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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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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玉青看到苏璃发来的信息时已经是傍晚。
他在酒店有间长期套房,在三十五楼,隔音效果极好,落地窗前厚重的帘子合上,隔绝了一切来自外界的扰人亮度。
凌晨闹腾到天光,他就在这片静谧的黑暗中睡到昏天黑地。
昨晚陈哲曜请客,特地从酒窖里搬出了几瓶珍藏的红酒。
白的红的啤的混一起,睡前迟迟未显的酒精到底强悍,辛玉青醒来后产生了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感,以及太阳穴突突地疼。
布料摩擦的动静在静寂的密闭空间被放大,他倦怠地揉了揉额角,撑起身开灯。
宽敞的房内瞬间亮堂,除了他空无一人。
整体布局没太大变动,只是床单褶皱凌乱,床沿有几处液体干涸的痕迹。通风系统优良,气味散了干净。
辛玉青光裸着上半身,肩膀有道浅浅的红痕,像被猫儿挠了一般。
洁白被子滑落虚虚盖在腹部,掩不住身上情.色的印记。
辛玉青不关心床伴去留,从枕头边摸出手机,有几通不重要的未接来电。
看了时间,下午五点半。
微信消息纷杂,辛玉青大致扫了扫,暂时不想回。
他没捡躺在地面皱巴巴的浴巾,赤着身趿拉拖鞋走去浴室。洗完澡用内线叫了送餐服务,合拢房门,关上了满屋的荒唐。
这间套房两室两厅,客厅的窗帘没拉,落地窗的面积要比房里那扇大许多。
今日无雨,橙黄的余晖铺天盖地地涌入,为冷然的秋季带来丝暖意。
酒店临江而建,辛玉青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无心欣赏江景。
热水舒缓了绷紧的神经,他身上的浴袍穿得慵懒松垮,和他这个人似的,不着调。他的眼里永远含情,盯着冰冷的手机屏幕,深情款款地仿佛在看什么大宝贝。
辛玉青随便回了几条微信,往下翻看到苏璃的消息被压在最低端那列。
全是些情侣间普通的关心问话。
最后一条在一个小时前,苏璃说准备起飞了。
辛玉青才想起,两天前苏璃提过她要去桐津市参加一场秀的面试。那家奢饰品品牌在时尚界名头大,主打女性服饰和包包。
苏璃是名模特,因为工作原因经常辗转奔波各个城市和国家。
如果能登上Aurora家的T台,那么她的职业履历就会添上出彩的一笔,未来可以选择的时尚资源也会更多。
恰好辛玉青认识Aurora的人,要是有他牵桥搭线,苏璃的面试只需要走个过场。
辛玉青回忆那晚的情景,轻轻地呵笑一声。
那天的烛光晚餐浪漫旖旎,辛玉青包了场,整层的顾客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听完苏璃如同报备行程的话,看她为梦想发亮的眸,是乐意捧她一次的。
就像对待之前那些跟他的人一样,各取所需。
连辛玉青这个时尚圈的门外汉都知道Aurora家冬季服饰秀场的重要性,身在时尚圈里的苏璃反倒沉下了脸。
她的美丽具有攻击性,标志的狐狸眼,如带刺的玫瑰。
似乎为他的话难堪,又或许是生气了,她不笑时瑰丽的眼尾都有些锐利。
辛玉青瞥了眼苏璃捏着叉子泛白的手指,那几秒他不在意地想,可能他们今晚就要划清界限,他该重新找个伴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苏璃放下了手里的叉子,拿起旁边的包。
就在辛玉青以为她会直接甩手走人时,苏璃从包里掏出手机摆弄,连他都懒得理会。
过了一分钟,她抬起头,郑重其事地对他说:“辛玉青,我和你在一起不是图你这些。虽然我赚的没你多,但我也是可以给你花钱的。”
话落,辛玉青西装裤口袋的手机响了声。
他看了,是条十万的转账短信。
这钱对于他来说不算多,在赌桌五分钟就没了。但那也是辛玉青头一次觉得,跟他的姑娘气性真大。
一千多公里,他们有一个月不能见面。
按照以往的风格辛玉青只会回个好,那晚新奇的体验让他多出一分耐心,愿意在后面补充句刚睡醒。
再多的,就真的没了,他不是习惯解释的人。
叫的餐送到了,辛玉青打开房门,推着餐车的服务员伫立在门口。意料之外,旁边多了个人。
骆承诩一身正装妥帖,打个条浅灰色领带,似乎刚从公司出来,裹挟着深秋的冷意。
森珩集团做房地产生意,这酒店就是骆承诩家的,隔壁那间套房被他包了,辛玉青也不奇怪他为什么下班不回家出现在这。
他们这些人,酒店当家住。
辛玉青让出位置给服务员推餐车进门,望向他:“吃了么,没吃一起吃点。”
房内开有暖气,温度适宜。
小型餐车摆满整齐的餐盘,银灰色的半圆不锈钢盖住保温,目测有三人份的量。
骆承诩松了松领带,勾唇应声好。
也许是在自家地盘,他迈的步子都自带巡视江山的气场。
服务员将餐摆好揭开盖,一桌的海鲜,唯独没有常见的龙虾。
因为辛玉青对虾过敏,吃不了。
服务员尽职地介绍每道菜的名称和食用方法。餐上齐全,他留下句“祝先生们用餐愉快”,微笑着退出房间。
习惯使然,辛玉青吃东西慢条斯理,每样吃几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骆承诩聊天。
途中陈哲曜打电话来,邀请他今晚去江上烧烤。
辛玉青食量小,几口几口慢慢的就吃饱了。
他放下筷子,笑说:“你刚开的酒吧就不要了?”
