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豪门孤女之后》清溪鹅卵石

4、初露峥嵘

　　江老夫人见孙女肯受教，心里越发满意：“你这孩子说的什么傻话，你将来出门一言一行代表的都是咱们江家女儿的闺誉。你既然有向学之心，长辈只有欣慰的，姊妹们就更也会嫌弃了，今后你若有不解之处，莫要藏掖着，只管开口便是！”

　　说罢又指着两个儿媳妇：“你们说，是也不是！”

　　二夫人，三夫人连声称喏。

　　“如此，孙女有一事不明，现在就想请祖母并两位婶母解惑。”江瑶起身跪下，微微垂着头，脸上的神色看不分明，只是嘴角略向上勾了勾。

　　江老夫人：“你这孩子，咱们一家子骨肉，有什么话你说就是，跪着做什么，快起来。”说完又示意丫鬟扶起江瑶。

　　江瑶却不肯：“孙女在宁州时，常有外敌来犯，既遇战乱就不免有人身死，若是战时自然顾不上许多。前头的人死了，后边的人连伤心都顾不得，立刻就要顶上去。非到战事完结才好祭奠亡灵。

　　即便祭奠也不如关内隆重、繁杂，一副薄棺掩埋也就罢了，守孝之事大多从简。总不能敌人已经来犯，亲人却只能守在芦棚引颈就戮的。真要孝，拿上刀戈多杀几个敌寇才是正理。”

　　江家诸人听着江瑶一开口不是死来死去，就是舞刀弄枪的喊打喊杀，心中鄙夷她言行粗鄙无状，面上的轻慢之色也更盛了。

　　江瑶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然后十分真诚的请教道：“不知在咱们洛城若遇亲眷亡故，该如何行事呢？”

　　眼看着众人开始变了脸色，江瑶继续道：“家父为国尽忠，便是边关百姓也曾在父亲下葬时候稽首相送。孙女无知，想请教祖母，作为父亲的晚辈，按照咱们洛城的规矩该如何服丧呢？”

　　此话一出，江老夫人面上已是变了颜色，江瑶又丢出来第二个雷：“我与母亲回程之时，母亲因思念父亲过甚加之之前在宁州遇袭伤了身体，到双峡山的时候一病不起就此去了。”

　　“是以我才在那边的驿站逗留了几日，这事我也差人快马回来报过信儿了，就是不知道家里人收没收到？”说罢江瑶的视线若有若无的在两位江夫人面上扫过。

　　“适才在门口堂姐好意提醒，说我这一身衣裙不合礼数，好心让我换过再来拜见祖母。我便以为家里不知我母已经辞世，而家父的离去又已过百日，是以堂姐已不用服丧。又或者虽明知在丧期，是家中又有了喜事？所以才打扮的隆重些？”江瑶言罢，目光从江珊的头饰衣衫上滑过。

　　江珊略略有些紧张，二房如今都在为长房后继无人，爵位即将到了他们房头欣喜，自然不会真心为了江父的死哀伤。心里的哀伤不够，江老夫人治家又不严，身上便将带不妥带了出来。

　　江三夫人心里暗自嗤笑二房众人：一屋子的蠢货，还以为老大死了这爵位就一定会是二房的呢，自己房里连个子嗣都还没，倒是做的好梦。又看了看江瑶，这丫头倒是个厉害的！

　　江瑶继续又道：“可是我进得门来，说了这许久的话却无有一人提及我的母亲，老夫人又说要接我到身边教养。我自然十分感恩老夫人的恩德，只是我是在心中疑惑，我母亲亡故之事，家中到底知还是不知？”

　　“这……”江老夫人几十年来从未觉得如此难堪，让一个小辈问的哑口无言。长媳身故她自然是知道的，江瑶派来的小厮前来报信儿，老二家的一接到消息就来禀报她了。

　　可是因为这些年跟长媳别苗头别惯了，她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至于长子嘛，心疼她自然是真心心疼的，可是她毕竟出身低见识有限，江老太爷又没有其他兄弟，以至于过了这几十年对高门里的很多规矩都是半懂不懂的。

