱。可是,他忽然出现,撞见他和女人调情时,说不出的难受,后来,他又帮助了我的学生,同学聚会上,我甚至产生了要跟他一夜情的念头,大家却说,他已经结婚生子,谁知道,没多长时间,他又成了我的邻居……我当时很害怕,怕自己抛却道德,于是紧紧的抓住你,作为救命稻草,行昭,我……”
瞧出严颂的难堪,闫行昭拍了拍她的肩膀以作安抚:“Love and sense are enenies at any age.”
闫行昭:“也许,我同样该说一句对不起。大学时期,我进五院实习,遇见一个女孩儿,她才十八岁,却己经历过双亲离世,尝尽寄人篱下的滋味,自己又身患重病,我一直觉得命运对她过于不公了,可她始终都保持温柔坚韧的心态,不知是出于怜惜还是钦佩,我喜欢上了这个女孩。在我的家庭中,婚姻和爱情没有多大的关系,更多的是利益的换,于是这份喜欢的感情遭到了我母亲的强烈阻止,可令我伤心难堪的是,母亲花钱使骨髓捐献者悔捐……严颂,与你初相识时,我感觉我又一次找到了她,你如她一般温柔耐心,善解人意……慢慢地,我动摇了,你是你,她是她,我不该不尊重你们。”
“Love and sense are enenies at any age.”
严颂朱唇轻启,选择了用同样的话语来安慰闫行昭,两个人相视一笑,闫行昭率先张开双臂:“那……往后还算朋友。”
“当然!”严颂神情从容大方地回以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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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头最大的一块石头卸下,严颂心绪轻松了不少,加之睡前她吞了两粒感冒药,是以这一夜睡得分外香沉酣甜。
次日上午。
严颂跟展彤、康明珠两个女孩儿学习滑雪,奈何她的运动神经缺乏,往往摔个四脚朝天,最后遭到展彤的无情嘲笑,连一贯波澜不惊的康明珠,眼底都隐隐无奈。
一上午时间,三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儿,感情突飞猛进。
午餐时间,一行人又决定要举行户外烧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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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颂那双乌漆漆的眼珠四处寻觅。
“瞧什么呢,颂颂?”展彤询问。
严颂回答说:“一上午都没看到穆晓蕾,不知道她吃饭了没有,需不需要给她准备一份烧烤?”
展彤、康明珠两人面面相觑。
最后,展彤用手肘碰了碰康明珠:“明珠,还是你说吧。”
康明珠沉吟半响,道:“颂颂,我跟彤彤不是故意要瞒你,主要是怕伤害你跟行昭的感情。”
在她沉静的叙述中,严颂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一出闹剧:穆晓蕾爬了闫行昭的床,引得闫行昭气急怒斥,最后因难堪,自己驱车离开了。
严颂惊骇极了,一时沉默无话,这般神情落入展彤的眼底,则解读为是因狗男女伤心了。
“真是不要脸,想男人想疯了!”于是展彤先大声痛骂穆晓蕾,又小心翼翼的关切严颂,“颂颂啊,你没事吧,甭管怎么样,我跟明珠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连康明珠也跟着点了点头。
严颂觉得自己有必要把话说清楚,“谢谢,不过,我跟行昭已经分手了。”
展彤瞪圆两只眼睛:“什么?分手了!什么时候?不会是因为穆晓蕾吧。”
严颂:“嗯嗯,就在昨天晚上,和平分手,和晓蕾无关。”
展彤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正当她要张口追问时,康明珠瞅准时机,一串翅根喂到她嘴里:“彤彤,尝尝,烤熟了没?”
展彤:“唔……唔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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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里的旖旎,走马灯似的在闫行昭脑海里播放。
雪白的横陈,同冷黑的真丝床品形成鲜明对比,刺激地男人太阳穴突突狂跳,惊怒交加,闫行昭毫不留情地挥开纠缠过来的柔软身体。
穆晓蕾红了眼圈,细碎呻/吟。
冷静想来,大概那时候,她身体撞到哪里,才红了眼圈,声声嘤咛,可惜闫行昭当时昏了头,气急败坏地骂她不知廉耻,让她滚。
喷香的味道打鼻端传来。
严颂道:“我烤的的,尝尝味道好吃不?”
