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初始》功道晋同

17、杨劲生

　　期间，雨晰给张敏打了几次电话，知道她家中的事情已经处理完毕，又说了些安慰张敏的话，同时，对张敏把自己新的手机号码泄露给步云海表达了不满。
　　张敏不仅不愧疚，反而一副很委屈的样子，“你让我怎么办？一边是我顶头上司，省长家的公子哥，一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宁可得罪你路大小姐，也不敢得罪他呀！本来那个奇丽红就对我虎视眈眈的，如果我再把步云海得罪了，我只有夹着尾巴滚蛋的份。况且，他也只是想留个电话而已。”
　　雨晰告诉张敏自己是为了避开步云海的骚扰才换了电话号码。
　　张敏听了，哈哈笑过之后，还一本正经地为步云海说起了媒，“雨晰，我之前就说过你跟这个小步总挺般配的，不如哪天我给你们牵了这根红绳算了，你看怎么样？”
　　雨晰只当张敏在说笑，“哼，算了吧，那个步云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我才不会往那火坑里跳呢！你呀，也别害我了！”
　　“唉，步总哪里不好？他可是现在女孩择偶的最佳标准呢；有钱，有权，标准的身材，人长的白白净净又不丑，你知道有多少女孩子渴望嫁给他这样的人吗？就算和你一样身价的千金小姐想攀上这权势的也大有人在，怎么就你这么挑剃？”
　　“你看着好你就留着吧，别再往我身上扯。”
　　“我倒是想啊，可人家眼里根本瞧不上我这个小接待呀！”
　　听起来俩个人说的都是玩笑话，可张敏在夜深人静独自一人躺在新搬的宿舍里时，确认真地想过这件事。如果步云海能看上自己，那自己真的一步登天了，就算步云海出格在外面搞女人也无所谓，只要她能借上权势的光就知足。但她清楚，让步云海百般牵挂的目标就是路雨晰。张敏甚至仔细分析过自己与雨晰相比的高低优劣。雨晰除了家里有钱，其它方面自己并不比她路雨晰差。越是这样比较，张敏越不甘心，她下定决心要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去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当她想起司机周师傅对她说的那番令她厌恶的混世哲学时，忽然领悟出那是生活中最现实的真理。
　　从呼伦贝尔回来以后，雨晰时常想起小城飘雪的夜晚。只要思想触及到那个地方，便会让她心跳加快，热浪扑面，即而生发出又恨又爱的情愫，有时这情愫会伴随她很长一断时间，使她更觉时光难熬。每当这个时候，她总有一种想找乔启峰理论的冲动。当她拿起电话时又马上放弃了，思量一番之后，她还是会拿起电话拔上一通，只不过拔打的对象要么是雷同，要么是蒋莉莉，而电话的内容也都是无关紧要的问候和寒暄。雷同他们从不主动向雨晰透露乔启峰的消息，雨晰不想问，更确切地说是不敢问。每次放下电话后，雨晰又后悔该说的话没说。时间一久，她也开始自己安慰起自己，演员终究是演员，也许他们的情感如剧情一样与普通人的情感真的不相同吧。他们也许习惯了那些唧唧我我的肢体动作而完全忽视其中深藏的寓意。所以，那天晚上只是乔启峰应景而生的一种亢奋，如果自己再不放弃那些无聊的遐想，让自己的生活归于平静，便是世间最蠢最笨的傻瓜。雨晰在花园里劳动的时间更多更长，同花草相伴，雨晰的情绪静谧了许多。然而，生活仿佛就是一个烦恼接一个烦恼串连起来的情景剧，刚刚乔启峰的事情自己还没彻底放下，这边步云海的电话便打个不停。有几次雨晰气的又想重新换个电话号码，可是回头想想，只要张敏还在步云海手下当差，就算自己再怎么换号也无济于事。最后，当她看到步云海的电话时，便任由它自响自唱不予理睬。
　　路炳毅还是很忙，尽管出差的时间少了，可回家的日子也未见多。他每次回家见到女儿，便催促她去美国探望杨帆，每次雨晰都以各种理由推延了事。路炳毅则不厌其烦地重复着，似乎不把女儿催到美国决不罢休的架势，催得次数多了，弄的雨晰听到父亲说这事便找个借口躲开。
