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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别久归晚(二) ...

  •   2.

      虞照办完复学手续,跟着陌生的大三同级生老老实实上了两个月课。

      她是横插进大三学年的,同班的学生多少都对她有些好奇,被问起休学三年的缘由,虞照这却只是称病敷衍而过,并没有提自己当兵的事情。

      有道是吃一堑长一智,她是被几年前的“团宠”待遇吓怕了,担心再因为这个成了个什么“新鲜物事”,引人议论和围观。

      一晃到了十一,虞照答应了师姐要去杭城捧场,早早乘了高铁上路。

      谁料,原是旅游胜地的杭城却下起一场百年不遇的暴雨,惹得游人怨声载道。

      城区一间名为“BWV”的画廊,门牌注明下午一点至晚九点有主题展。

      倒霉的是,早上新闻就通知了红色暴雨预警。

      路上除了瓢泼大雨,根本没有几个人,更别说是大老远过来参展了。

      下午两点整,有辆车行云流水开到门口。

      庄子怡没打伞,踩着高跟鞋从驾驶位下来,走到门口这几步路,一身名牌订制已经淋湿了。

      画廊的经理徐宝山急忙开门迎她。

      “你好你好,庄小姐……真是作孽呀,今天做展!偏偏红色预警!”

      这个展是庄子怡全权负责,没料到人算不如天算,辛辛苦苦策划一个月,全打了水漂,郁闷非常。

      庄子怡进去之后,四下环顾,没找到想找的人,狠狠一抹脸上的雨水。

      “哈——”她压着火冷笑,“你们老板郁泽闵呢?”

      徐宝山说:“出去接人了。”

      庄子怡横眉:“接谁?”

      事情糟糕到这个份儿上,他还能去接个什么大人物过来救场不成?

      徐宝山说:“这不是……老板上头还有个大老板嘛。”

      庄子怡皱了一下眉,又忽然想起什么,往大厅沙发上一坐,翘着腿开始打电话。

      电话一通,庄子怡翻脸如翻书,语气甜了八个加号,听得徐宝山悚然一惊。

      “阿照,你到哪里啦?”

      “刚下高铁……画展情况怎么样?”

      庄子怡唉声叹气:“根本没人,红色预警啊,谁敢出门?之前发函邀了几个熟人撑场面,一大早就给我打电话道歉,说来不了了,你说我能怎么样?逼着人家出门游泳啊?”

      虞照噗嗤一乐:“我不是来游泳了吗?”

      庄子怡终于露出笑脸:“就知道贫,行了,快过来,路上小心。”

      挂了电话,脸色又变回夜叉模样,接着拷问徐宝山:“你刚刚说什么?还有个大老板?”

      徐宝山说:“啊呀,您不知道啊?大老板姓宁,我听到老板管他叫三哥,听说从国外回来没多久,建馆最大头的资金都是从他那里来的……”

      庄子怡“哦”一声,神色奇怪。

      大老板姓宁,郁泽闵叫他三哥,那不就是宁孝庾吗?

      她还真不知道这个画廊居然和宁孝庾还扯上关系了。

      说起来,宁孝庾也算是她的青梅竹马。

      宁孝庾亲妈叫郁令文,郁、庄两家又打好几辈子起就是世交,这一代的孩子们,也自然打小就被各路关系网套在一起,想断都断不开。

      宁孝庾行三,她就和郁泽闵他们一起喊三哥。宁孝庾在十六岁出国读书之前,一直以兄长自居,平辈中充当首脑角色,看管几个小屁孩。

      宁孝庾能服众,事出有因。

      他是家长口中的优秀模板,样样拿得出手。比他学习好的没他会玩,比他会玩的没他会打,比他会打的又没他有钱,比他有钱的又没他长的帅。

      他以这种变态人设一路长到十七八岁,引得无数少女前赴后继。庄子怡也曾因年少无知栽过跟头,还特意追到国外一起留学,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们已经有多年感情基础,再发展一下也不是难事。

      结果自然是铩羽而归。

      宁孝庾不愧有“钢铁之壁”的美名,她撞得头破血流,也没得到半点便宜。没几天,庄子怡哭唧唧地启程回国,再也没提过宁孝庾这三个字。

      “庄小姐——”

      思绪被扯回来,庄子怡抬起头,徐宝山正一脸好奇地问她:“庄小姐和我们老板认识这么久,知道那个宁先生什么来头吗?”

