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0 深 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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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家在北京城里居住了多少代，医术了得，却从来没与皇家打过交道，就是王爷福晋什么的人物病了，也不会找到薛家人头上，原因无外乎是薛家人是汉人，大清皇帝虽一再说满汉一家，康熙皇帝更是身为表率，册封了不少汉臣子女为妃，但也没能改变满人自视甚高，瞧不起汉人的心理。
所以，薛家医术虽高，在北京城里也小有名字，却没有什么大背景、大靠山，就是青山为致斋看病也是个意外，后来，他无意间得知了四爷的身份，心中震撼，却没想过要从中得到什么。
在宫外，那人是四爷，一旦那人恢复身份，他就想也不敢想了，只是他没想到，那人会传召他进宫为阿哥看病，在外人眼中，这无疑是莫大的荣耀，但在他眼里，是很深的困惑。
马车在宫门外停下，青山小心翼翼的随着公公沿着长长的巷子往前走，两旁红墙黄瓦，几乎将头顶的天空笼罩，偶尔有些太监侍卫经过，却与他无关，无心留恋一路上的风景如何，他满心满脑想的都是皇帝为什么破例宣他入宫，这太不寻常了。
“薛大夫，请等一下。”
“是——”青山依言在一处宫门外站定，看着领他进宫的太监迈进门槛，与站在门里的太监耳语，那太监看了看青山，一甩拂尘。
“薛大夫，请跟我来。”
“是——”
虽然人家对自己还算客气，青山也不该掉以轻心，小心翼翼的应答，跟着前面的太监，走过一重重宫门，越过一处开阔的广场，来到一处宫门口，青山抬头看去，见门楣上赫然挂着乐安宫三个字。
他没来过皇宫，不知道这乐安宫住的是哪位嫔妃，只听说阿哥都住在阿哥所里，难道十五阿哥与其他阿哥不同？正想着，他看见了门口台阶上站着的人，不由得松了口气——终于见到熟人了。
“薛大夫，你可来了，快随老奴进去吧。”岱善焦急的站在门口张望，见青山出现，不等小太监通报，他自个儿先冲下了台阶，拉着青山就往宫门里面走。
“总管大人——”看着岱善不同其他太监的服装，青山知道自己不能像以往那样称呼他，于是礼貌道，“不知十五阿哥怎么了？”
“甭提了，三天前不知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又吐又拉的，御医院的御医都看遍了，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今儿早十五阿哥什么也没吃，吐了一阵，就不醒人事了。”
岱善边走边急着解释，等他说完，他们正好来到卧房外，岱善轻推开门，“皇上，薛大夫来了。”
说话间，青山隔着岱善看清了里面的情形，他从未见过身穿龙袍的四爷，一时有些呆愣。
“薛大夫，还愣着干嘛，快给十五阿哥看看。”
岱善从一边那么一推，青山这才看见四爷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出于本能，他径直向床边走出，把礼节忘了个一干二净。
“薛大夫，你还没给皇上见礼呢。”
岱善提醒了青山，他刚要下跪，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嗓音道，“青山，免礼吧，过来瞧瞧颙琰。”
“草民遵旨。”这是他刚刚在路上从领他入宫的太监那里学来的一点皮毛的礼仪。
乾隆皇帝弘历看着有些紧张的青山，缓缓道，“别太拘礼。”
“是——”嘴上这样说，真正的站在皇宫里，站在皇帝面前，没有哪人还能心情平静吧。
乾隆低头看向怀里的孩子，一手轻抚他的头顶，“这孩子又吐又拉折腾了三天，你来看看吧。”
“是——”青山拿起孩子的胳膊，双指搭在他的手腕内侧，号脉的同时，他也看见了孩子的脸，很干净漂亮的一张脸，病中有些虚弱苍白，看不出像谁，但从致斋听到十五阿哥生病的反应看，这个孩子怕就是当年他亲手接生的那一个吧。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这孩子也有五六岁了。
青山号完一个手腕，又拿起另一只，细细诊过之后，他放回孩子的胳膊，静静道，“皇上，阿哥没有病。”
“你的意思是……”