闫行昭心不在焉地接过羊肉串,阴沉的面容稍微有了点好颜色。
严颂抿了抿唇角,忍不住说道:“行昭,千万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闫行昭机械的咀嚼,机械的吞咽,最后神情挫败道:“她是晓蓓的妹妹。”
这句话与其说是讲给严颂听,不如说是给自己提一个醒。
大千世界,他可以喜欢很多人,但唯独不该喜欢穆晓蕾。
男人垂首,温润俊逸的脸庞藏在额发的阴影中,严颂蹲下身体,拉着闫行昭的手贴上自己的面颊,她说:“行昭,你要困在名为穆晓蓓的深渊里多久?我知道,我不是穆晓蓓,我没资格替她说些什么,但是,你和晓蕾念念不忘的那个善良、温柔、坚韧的姑娘呢,她会希望自己喜欢的人背着歉疚度过余生么?她会不会希望自己的妹妹得到她所追求的幸福。”
闫行昭拇指轻轻地摩挲了下严颂的右颊。
脑海里乍现的却是另外一张害羞娇怯的小脸。
“我还能回忆起第一次见晓蕾时的情景,小豆芽菜似的一根,藏在晓蓓身后。她姐姐揪啊揪,她才顶着一张红彤彤的苹果脸露了真容。那会儿,她差两个月,满十三岁,她十三岁生日,是我买蛋糕,跟她姐姐在医院帮她过的。颂颂……还记得我跟你提过,她们的爸妈在她们小时候就出车祸去世了么,晓蓓说,那天,她们原本是去参加晓蕾幼儿园的亲子活动,因为这件事,她们的爷爷奶奶一直认为小孙女是扫把星,再加上晓蓓护犊子,当时的晓蕾性格害羞内向,脑袋总偎在她姐姐怀里……做出昨晚那样出格的事情……”闫行昭碎碎念,她恐怕心里也会害怕。
严颂:“行昭,我问你,你拒绝穆晓蕾究竟是不喜欢还是不敢喜欢?如果是前者,我记得你同我讲,感情的事情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谁也不能绑架谁;但如果是后者,人生苦短,亦有意外。”
闫行昭浑身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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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苦短,亦有意外。
严颂心弦微动,某种名为想念的情绪渐渐浓稠,湍湍流淌。直到晚上回到自己家中,才稍稍缓解。
她在“咚咚咚”的敲门声里开了门,洋葱热情地扑过来,围着她转圈圈,严颂现在已经可以泰然自若的同它亲近,嬉闹了一番,严颂看向沈芳洲,他高大颀长的身躯衬得楼梯间窄小壅塞,薄橙的灯光投射下来,暗影将她全部笼住。
“今晚没去酒吧?”严颂仰起雪白的脖颈。
照理说,这是个死亡角度,一不留神,美貌就会大打折扣。可眼前的男人,生生hold住了,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分明,连喉结,微微一滚时都隐隐透出蛊惑的性感风情。
真是被造物主偏爱呢。
沈芳洲轻吐烟圈:“有姜帆照看。”
严颂:“哦哦。”
接下来,再说什么好呢,严颂盯着袅袅漫开的青灰色烟雾,心中有些犯了难,习惯性地拿齿尖磨着下唇。
这般平平无奇的对话,也使得男人微挑双眉,他一边捏着烟送进唇间,一边视线凝着严颂光洁的脸庞,点漆似的黑眸闪烁,沈芳洲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小肚鸡肠的男人,所以当严颂表示要独立处理她与闫行昭之间的事情时,他予以尊重、理解,可是,两天的时间,他受尽煎熬、内心嫉妒,因为严颂,不曾联系他。
真个狠心至极的姑娘,她是不是从未想过,他也会担心,担心自己是被她放弃的那一个。
声控灯的熄灭,恰好使沈芳洲隐去眼底的翻涌暗潮,他伸手,略带薄茧的指腹抚上严颂的唇。
“颂颂,别咬。”他轻轻摩挲,嗓音低沉而温柔,继而又询问她,“难道不请我进去坐坐?”
暖橙的灯光将他唇角的笑容映照的分外明亮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