      庄子怡一脸镇定,若无其事:“我也不是很清楚,你好奇啊?问郁泽闵去。”

      要是知道宁孝庾会来,她可能会掂量掂量到底要不要做这个案子。

      3.

      事实上,在宁孝庾的计划里,本没有来杭城看展这一选项。

      这个错误诞生时,他正坐在办公室加班。

      手边是厚厚一摞关于“阿勒山”计划的可行性报告,MD(董事总经理)、风控、合伙人等等……围坐一圈。

      投资总监祁山笑着打趣道:“说实话,您这边的艺术基金会一开始出这个计划,我心里觉着这事儿就是纯砸钱,后来天英娱乐掺了一脚,我才觉得有戏了。”

      “阿勒山”计划,是宁孝庾以及Victor艺术基金会未来一年的重中之重。

      阿勒山计划的萌芽,与宁孝庾曾经参与过的日本某艺术节策展有很大关系。

      那次策展与以往不同,目标地点是乡下。

      艺术家们集结到农村,把空宅、废宅改造为艺术品甚至展厅,将村落艺术化,再通过艺术节的宣传,带动整个偏僻地区的旅游业发展。

      整个过程给了他很大启发。

      于是回国后,他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该计划纳入工作进程。

      在偏远山区策展这事儿,谁听了不觉得扯?

      他和好友庄闫安,同是安宁资本的创始人兼合伙人,两人的追求却天差地别,一向是资本和理想碰撞。

      再加上,安宁资本除了他和庄闫安,下头还有一堆人,他们未必同意为他的理想主义买单,对此,他有心理预期,也不想搞一言堂。

      为了避免产生矛盾,他在一开始就成立了Victor艺术基金会。

      也就是说,花钱打水漂的事儿,他起初是打算自己一个人扛。

      后来基金会花了一年时间来寻找目标地点,也受过不少阻碍,最终和阿勒山当地的旅游局达成一致,又通过庄闫安的人脉,引入了天英娱乐的综艺项目。

      到了这一步,可就不止是艺术和策展这么简单了。

      产业链有了,后续天英的节目一拍,宣传也有了,不怕投资收不着回报。

      就算无法信任艺术的力量,明星效应总是值得信任。

      世界现在就是这么荒诞。

      至此,安宁资本下头的风控和其他MD才稍微有了松动的迹象,表示愿意跟着掺和一脚。

      祁山哗啦啦翻着纸页:“目标地点确认为阿勒山,我们这边的评估是没问题,当地景色不错,就是没什么人知道。”

      其他人点头表示同意,又有人调侃:“宁总眼界高,这事儿造福社会啊。”

      “对对对,带动脱贫致富。”

      庄闫安听得想笑,这些人倒是忘了一开始项目提出时面露难色了。

      宁孝庾只一言不发,手指翻动纸页,仿佛一目十行。

      其实这份报告早就一稿一稿看过无数次,是他亲自看着下头改出来的,如今只是走个过场。

      他不说话,旁人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气氛就陡然落下来。

      一时空气凝滞,只有他翻动纸页传来的沙沙声。

      就在这时候,私人电话响了。

      宁孝庾面无表情地伸手按掉,再响,再按……如是反复,庄闫安终于失笑,其他人也跟着笑起来。

      “什么人啊,电话追杀?”

      “没事宁总你接,正好咱们休息一会儿。”

      庄闫安抻了个懒腰,松松骨头,跟着说:“孝庾,你接电话吧。”

      宁孝庾沉眉接起电话,那头传来半是揶揄的质问:“回国这么久了,不来看我?”

      是表弟郁泽闵打来的。

      他扬眉,轻描淡写“嗯”一声,才要说自己在开会,一会儿回电,就听郁泽闵接着道:“十一我画廊做展——可不是普通的展,庄子怡创业首展,你过来捧场,她说不定会高兴些。”

      他挂电话的动作顿了顿,庄闫安坐得最近,捕捉到几个字眼,问道:“怎么还提到我姐?不会是郁泽闵打来的吧?”