　　进入十一月，平水市也刮起了冷风，道路两旁的树木换上了黄色的秋装，街道上飘落的叶子让清扫的环卫工人整天忙忙碌碌，花坛中的花草也凋谢的连枝杆都干瘪的没了生息。原本热闹的建筑工地也都陆陆续续地冷清下来，只有路炳毅的市政工程项目依然热火朝天，一片繁忙景象。
　　路炳毅一早便去施工现场巡视情况，快中午时才回到办公室。他接了杯热水坐在沙发上刚喝了一口，杨劲生便敲门进来了。
　　“哎呀老杨，你不是明天才起程吗，怎么今天就跑回来了！”路炳毅将水杯放在茶几上，站起身高兴地说。
　　“昨天最后一笔款项到帐了，那边又没什么要紧事，安排安排，把具体工作交给了孙经理，我就急着赶回来了。”杨劲生也笑着说。
　　“你这是连家也没回吧？快坐下……”路炳毅示意杨劲生坐到自己的身边。
　　“唉，家里也没人，还不如到公司跟你说说话呢。”杨劲生把公文包放到茶几上，接了一杯水后，坐到了路炳毅跟前。
　　“老杨啊，公司要是多几个像你这样的人我就省心多了。”路炳毅发着感慨。
　　“说什么呢？还不是你老路打的基础好，不然有些事还真是难办。那些人可都是冲你老路的面子去的，哈哈…”杨劲生喝了口水，“怎么样，这边的情况还顺利吧？”
　　“还顺利，我刚从施工现场回来。别的地方有些工地已经收工了，我计划咱们公司在干十来天，趁着今年这个暖秋把进度赶一赶。其它的事情都不大紧，工程进度款步云天说年底保证到位，反正材料都是老客户的，该佘欠的都佘欠着，等年底回款到位一并结清。只是有一样让我有点闹心——”说到这，路炳毅的脸上带着一丝愁云。
　　“什么事？”杨劲生刚想喝水，又把水杯放下。
　　“就是步云天多给出来的那块地，他想现在就拿钱。”
　　“现在就拿钱？那得多少钱啊？”
　　“哼，他分文不出，连合同都不签，牵线费就得给他一个多亿。”路炳毅满腹不情愿。为了这个市政工程，他前前后后没少送给这位省长公子贿赂。这次，步云天通过关系网在平水市待开发的黄金地段拿到了一块地皮，转过来让路炳毅接手。虽然路炳毅有这个实力，但是他因为刚刚扩展了省外的业务，不想把资金都押在平水市。步云天给他的价格确实有不小的利润空间，路炳毅也知道步云天给他搭的这个桥他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所以他也只能紧紧手把那块土地接下来。本打算工程进度款到了之后，再付给步云天转手费，没想到步云天竟然开口要求先付给他好处费。
　　“哼，这个步云天，虽然还不到五十，可论社会经验，论办事手腕，却是老道的很呢！”路炳毅眼睛盯着手里的茶杯一脸愁怅。
　　“老路，他为什么急着让我们兑现那笔款子？怕咱们失信吗？他天盛集团也不缺这个钱吧？”
　　“他当然不缺钱，更不怕咱们赖帐。他之所以急着要这笔钱，是想跟这个工程款撇清关系，所以，他要我们在进度款下来之前给他办完转帐，如果能给他现金他更乐意。”
　　“噢——他还真是心细啊，连这一步都想到了。那你打算怎么办？”
　　“唉，他把难题出到这儿了，眼下到年根，哪家银行都没有额度了，想借款是不行。到目前公司把地款付了，垫资开工的款项也占了很大比例，再一下子抽走这么多现金，我怕是吃不消啊！”路炳毅长长叹了口气。
　　“哼，不知情况的人还认为我们靠上他步云天沾了多大的光呢，可这里的为难招展又有谁知道啊！”杨劲生也慨叹道。
　　“实在不行，就把那块地原价出手，把税费补平就行。”
　　“这可不是说卖就卖的。”
　　路炳毅听了杨劲生这话气的脏话也出来了，“这些王八蛋们，只知道要钱，其它的事什么都不管，拉了屎还得别人给他们擦屁股！”
　　杨劲生想了想说，“我们在成都的售房款刚好有一个多亿，要不然先动用一下，你看呢？”
　　路炳毅考虑了一下，“不用，我看也不能让他们太顺利地就拿到这笔钱，也好让他们知道办这事的难度有多大，先等等看看情况再说。”
　　杨劲生点了点头。
　　“对了老杨，”路炳毅好像刚想起什么事，“明年开春你把雨晰带去成都怎么样？”
　　“哟，放手啦，行啊！”杨劲生很是惊讶，“老路，你终于舍得让雨晰来公司了？”