陈哲曜那头有呼啸的风声。
他这会正躺在游轮甲板的折叠椅上,戴着墨镜,双腿交叠,姿态颇为闲散。
落日西斜,海平面渲染得波光粼粼,金灿灿一片。
说到底也是心血来潮。看海是,开酒吧也是。任何事想做,就去做了。
陈哲曜说酒吧有人管,抛了个时间给辛玉青,又问他:“承诩跟你在一块没?”
辛玉青嗯了声,陈哲曜说:“那正好,我就不另外打电话了,你告诉他一声。晚上见啊,挂了。”
一艘小型三层游轮停泊在七号码头。
船迎风启航,沿城市周边环游。
通往外省的双车道高架桥横跨江流,高楼林立的大厦灯火通明,靠近建筑的江面倒映出一道道色彩斑驳的光影。
天灰暗星零碎,秋夜的江风谈不上温柔。
烧烤架支在露天的甲板上,炊烟袅袅,香槟啤酒,应有尽有。
辛玉青背靠栏杆,脸都被吹僵了,感觉自己颇有些狼狈。
但在别人眼中,他身材比例优越,肩宽腿长,依旧风度翩翩,像幅画报。
陈哲曜叫来的都是认识的,认识的又另外喊了人。
有人搭讪,辛玉青几乎来者不拒。曾经温存过的伴侣来敬酒,他正和投怀送抱的女人调笑。
辛玉青嘴角的笑容分毫未变,礼节性地碰杯轻抿一口。坏得坦荡,也足够绝情。
陈哲曜有眼力见,没打扰他泡妞,对烧烤这事热情十足,觉得新鲜。
他和另外两哥们承包了其中一个烧烤架。
这三位大概忘了自己从出生就没下过厨,更别说挑战烧烤这种需要技术含量的活。
骆承诩没多大兴趣,看他们手忙脚乱,提醒中间的鸡腿要焦了,说完端了杯酒远离烟火。
陈哲曜急忙抢救,对他的态度习以为常。
好像性格如此,很多时候骆承诩对事物的表面是淡漠的。
忙完看辛玉青周围没人了,陈哲曜兴致勃勃地拿刚烤好的鸡翅递给他。
他略有得意地炫耀:“看看这色泽、香味多么完美,看来我在厨艺这方面还是有点天赋的。”
丝毫没提方才烤废了十几碟菜的事实。
辛玉青似乎看穿他故作逞强的模样,没接:“想让我试毒啊。”
陈哲曜不认:“这哪能。但凡我有这心思,不说别的,你那些红蓝颜知己都能杀了我。”
苏璃贴心地让他不要熬太晚。她的思想始终独立成熟,飞机落地后也没有追问他睡那么久的原因。
辛玉青垂眸,不走心地回复。
“红蓝颜是什么新词。”
“字面意思,就是你那些男人女人们。”陈哲曜嘴贫道。
他咬了口手里的鸡翅,味道还成,不过也算彻底熄灭了以后亲自下厨的心思。
陈哲曜没再吃第二口,扔进了垃圾桶,毫不在乎刚才烤时有多费心神。
他抽张纸擦嘴巴,连手指也仔细擦干净。笑嘻嘻地说:“阿玉,我给你准备了个惊喜。”
辛玉青用眼神询问。
陈哲曜神秘道:“你晚点就知道了。”
不知是月光还是灯光,柔软了辛玉青冷冽的轮廓。
他百无聊赖地笑了笑,没当回事。
陈哲曜在游轮上留有间固定的房给他,辛玉青今晚歇在这儿。
包装精美且硕大的礼物盒正对房门,保准他一进门就能看见。
那么大件东西,辛玉青又不瞎,无视不掉。
他兴致缺缺地拆开,然而里面那些并不是想象中的物品。
看着被包装成礼物的男生,辛玉青脸上的表情难得有一瞬惊诧。
那男生长得阳光帅气,是他会喜欢的类型。
他注意到,男生手边有份体检报告。
不记得第几次了,辛玉青猜测,八成又是陈哲曜公司里的小明星。
他敛了神色,让男生先去洗澡。
大约推测到他拆礼物的时间,陈哲曜的消息踩点发过来。
“小礼物,陪你解个闷。”
江河辽阔,一望无际,风声听起来竟然有些寂寥。
陈哲曜手臂搭在栏杆,面朝江面,视线虚无没有着落点。
冰凉的夜风刮在脸上,解酒。
余光瞄到一道阴影。陈哲曜偏头看去,发现是熟人。
熟到什么地步呢?
曾经是他旗下一家娱乐公司的明星,也是他打包送到辛玉青床上的第一个人。
可能是真的难忘,也可能是深夜太适合伤春悲秋。
齐逊脑海里重复回放着辛玉青看向他无悲无喜的眼神,那杯低度数的鸡尾酒后调仍在舌尖发苦。
游轮即将靠岸。
齐逊踌躇许久,终于下定决心。
他向陈哲曜问了一个在凌晨辗转反侧思考过无数次,近乎天真的问题。
“陈老板,他……有喜欢过我吗?”
陈哲曜神情有瞬间的复杂,他沉默地看着岸上的万家灯火。
他们都知道辛玉青和苏璃是正儿八经在交往,但都默契地替辛玉青隐瞒了他出轨的事情。
因为真心不值钱,浑浊才是这个圈里的常态。有些身份要承担的责任,爱不爱的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陈哲曜笑了声,似自嘲。
他的回答模棱两可,像在安慰:“或许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