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09 薛家庭院（3） ...
-
深秋天已沙冷，尤其早晚太阳没出来那会儿，更是冷得可以，枝头的树叶再也坐不住直往下落，每日清晨，地上总要被盖上一层厚厚的叶片，致斋不是个好睡懒散之人，除了孕期反应太大，胎息不稳那会儿不得不天天在床上静养，平时，他总是会很早起来，能下地走动后，他就又恢复了每日早起在院中散步的习惯。
刘全比致斋起得还早，致斋在外面散步的时候，他会将早饭做好，然后拿着扫帚到院子里清扫落叶，日子平静却也充裕。
这日，刘全照例做晚饭，出屋叫人，却见自家少爷双手放在身前，默默的站在叶子几乎都已掉光的老梧桐下，素色的旗袍穿在他身上，略显肥大，却也掩住了他的身形，因为是侧面，他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但他知道少爷有心事。离开四爷的少爷，虽然还有笑脸，但心并不快乐。
只是到现在他也不知道少爷为什么突然决定离开四爷，在他看来，四爷虽威严，但对少爷是真的很好，也很用心。
刘全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心尽力的照顾好少爷的身体，好在青山的医术的确了得，少爷在这里静养一个月后，身子骨明显比之前好了，不过，他的肚子也长大不少，往后的日子，怕是还有更多苦吃。
“少爷，外面凉，进屋吃饭吧。”
刘全唤了一声，树下的人没有反应，他再唤，树下的人徐徐转过身来，“少爷，进屋吃饭吧……”
“好……”
两人虽然主仆相称，却没有那么多规矩约束，四下无人时，致斋都是让刘全与自己同桌而食，刘全先为自家少爷盛好米粥，接着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致斋喝下半碗粥后，突然抬头道，“刘全，一会儿我们到街上走走。”
刘全嘴里正含着一口粥，听闻此话，差点没把粥喷出来，勉力咽下嘴里的东西，他边咳边道，“少爷……你不是说……我们……不能随便上街吗……”
刚刚住进薛家时，他一时觉得无聊想上街走走，结果少爷很慎重的告诉他，不能随便出门去，以免会有麻烦。
致斋放下筷子，看向窗外道，“已经一个多月，风浪该是过去了。”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最安全。即使那人不罢休，恐怕也不会想到他并没有出城，还停留在这里。
“真的可以出去？”刘全将信将疑。
致斋点点头，刘全的心思还是简单，一听说可以出门，脸上立马露出欣喜期待之色，随即想到什么，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抬眼道，“少爷，我们是不是要换衣服？”
致斋看着他，轻摇了摇头。
“少爷……”刘全哀叫，难道真要穿这身衣服出门？
不理会刘全的哀怨，致斋慢条斯理的端起粥碗，细细的喝着，他近来食欲很好，除了肚子明显鼓起，身子也比以前丰腴了许多，却不会给人肥胖的感觉，反倒觉得健康了很多。
刘全端着碗，视线停在身边人的身上许久，“少爷，我们为什么要离开？”
虽然告诉自己不要问，但刘全还是忍不住将一直纠结在心底的疑问问出了出来。
端在手上的碗微颤，致斋盯着面前的粥，迟迟没有回答，刘全一直看着他，清楚的看见他眼神一暗，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少爷……”
将粥慢慢咽下喉咙，致斋夹起面前的小菜，淡淡的说了两个字，“吃饭——”
·
·
主子不想说，刘全自是不会再问，二人平静的吃过早饭，刘全开始收拾，看见青山拎着药箱走了进来，青山摸准了致斋的作息，每每都是在他用过早饭后不久出现，今天，他背着药箱，走进来，刘全却被他的一双浓重的黑眼圈吓了一跳，“薛大夫，你让人给打了？”
青山瞪他一眼，见致斋也看着他，他假咳了几声，“没事——”
“薛大哥……”青山明显的睡眠不足，致斋就是想忽视都难。
“真的没事。”青山脸上的表情有点尴尬，刘全越发好奇了。
“薛大夫，你不会是纵欲过度了吧？”
此话一出，立刻招来青山一记重锤，“胡说什么。”
刘全揉着被打的生疼的后脑勺，呲牙裂嘴道，“被我说中心事，也不至于恼羞成怒嘛。”
“刘全——”青山正在为致斋号脉，基于大夫的操守，他不能弃病人不顾，所以只能瞪眼过去，“我这辈子只爱我夫人。”
青山吼得中气十足，刘全扁扁嘴，“开玩笑而已嘛。”
斜了刘全一眼，致斋温声问，“大哥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没事。”青山心中一软，险些将心事说出口。