　　“唉，我这也是没办法！这些日子也不知道她怎么了，总是喊着在家没意思，我催她去美国找小帆，顺便散散心，可她总是这个那个的托着不动。这几天嚷着要到公司里学习学习，说是熟悉熟悉公司的业务好帮我做事，我真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由她去，不然在家憋也憋坏了！”
　　“哈哈哈，这不挺好吗，姑娘长大了，知道替你分忧了。”
　　“老杨，你知道，我是真的不希望她介入公司的事情。雨晰性格直爽，思想又太天真，社会经验和商业头脑都很低，担不了重任的，以后这公司还得寄希望于杨帆了！”
　　“嗨，也不能把全部希望都系在杨帆身上，这孩子虽说脑子里的商业经不少，但他在国外呆的时间太久了，做事习惯和生活理念跟咱们都不一样，我们父子一见面就争吵个没完。这孩子小的时候还不错，自从去了美国跟他母亲学的什么事情都以利益权衡，少了人与人之间的人情味，这一点，跟我是一点都不像。”
　　“我倒觉得孩子的想法没错。”路炳毅喝了口水，“自从那年她母亲出事，我跟你去美国见到他差不多有三年了吧？”
　　“嗯，差不多快三年了。从那次到现在他一次也没回来过，只是偶尔打打电话。”
　　“老杨，你不能这样，之前我不知道，自从那次去了美国之后，我对杨帆的印象非常不错。当初他跟着你，后来他选择跟母亲去美国也是选对了，说明这孩子从小心中就有大的志向。他虽然在美国过的并不如意，美国继父对他也不好，可是杨帆并没有向你诉过一次苦，这说明他有吃苦的精神，很难得。这么多年了，你呀该放下的就得放下，再说，那次我们去美国，杨帆处理母亲的后事时我们都在场的，他办事很稳健也很漂亮，对你这个父亲也还是很亲的吗！这说明他知根认祖。这些年你虽然嘴上说杨帆的不是，可你不还是资助他，惦记着他，你呀就别嘴硬了！”
　　杨劲生听着老朋友的劝说，过往的记忆又勾起他的伤感。
　　杨劲生是建筑学院的高才生，毕业后被分到国企建筑公司工作，本以为用自己学到的知识在这里可以大显身手，可是怎么也得不到单位领导的赏识。生性正直朴实，不懂阿谀奉承拉关系送礼的他一直不得重用，闹的也是满腹怨言，却也只好忍耐，因为他当时刚刚跟单位里一位年青的女子谈恋爱，女孩虽然文化不高，但长的很是漂亮，之所以想把一生托付给杨劲生，也是因为看中他的高学历，有才华，将来一定会出人头地。俩个年轻人各有所需，各有所爱，很快便租房子结婚安了家。
　　激情的蜜月期过去之后，才发现各自暴露的缺点很难被对方接受。女人嫌弃老实本份，不懂得人情世故的杨劲生太窝囊，干什么都是任着自己的性子来，不知道和领导拉近关系走上层路线，让她对杨劲生寄予的厚望成为泡影，开始后悔跟了他；杨劲生则认为妻子太追求物质享受，没一点文化修养，虽是一尊好看的花瓶，但天天因为钱少生活条件差的锁事跟他争执不休，也让他不胜烦恼。原本妻子早打算离开杨劲生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偏偏她肚子里的孩子让她打消了念头，杨劲生一忍再忍妻子越来越大的臭脾气，每天勤快的为妻子做她喜欢的饭莱。妻子虽然毫无顾忌地耍性子发脾气，但也知道挺着个大肚子闹离婚不仅不现实，更不会找到可心的恋情。十月怀胎，孩子终于健康出生，是个漂亮的男孩，夫妻二人很是高兴。妻子可能是做了母亲的缘故，闹脾气耍性子的次数被哄孩子的时间分散了精力。杨劲生的生活为此又恢复了一丝清静，相互之间的摩擦也减少了许多，这样的光景一直延续到孩子三岁。
　　那一天正是周末，杨劲生起的很早，他到不远处的莱市场买了几斤排骨准备中午给妻子做一道红烧莱。回来一进门，见妻子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的坐在床边，儿子则乖巧地在自己的小床上摆弄着玩具。杨劲生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便看着妻子的脸色问，“怎么了，一大早上的谁又惹你了？”
　　“我问你，厂里新建的那栋职工家属楼已经分完了，你知不知道啊？”
　　“知道啊！那也不是白分的，要交两三万块钱才行呢。”