      他下意识“嗯”一声,电话那头的郁泽闵却当成是同意的讯号,不咸不淡道:“算你还有点良心。”

      宁孝庾怔了怔,没等答话,那头已经挂了。

      这是个不算美丽的误会,但它既然发生了,大约有天意。

      更何况庄家一年前办了丧事,宁孝庾彼时没能赶回来,这次正好借这个机会去看看庄子怡。

      他把文件一合,抬眼目视诸人。

      “那魏桑出个日程,事情就先这么定了。”

      4.

      海市离杭城顶多两个小时车程,他出行当天喝了酒,司机又恰巧出事被吊销证件,一连串巧合似乎隐隐暗示着这一趟他就不该去。

      可他还是没忍心放郁泽闵的鸽子,破天荒买了高铁票。

      从车站大厅下到B2,狭窄的电梯挤满了人。

      宁孝庾立在靠近门边的地方,手拎一只大象灰的牛皮包,瘦削的侧脸映在玻璃上,有一种萧索。

      身侧的女孩偷偷盯着他看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

      “你是杭城人吗?”

      众人目光纷纷转移,聚焦住被问话的对象。

      宁孝庾闻声转过头,不经意展露全貌。

      盛容如玉山将倾,本该孤冷,他却没有。

      宁孝庾身上有种很奇异的气场,眉眼分明是淬利的,姿态却安淡,世家浸淫更给了他某种克制,使他用温润敛去一身风华。

      搭讪的女孩还在心惊胆战等回应,电梯到了。

      宁孝庾淡淡一笑:“不是。”未及对方接话,他已经快步走出去,将人甩在身后。

      稳健的脚步穿过各色停滞的车辆,B2层传来空旷的回响。

      这时,滚轮滑过地面的噪声响起,一个人影拖着行李,突兀地横穿过视线。

      在宁孝庾的记忆里,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虞照。

      她穿白T和牛仔热裤,露出一双健美漂亮的腿,纤瘦却蕴含力量。大步走过他身前时,风掀起发丝,露出英气的侧脸。

      如果是郁泽闵,估计会似笑非笑地说,这女孩有点帅。

      但宁孝庾只是靠边站定,漫不经心掏出一支烟。

      对面一辆车的车门打开,有个清瘦的男人追出来,头发半长,颇是风流倜傥,看起来是当地常见的那类“搞艺术”的人。

      这男人很明显是冲着先前经过的短发女孩去的。

      “阿照你等一下!怎么又闹起脾气来了 ,好好好,这次算我不对……”

      两人追着说话,相继到了与宁孝庾一车之隔的位置,竟站在那不走了。

      宁孝庾顿了顿,产生过一丝离开的念头,但转念又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便站在原地,并非本意地将八卦听下去。

      “好容易放个假回来一趟,你不跟我回去要上哪?”

      “不劳你费心。”

      “你这是什么态度?”男人怒了一霎,语气又放缓,“我不知道你反应这么大,我又不可能故意给你找不痛快……”

      “是吗?那你让她走吧。她走,我立刻上车。”女孩语气显得很平静,是在克制着愠怒,“我不妨和你说清楚,有我在,是不可能允许这种货色进家门的。”

      之后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死寂。

      男人难堪道:“阿照……”

      宁孝庾抬眼,瞥见那男人车门没关,这个角度,能看到副驾驶上坐着另一个人,露出鲜艳的裙摆,不难猜到身份。

      和那个“阿照”,分明是一浓艳,一率性。

      这是……后院起火了?

      自古文人爱享齐人之福,坐拥佳人绝色,这种事不算稀罕,宁孝庾见怪不怪。

      谈话一时尴尬地陷入沉默,又过了片刻,那个“阿照”又开始说话。

      “你和我说这些没意思,真的。”停了停,女孩有点嘲讽似的,“你就和她好好过,不要管我,我们就此分道扬镳,一刀两断怎么样?”

      长发男一时语塞,没再吭声。

      四下寂寂,几秒后,长发男讪讪走回来,经过宁孝庾,略带讶异地扫了一眼,上车走人。

      宁孝庾收回视线的功夫,女孩不知何时走到他面前。

      虞照一手撑在行李拉杆上,站得有些吊儿郎当,似笑非笑看他。

      “帅哥,听得还开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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