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尘》苡馨

15、015 和 琳

　　冬日骄阳再好，也还是冷飕飕的，屋子里的炭盆噼里啪啦作响，在这个吐气成冰的日子里，致斋靠在炕头，腰上搭着被子，手上拿着账册，不时动手翻过一页。

　　刘全挑了挑盆里的炭火，“少爷，要到年关了，二少爷会回来吧？”

　　“应该会吧。”将手上的账册翻过一页，致斋的目光落在自己隆起很多的腹部上，和琳回来要是看见，要怎么解释，想着，心中不由得烦恼，肚子里的小东西似乎感觉到他的为难，轻轻伸展了几下拳脚，动作不大，倒也不觉得疼痛，致斋一手拿书，一手搭在腹上轻轻揉了揉，不管如何，孩子已经这么大了，藏也藏不住，只希望和琳能够接受这样的哥哥。

　　“少爷，是不是小阿哥又闹了？”刘全颠颠的跑到床边，紧张的问。

　　“没事——”致斋笑笑，揉着肚子安抚。

　　先前也许孩子也不太好，动的时候不多，但在四爷盯人很紧的情况下，随着身体一点一点好转，肚子里的小东西也开始喜欢动手动脚了，只是有时动得欢实儿了，致斋难念会难受。

　　“少爷，你还好吧？”刘全想帮忙，却无能为力，见致斋手上还拿着账册，一把抢了过去，“少爷，你今天又超过时间了，难怪小阿哥不高兴了。”

　　“刘全……”致斋有点无耐。刘全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少爷要是不听话，我就把你不乖乖静养的事情告诉四爷。”刘全得意的说。

　　“告诉我什么？”乾隆踏雪而来，推门进屋，伸手解开披风交给身后随他进来的岱善，人移步来到火盆边，烤了一会儿，走到暖炕前将人搂在了怀里，笑道，“刘全，你家少爷是不是又不听话了？”

　　“四爷真神，一说一个准，少爷从吃过早饭就坐着看出，现在都是晌午头儿上了，他还不肯休息呢。”刘全巴巴的告状，致斋一脸无奈的摇头。

　　“刘全，我哪有坐那么久？”致斋反驳，却被人捏了捏脸颊。

　　“刘全才不会冤枉人，一定是你不乖极了，让他看不下去了。”

　　“就是就是，四爷说得真真是。”刘全得意的模样让致斋看得好笑，表情更加无奈了。

　　“好了，刘全，去给我倒杯茶水，外面的天真冷，喝杯热茶暖暖身。”

　　“是，奴才这就去。”刘全倒好茶水，和岱善双双出去，将屋子留给二人。

　　“爷怎么过来这么早？今儿朝上没事吗？”致斋靠在乾隆怀里，提了提被子，将乾隆搭在炕沿上的双腿裹进被子里。

　　“要到小年了，礼部忙着准备过年的事宜，其他各部精明着，不会这个时候找不痛快，我也难得歇息歇息。”乾隆脱鞋上炕，将致斋搂在怀里，两人歪在炕上，乾隆的手在那隆起的腹顶轻轻揉了揉，“孩子今天乖吗？”

　　“恩，爷今天似乎很高兴？”致斋微微仰起头，正好对上乾隆下移的视线，四目相对，他看见了里面的欢喜。

　　乾隆也不避讳，笑着点点头，“致斋猜猜我为什么什么高兴？”

　　“致斋愚钝，猜不透爷的心思。”

　　乾隆轻笑，“我的致斋才不愚钝。今天青山说颙琰的身体已经好全了……”说到这，乾隆顿了下，看向怀里的人，解释，“之前颙琰病了好一阵子，怕你担心，我没告诉你，不会怪我吧？”

　　致斋笑着摇头，“爷是为了致斋好。”这事他早就知道，青山每次来为他看诊，都会说起颙琰的情况，实际上，他知道的并不比乾隆少，但是不想乾隆担心，这话也就不必提了，反正颙琰已经好了不是吗？

　　“致斋，你会不会怨我将颙琰带走？”毕竟是致斋疼了一天两夜生下的孩子，可他却在孩子出生后的第三天就将孩子抱走了，致斋只与孩子相处了短短三天不到的时间，这一别就再也没有见过了，“小年，我把他带来，让你见见。”

　　“爷，不要——”致斋突然紧张起来，人也匆忙从炕上爬了起来，乾隆看他这样不由得奇怪。

　　“你这是怎么了？快躺下。”连忙将人扶着躺下，乾隆习惯性的伸手摸摸他的肚子，感觉里面很平静，这才松了口气，“怎么这么鲁莽，不难受了是不？”

　　致斋抓着乾隆的手，紧张道，“爷，别带颙琰来。”早一年，如果听到这么说，他一定会兴奋得几夜睡不着，盼着小年夜的到来，可是，现在他已经不敢奢望，要保护颙琰，唯一能做的就是永远不认他，包括肚子里的这个，他珍惜他们现在相处的每一天，因为当孩子落地，就注定要分离了。

　　“致斋，你紧张什么？”致斋过于紧张的模样令乾隆生疑，“你在怕什么？”

　　“我……”压下心中的惊惧，不想眼前人看出什么来，致斋勉强笑笑，“我现在这个样子，让孩子看见不好，颙琰已经大了，该记事了，爷这么突兀的将他带到我面前，他一定奇怪，追着问着问那，爷有想好要怎么跟他解释吗？”

　　“这……我还真没考虑好？”望着致斋勉强的笑容，乾隆心里的歉疚更强了，摸着他隆起的肚子，柔声道，“我知道你念着颙琰，等以后，我一定找机会让你看看他，至于这个，生下来就留在身边养吧。”