　　“你为什么不弄一套？你知道吗，这也许是咱们单位最后一次福利分房了？看这发展，今后别想。我说你怎么就不抓紧呢？”
　　杨劲生放下手里的东西，慢不经心地说，“你是咱们家的一家之主，钱都在你那放着，我花一分钱还得通过你，我用什么弄啊？你要是想要，我明天一上班问问，应该还有余富的，你把钱准备好就行了，用不着急成这样啊！”
　　“什么？”妻子一听火了，“你一个大男人问我要钱，你一个月挣几个子你不清楚啊？我又是交房租又是给孩子花销，个个月的钱都紧巴巴的，你让我去那弄钱去？”
　　原本高高高兴兴的杨劲生顿时委屈又气愤，他的脾气也上来了，“我说你怎么不讲点道理呀，我虽然没给你挣到什么金山银山的，可也没让你受苦挨饿吧？你没存下钱总不能把气撒到我头上，咱们家这几年的钱不都花在你身上了吗，单位里的人谁不知道，你穿的戴的即时尚又漂亮，什么时毛买什么，这不都是钱吗？”
　　他妻子一听这话更是火冒三丈，忽地从床边站起来，指着杨劲生的鼻子骂道，“你他妈的真不算男人，我乐意穿，乐意美，怎么地？你自己挣不来钱养老婆你还有理了，我真是瞎了眼了。今天告诉你杨劲生，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这个房子必须买，不然你就找別人过去，姑奶奶我跟你过够了……”
　　女人的吼声吓坏了在床上玩耍的孩子，女人的叫骂声加上孩子的哭喊声，使这小小的房间如同炸开了锅。
　　杨劲生虽老实，但妻子这样无端的发难撒泼也是令他忍无可忍的。最终，妻子抛下孩子拿着自己的用品，分文不留地扬长而去。三个月以后，妻子回单位办了辞职手续，同时也跟杨劲生办理了离婚手续，从此便消失在了杨劲生的生活中。打那开始，杨劲生便一个人带着儿子杨帆开始了新的生活。虽然日子辛苦且单调，但却比过去打打闹闹舒心了许多。儿子也乖巧懂事，让杨劲生很是省心。在杨帆八岁那年，杨劲生所在的建筑公司宣布倒闭，杨劲生不得不去人才市场另谋生路，恰巧路炳毅去人才市场招聘有建筑经验的技术人才，就这样，老实本分的杨劲生被路炳毅收入旗下。
　　杨劲生虽不擅长交际，但所掌握的技术却是不得不令路炳毅折服。有了杨劲生这样一个技术大拿，让路炳毅的事业插上了翅膀，很快公司的业务水涨船高，迅速拓展。值得信任的杨劲生也成了路炳毅无话不说的得力助手。为了回报杨劲生为公司的发展做出的贡献，也为了留住这位技术干将的心，路炳毅非常豪爽地送给杨劲生百分之十五的公司股份，这样一来，杨劲生便成了路炳毅真正义意上的合伙人，共同打拚事业。随着公司业务的不断拓展，利润也越来越丰厚，杨劲生虽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埋头工作，但生活条件及环境已是今非昔比了。这俩个独身客，又有着很强传统观念的大男人坐在一起时，不免相互说起寻找另一半的话题。杨劲生坦白的承认自己是个没有能力驾驭女人的男人，所以不肯再为此跳进另一个烦恼的火坑。而路炳毅不仅耽心被别的女人争去他的家产，在内心深处还始终有一份让他无法释怀的负疚，那就是对雨晰的母亲。在路炳毅的心里，自始至终都认为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岳父一家人给予他的，他也曾在岳父面前发过誓，为了雨晰母亲能在九泉之下放心，为了雨晰这棵唯一的独苗，他终生不再娶妻。虽然后来他也曾动摇过自己的誓言，有心想娶一个，无耐女儿的阻挠，再加上魏秀的原因，路炳毅也只好放下了这一念头。
　　一晃杨帆十三岁了，眼看快成为一名中学生时，他的生母突然出现了，和杨劲生见面的目的就是商量要把孩子带到美国跟自己生活。杨劲生这才知晓原来前妻嫁给了一个老外去了美国。因为那个美国丈夫不能生育，所以她想把孩子带到美国去，说是能给孩子提供更好的生活教育。杨劲生当然不会答应的，就是放在以前自己不能给孩子更好的生活他都不会答应前妻的要求，更何况现在他完全有能力给孩子一个美好安定的未来。但杨劲生没有阻拦前妻带着孩子去北京以及南方城市去旅游，他想自己整天忙于工作，没有时间领孩子到外面去看看，在这方面没能给孩子过多的陪伴，内心有点欠疚，况且孩子对离开多年的生母并不反感，相反还很是亲昵。于是，整整一个假期的时间孩子都是跟着母亲度过的。