青山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了他的想法，轻轻点头，“阿哥中毒了。”
闻言，乾隆威严的脸上露出一丝狠厉，这是青山从来没见过的表情，但直觉认为这出现在帝王的脸上，并没有什么不对，只是不知道这震怒会带来怎样的结果，青山等着，等他说话，眼神不敢直视，偶尔有意无意的偷瞄几下。
“青山，你可有解毒的办法？”
许久，寂静的屋子里终于再次有声音响起，却不是青山以为的暴风骤雨，他抬头看向坐在床边的人，只见他一手有意无意的轻轻抚着孩子的后背，脸上的怒气不知何时消退了。
乾隆回望青山，“有办法吗？”
回过神，青山点点头，“有，只是想要根治还需要一些时间。”
“那就好——”说着，乾隆起身将孩子放回到床上，这时，岱善召来了乳媪，乾隆离开床畔，一群人取代了他的位置。
“这孩子就交给你了。”乾隆往门外走，经过青山身边时，他轻声道，“有什么需要直管找岱善说。”
“是——”青山退在一边，眼见明黄的龙袍就要消失在门口，“皇上——”
那人停下来，回过身，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草民可以回家吗？”那人不应，青山低下头，“草民要回家去取东西。”
乾隆的视线扫过他放在床边上的药箱，青山一窒，“走时匆忙，有些东西落下了。”
“岱善找人陪薛大夫回家取来。”
“是——”岱善在一旁应下。
乾隆走后，青山为颙琰施诊，太阳落山后，他起针，乳媪在床边照顾昏迷的颙琰，他安静的躺在床上，屋子很大，摆设用具应有尽有，但青山总觉得这里缺少了什么。
“薛大夫，你现在就要回去吗？”
青山看了看天色，见岱善站在门口，他走了过去，“可以吗？”
听到青山的问话，岱善一愣，随即一笑，“主子就是那样，他并非不近人情，只是这里……”
“青山晓得。”他是真的晓得，也是真的不懂。
四爷与皇上真的是一个人吗？为何判若两人？
那人知不知道……
“总管大人，我们现在就走可以吗？”
岱善一甩拂尘，“随我来——”
岱善的这句话让青山心里升起不少的亲切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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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才在府门口停妥，青山还未及推开车门，已有家丁来到马车边急急道，“老爷，你可回来了，后院的派人来问好几回了。”
青山心头一凛，不等马车停稳就跳了出去，岱善看他这般着急，心下诧异，“薛大夫，可是家中有事？”
岱善的话拉回了青山的理智，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总管大人，我去去就回，您先在前厅稍等片刻。”
说话间，青山已经向门内走去。虽说与青山熟识，但看那已经走进门里的身影，在皇帝身边当差那么久，从没被这样怠慢过，岱善不由得冷下脸来，“薛大夫，十五阿哥可是在床上躺着呢。”
这话是不小的威胁，青山也的确担不起这样的罪责，虽担心后院的那位，可他还是迈步回来，向岱善道歉，“大总管，是青山急糊涂了，但还请通融一下，我向家眷交代一声，咱们这就回宫。”
“薛大夫，你这是做什么？”岱善连忙扶起跪在地上的人，轻轻一叹，“杂家也是好心，你别看万岁爷好似不在乎十五阿哥，但那并不是真相……杂家是怕你揣摩不好圣意，惹祸上身。”
岱善好言相说，青山自是感激，不过他更担心那个等消息的人，将岱善引进前厅，周旋了一会儿，青山便急匆匆的向后院走去。
“薛大夫——”原本打算再出门去探消息的刘全，见青山从院门进来，连忙跑了过去，“您可回来了，少爷一直腹痛，中间吃了两回你开的安胎药，但都不管用。”
一听致斋一直疼到现在，青山脚下的步子更快了，“可有见血……”
“我刚刚看了没有。”
“那就好——”
说话间，两人一起来到里屋，致斋平躺在床上，看着青山进门，要是平时，他一定会挣扎着坐起身来，像现在这样安静的躺着，还是头一回，青山不由得心下一沉。
“感觉如何？”
“顒琰怎么样了？”
两人异口同声，说的却不是一回事，青山来到床边，见致斋面色苍白，深秋季节，脸上竟汗湿一片，不由得心下一颤，“怎会疼得这般厉害？”