　　致斋先是惊喜随后冷静了下来，摇头，“不，爷，让他去陪陪颙琰，哥俩儿在一起，颙琰也会多个玩伴。”如果，留在他身边，这孩子的命能保住吗？

　　“你舍得？”

　　致斋笑笑不语，如果能保护孩子健康长大，有什么舍不得？

　　“小年就要到了，让和琳回来吗？”拥着致斋，乾隆淡淡问。怀颙琰那会儿，为了瞒着和琳，致斋肚子显形之后就一直没见他，这次估计也是吧。

　　致斋露出为难的模样，“过年学堂要放假，和琳不回来能去哪里？”对一母同胞的弟弟致斋爱他疼他，可越是在乎就越怕在他脸上看见不能接受的表情。

　　这次是真的为难了。

　　“和琳是个明事理的孩子，一定能接受的。”感觉怀里人的不安，乾隆安抚他。

　　“我知道……”和琳明事理，可是自己这个样子他能接受吗？

　　日子一天天过着，青山隔三差五就来给致斋看诊一次。

　　“青山，后天就是小年夜，你来和我们一起过吧。”青山号完脉，致斋提出了邀请。薛家大院就青山一个主人，薛青原与他决裂了，自然不可能回来过年，剩下青山一个，致斋便想大家聚在一起热闹热闹，也能有点过年的气氛。

　　“四爷不来吗？”

　　“宫里有很多事情，我跟爷说了，不要他过来。”以往都是这样，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了。

　　青山挑眉看了致斋一眼，“好，我过来。”

　　致斋笑了，“后天早点，你跟刘全到街上采买些东西，家里还没准备呢。”

　　“还没准备，那你还叫我来？”谁家不是早早就把过年的东西准备好了？

　　致斋又笑，“左右就我们几个，吃不多少什么，何必买那么早，你跟刘全到街市去看，想吃什么就买，不是比先备下的好。”

　　“你说的有理，坐这么久，回屋躺躺吧。”

　　致斋已经能下地走动，但外面天寒地冻，真正能活动的范围无外乎就是里间和外间两个屋子，此时在外间椅子上坐得久了，腰上有些沉重酸疼，致斋便慢慢起身，想回屋休息一会儿。

　　“大哥，我回来了——”屋外远远的听见一阵脚步声，伴随脚步声一起的就是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致斋身形微顿，表情也有点僵硬。

　　该来的还是来了……

　　“大哥……”门啪的一声被推开，接着一个人影匆匆扑到致斋怀里，“大哥，我好想你。”

　　“琳——”致斋险些被和琳扑倒，后退几步总算稳住身形，回抱住了弟弟，“学堂放假了？”

　　“恩恩，好想大哥，一放假我就跑回来了，咦，大哥，你怎么胖这么多？”感觉环抱有点费劲，和琳慢慢拉开两人的距离，看清了致斋身前那高高隆起的肚子，不由得咂舌，“大哥，你是不是偷吃了太多的好东西了？说吃什么了，是不是都没给我留？”

　　和琳不过才十三岁，见到致斋的身形没做他想，只以为是发福了，还美滋滋的摸了摸他的大肚子，“啧，大哥真过分，人家在学堂受苦，大哥却天天享福，好不公平。”

　　致斋暗自松了口气，不想引起和琳的怀疑，故意将腰板挺直了些，伸手将人搂进怀里，在他脸上用力一掐，“混小子，大哥有什么东西不是可你先吃，居然这么说我，真是让人寒心！”

　　“大哥……”与致斋的温文尔雅不同，和琳骨子里带着率性，人也开朗，在亲哥哥面前，更是毫无顾忌的撒娇，“大哥，我好想你啊……”

　　赖在致斋怀里，和琳舒舒服服的吐了口气，这时胸口处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动了动，他狐疑的放开环着致斋腰上的手，奇怪看着那个被棉衣罩着的大肚子，刚刚好像是这个在动。

　　孩子突然的一脚很实在，致斋被踢得险些痛呼，但拼命咬牙忍住了，“和琳，刘全那有芝麻糖，你去跟他要去。”

　　“大哥，你怎么了？”和琳看出致斋脸色不好，不由得担心，“是不是病了？”

　　“你大哥前两天受了点风寒，现在还没好利索。”看了半天，知道致斋有心隐瞒，青山适时出来圆场。

　　“风寒，哎呀，那我还带着寒气扑过来……大哥，你还好吧？”

　　“没事，去躺躺就好，你去找刘全要芝麻糖吧。”借着青山暗中的搀扶，致斋笑笑道。

　　“恩，我这就去。”说着，人转过身又转了过来，“薛大哥，帮我照顾大哥喔。”

　　“我知道，去吧。”被这小子忽略半天，结果第一句话竟是这话，青山有点不是滋味，“和琳眼里只有你这个大哥，旁人都是摆设。”

　　听青山的抱怨，致斋失笑，“他就那性子。呃……”

　　“孩子动的有点厉害，看样子就这几天了。”青山摁了摁致斋已经下移很多的肚子，断定临盆就在这几日。

　　致斋慢慢做到炕上，轻轻揉着肚子，“希望是年后，送走和琳再说……”

　　“这可说不准，算算日子，怕是等不到那么久。”青山不想泼冷水，但事实让他觉得致斋完全是痴人说梦。

　　致斋苦笑，“你就不能给我点希望？”

　　“我是怕你失望，也是让你有个思想准备，想想到时怎么跟和琳解释。”

　　“这还真难住我了，我一直在想，可是想不出来。”

　　“难得有事难住你，算了，别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吧。”

　　“希望是吧，呃……”又是一记不轻的踢动，致斋安抚着孩子，跟他打着商量，孩子，等二叔走了，你再出来，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