　　守孝到底该是个什么章程，她压根就不太清楚。加之她一向自说自话惯了，便是有些积年的世仆，也只以为这就是她的意思，并不敢出言提醒。

　　而二房三房正忙着别苗头争勋位，自然就更不上心了。所以才出现了这个诡异的局面，虽知道长房长媳没了，可是阖家老少竟无一人服丧。这才让初来乍到的江瑶抓到了把柄。

　　眼见着婆婆被逼到了墙角，江三夫人再次上演救火队员，她擦拭着眼角故作震惊的说道：“怎么？我那长嫂也去了么？这，怎么这般突然，这事家中委实不知啊？”

　　江老夫人也回过神来了：“是啊，是啊!”扭头就让二媳妇背锅：“老二家的，这是怎么回事？家里的事不是你在管吗？”

　　二夫人有苦说不出，只好喃喃道：“这，容媳妇这就去查，看是哪里出了差错。”

　　“还不快去！”

　　随着一声呵斥，江二夫人退了出去。

　　江三夫人又代替婆母细细问了事情经过，又问长嫂现在停灵何处，又叹江瑶命苦，对她连番安慰。

　　人仰马翻的乱过一阵，江瑶终于在江家安顿下来了。不过她并没有住在江老夫人的如意园。而是借口要替母守灵，择了个偏僻的院落安置了。

　　家中长辈尚在，小辈身故是不可以在中堂停灵大办丧事的。更何况江大夫人生前早有遗嘱，她死后要与埋骨边城的丈夫合葬，同守边疆，如此就更不必在此处大操大办了。

　　是的！江父并没有落叶归根，而是永远留在了那片他热爱守护的地方。

　　江大夫人的灵柩被运回来之后，只在家中小院停灵七日，然后由后门发丧运往寺庙，请高僧念经火化之后，再抱回来的就只有小小一坛骨灰了！

　　守灵的这些日子江瑶异常沉默。上至一应亲友的迎来送往，僧道檀尼诵经超度，下至桌前果品供奉摆放，香烛纸马的燃烧供给，她都不予置喙。

　　府里给准备的是什么样就用什么样。顺从沉默乖巧，是一众亲友对这个刚从宁州回来的江家二姑娘的一致评价。仿佛那天那个初一进府就闹得人仰马翻，将长辈问个哑口无言的人从没出现过一般。

　　直到江大夫人起灵那日，江瑶忽然大放悲声，直哭的是声嘶力竭，仿佛将多日积聚在心头的的悲郁都发了出来。江瑶哭得伤心，一些来吊唁的夫人们不禁也跟着抹眼泪：这么个小小的女孩儿，甚至都还未及笄，父母就都不在了，好好的长房嫡女一下子变成了孤女。

　　再看看二房的夫人和姐儿们，虽然穿着一身素白，可这脸上却无半点哀伤，联想到江家大方尚未有子嗣，众人这心里不免想的就多了。

　　江夫人的丧仪就在这样纷纷扰扰，众人各怀心思中结束了。

　　之后的日子骤然平静下来，江瑶住进北院以后，除了早晚间给江老夫人问安几乎不出院门。整日只是守孝，抄经，焚香祷告，一个十多岁的女孩如同老媪样过着槁木死灰般的生活。

　　府里的下人们都说：“这二姑娘可真是孝顺，子女为父母守孝的多了，可是这般虔诚的我长这么大就只见过二姑娘一个。”

　　另一个说：“可不是嘛，二姑娘真真是不错，可惜就是命太硬了，父母兄弟一个都没了，又正是这么个岁数，将来说亲只怕是难了。”

　　这个就说：“你又胡咧咧什么呢？姑娘还在守孝你就说什么说亲不说亲的，当心让夫人听了打你的嘴巴！”

　　另一个满不在乎：“夫人现在哪还顾得上咱们这几句闲话，如今不是正把功夫都往老夫人身上使。”

　　两个仆役一边扫着院子一边叽叽咕咕的说着闲话，完全没有想到到花墙后头，正有个素白衣衫的姑娘站在那儿侧耳倾听。

　　不要误会，江瑶并没有听下人壁脚的嗜好，不过既然遇到了她也做不到圣人所说的非礼勿听就是了。

　　耳听着那两个仆役的脚步之声渐远，甘草张嘴想说什么，被江瑶抬手止住了。开什么玩笑刚听完了别人的壁脚，她可不想转过来就黄雀在后的又被别人把壁脚听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