致斋摇头，表示不在意，看着青山的眼神透着急切，“顒琰没事吧？”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不知是疼的还是担心的，未免他胡思乱想，青山一面号脉，一面缓缓道，“十五阿哥没事，小孩子玩闹时受了伤，皇上召我去看看。”
“真的？”致斋看着青山，似有怀疑，为增加自己的信服度，青山连连点头。
致斋没再追问细情，看了青山一会儿，似有疲倦的闭上了眼，青山暗暗松了口气，心下却挣扎着该不该告诉他实情，如果让他知道十五阿哥中了毒，若是不能根治，很可能丧命，他会怎样？能承受得了吗？
想起那个孤独躺在床上的孩子，青山犹豫了……
致斋为什么要离开四爷？
他们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薛大夫，少爷的情况还好吧？”
刘全在一旁战战兢兢，青山抽出扎进致斋手腕里的长针，“还好，就是忧思太重，伤了心脉，牵连到胎息不稳。”
“严重吗？”刘全见自家少爷眉头一直蹙着，心下不安。
“一直用药跟着，应该无事。”
虽知道致斋身子不爽，未必能睡着，但青山还是小声回答，“这几日，我要出府几天，一会儿我开些稳妥的方子，你盯着他，务必好好静养，等我回来。”
“你要出府？……什么时候回来？”一听青山要出门，刘全一下子慌了，少爷身子异常虚弱，状况频出，要是没有青山在这里……
“我会没事的，你放心去吧。”
“致斋——”青山看向不知何时睁开眼的人，直觉的不敢迎视他的目光，难道他察觉了什么？
致斋的目光停在青山脸上，再次重复，“我会照顾好自己。”这是对他的承诺，也是对自己的。
“这几日，最好不要下地走动。”青山一面收拾东西，一面叮嘱，看似忙碌，却有些慌乱。
“……什么时候走？”
“这就走——”
“怎么这么着急？”刘全忍不住道，青山一顿，猛抬头看向床上的人，那人表情太镇静了，刘全尚且表示惊讶、怀疑，为什么他却能一脸平静?
那平静的表面下，到底有着怎样的一颗心？
青山迷惑了，越发觉得这人深如大海，让人触摸不到心弦。
鬼使神差的，他开口道，“为什么要离开四爷？”
话一出口，方惊觉自己触碰了人家的隐私，顿时无措，“我……”
静静的，致斋勾起了嘴角，青山不由得呆了，却听他缓缓道，“我有我的苦衷。”
“不能跟四爷说吗？”
什么苦衷让他不得不离开？
这个世上又有什么是皇帝做不到的？
似乎看出青山的困惑，致斋又是一笑，笑得无可奈何，“他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这——”那一声叹息，让他不忍再深究。
“老爷，总管大人在催了。”
门外的通报无疑戳破了青山的谎言，也说明了他的去处，青山看向致斋，等着他询问，他却什么都没说，只是缓缓闭上了眼，好像没有听到门外的话。
他为什么都不问？
刘全疑惑的看着他，他苦苦一笑，自己这一肚子话……先前一心想藏着，现在他不问，面对他的神情，自己却想一吐为快。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瞒着他，到底对不对？
自己是不是真的能瞒得了他？
青山站在床边，一脸纠结。直到门外又来催促，青山这才轻叹了声，拎着药箱走出房去。
刘全送青山回来，却见自家少爷并没有睡，双眼有神的很。致斋一手抚在被子上微微隆起的地方，一手放在枕边，双眼直视帐顶。
“少爷——”刘全轻唤，致斋没有反应。
“少爷——”
致斋依旧目光呆滞，却开了口，“我错了——”
刘全不明白，“少爷，做错什么了？”
“我错了——”
“……”
“真的错了。”
刘全看着不断重复说有错的人，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默默的听着，希望能从他的话里听出什么，但致斋翻来覆去都是那么几句，刘全越听越糊涂，等他张口想问清楚时，致斋却不再言语，昏昏沉沉的，似乎睡着了。
“哎……”他是越来越不明白他家少爷了。
好像离开四爷，少爷就再也没有快乐过……
四爷，你都没有找少爷吗？
难道你真的要放任少爷离开吗？
为什么还不来找少爷？
少爷是真的很辛苦！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010 深 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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