致斋见他并不想说，也不强迫他，转而道，“我今日想出门去，不知大哥可有时间陪我一道？”
“要出门？”青山一愣。
“前几日托大哥将青原输掉的产业赎回，一直都没有去瞧过，今天天气不错，我想去瞧瞧。”
青山沉思了下，表情莫名。
“大哥，怎么了？”
青山抬眼对上致斋的视线，“过几日再去吧。”
致斋表情不变眼神微闪，“可是有什么麻烦？”
青山避开了他的目光，吞吞吐吐道，“青原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知我赎回了那些产业，昨晚，他闯进府里，一直闹到天亮，非要我把产业还他，现在还没有离开。”
刘全听到这里，一脸忿忿，“他怎么可以这样？”
致斋并不惊讶，反倒了然一笑，“我还在想青原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闹上门来了。”
望着青山不解的目光，致斋又道，“大哥打算怎么办？”
青山眉头紧蹙，一脸烦恼，“我不知道。”昨天被闹得一休没睡，他现在脑子昏沉，根本想不出办法来，“那些产业已经是你的，你要怎么办？”
听到青山的反问，致斋笑着站起身，“大哥一心治病救人，无心打理家业，当初将家业大半给了青原，怕也只是图个清净吧？只是你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如此不争气，沉迷赌场，不能自拔。”
青山看着致斋的目光完全被惊讶取代，“你怎么知道？”
“我生于闽南，长于京城，薛家医馆药房的名号，自然有所耳闻，有传言说薛家大少爷醉心医术，无心家族产业，与弟分家时，给了弟弟大半家产，这曾被誉为美谈。”
“美谈……”青山嘴角抽搐。
门外突然变得嘈杂，他脸色大变，霍得冲出门去。
“少爷——”刘全看向致斋，后者静静的站了一会儿，拿起几上的茶碗，缓步向门口走去。
哗啦——
瓷器摔碎的声音打断了屋外两人不可开交的争吵，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了屋门口的人身上，致斋恍若未觉，他看着满脸不干的青原，道，“你找错人了，薛家的产业是我买下的，与你大哥无关。”
前一次见面，青原没有细看，只觉大哥新收的小妾长相不错，今日听声音，方觉并不悦耳，而且他不喜欢她看他的眼神，“你算什么东西，敢这样跟我说话。”
不过是个妾室，竟然这样嚣张。
“青原，不得无礼。”青山见弟弟如此对待致斋，不由得心中气恼，致斋轻轻一笑，缓步走下台阶。
“我不算什么东西，只是方巧有钱赎回了你输掉的那些家产。”
“你放屁，那还不都是我薛家的钱。”在青原心里认定青山在分家产的时候留了一手，所以才能有赎回那些家产的钱。
致斋深深的看了眼青原，轻叹，“你真的无可救药了。”
“你……”青原被致斋的语气惹火，气势汹汹的就要冲过去打人，青山一把将他拉住，挡在了他与致斋之间。
“放开我——”青原死命挣扎，瞪着致斋的眼神像要将他生吞活剥喽。
青原脾气一向暴躁，青山怕他会伤到致斋，连忙喊来家丁，将疯了一样的青原架出了后院，眼见青原被带走，耳畔却还能听见他的谩骂，青山重重一叹，回过身来面向致斋，“对不起，害你被误会了。”
致斋笑笑，并不在意。
“主子，宫里来人找你。”因为青山早有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后院，下人只得站在院门外禀报，院里的两人闻言，面色俱都一变。
青山最先回神，“可有说什么事？”
“是十五阿哥病了，请您入宫瞧病。”
“致斋——”
“少爷——”
致斋面色苍白，好像就要晕倒一样，刘全与青山各自驾住他一只胳膊，生怕他就这样瘫倒在地。
“薛大哥——”僵直的视线缓缓移到青山身上，不用致斋看口，青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这就进宫去，你等我消息。”
致斋抽出被青山驾着的手臂，勉力点了点头。秋风刮过树梢，卷落大片大片的枯叶，他看着青山匆匆走远，突然弯下腰来。
“少爷——”刘全险些扶不住他。
“扶我回屋。”苍白的脸色不见好转，额头竟然泌出汗珠来。
这大冷天的，竟然冒冷汗，刘全直觉问题严重，“少爷，我去找薛大夫回来。”
“不——”致斋抓着刘全的手，不让他走，“扶我回屋躺会儿。”
“可是——”
“扶我回屋——”
“是——”拗不过主子，刘全只得小心翼翼的扶着他回房，心里期盼着薛大夫能早点回来，不要带来不好的消息。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009 薛家庭院（3）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