　　假期快要结束时，前妻非常理智地跟杨劲生谈了一个方案，孩子毕竟是俩人的，她希望让孩子自己做一个选择，也尊重一下孩子的意见。杨劲生听了也有道理，自然是同意了，因为他自信地认为孩子一定会选择跟自己过的。然而事于愿违，他万万没想到杨帆很是淡定地选择了跟母亲去美国读书生活，这让杨劲生颇感意外的同时，也很是心酸。自己十多年的呵护，抚养，教育，到头来却抵不过生母这一个多月的付出，他真的想不通这个女人到底给孩子使了什么魔法。男人的伤心悲痛总是藏在内心最深的地方，那怕是流血也不能让你看到伤的疼痛。没办法，就按事先的约定，即然孩子选择跟母亲去美国，身为父亲，他只能默默地接受，并送上祝福。
　　一个月的努力没白费，前妻很高兴。看到性格依旧淳朴厚道的杨劲生如今优越的生活，心中又有几分留恋和忧郁。虽然她已经取得了美国绿卡，生活也算无忧，但跟杨劲生的日子相比又觉得相差了许多。她现在的老公在美国社会中只不过是中等阶层里的穷人。在她回国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与杨劲生的几次接触，她发现杨劲生虽然没有再娶，即便她有心思再续前缘，杨劲生也不可能接受她。当时自己走的非常决绝，丝毫念响也没留下。她思来想去，唯有孩子是杨劲生放不下的牵挂。女人明白，只要孩子不跟杨劲生断了血脉，那么日后杨劲生的财产就会有她孩子的一份。临走前，女人很诚恳地向杨劲生道了欠，也很诚恳地表示了感谢。“你放心吧，孩子虽然跟我去了美国，但你永远是他的父亲，我也只是想为他尽一份母亲的责任，也是希望与你一同把孩子抚养成人。虽然我现在的条件不是十分的富足，但是你放心，我不会让儿子受半点委屈，我会尽我的一切力量为他提供好的学习环境，哪怕是卖房子卖地，我也会一直供他完成学业。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杨劲生听了前妻的一番话，还确实很感动。他更加坦诚，“孩子虽然跟你去了美国，但别忘了时刻告诉他，他永远是个中国人，是我杨劲生的儿子，我们父子相依相伴了十多年，这份亲情无论他走到天涯海角也是割舍不断的。当年你因为家穷离开了我们，也不能完全怪你，如今我有能力供儿子上高等学府。孩子跟你去美国，希望你在生活学习方面照顾好他，就像你所说的，尽一个做母亲的责任，至于他在美国的费用，我全权负责，不用你出一分钱。不过，有件事情放心不下，希望你如实说清楚。”
　　“你还有什么事不放心的，只管说。”女人心中暗自高兴。
　　“你美国的丈夫没有跟你一起来，我也不能断定他到底是什么意见，这一点令我担心。”
　　“呵，这个你尽管放心，他对我很好，况且他也不能生育，这次回来接孩子，他是举双手赞成的，这点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孩子去了不会受半点委屈的。”
　　就这样，女人不仅带走了孩子，还带上了杨劲生为儿子准备好的二十万元的生活费。女人很清楚，就目前杨劲生的条件，二十万元只是九牛一毛。于是她特意留下了详细的联系方式之后，便满心欢喜地带着儿子回了美国。
　　杨劲生并不知道，前妻只对他说了一半的实情，美国的老公不生育是真，对她好也是不假，但并不希望她把儿子接到美国，这件事只是她单方面的想法，她跟美国老公只说接儿子来美国住一段时间。有些女人办事的心思总是比男人细密，有时候甚至细密的很复杂，但冲动起来脑袋又只剩下一个圆圆的空壳，什么计谋策略好像统统变成了肚子里的粪便，被她们一股脑地排出了体外，杨劲生的前妻就属于这一类人。当初离开杨劲生如果不算冲动，但是嫁给美国人却真的是她一时冲动做出的选择。但是她为这次的冲动很感庆幸，美国老公对她不错，她的生活也高枕无忧。现在她决定将儿子接去美国和自己生活又是她经过缜密思考之后采取的行动。在美国她举目无亲，虽然现在的丈夫很疼她，但毕竟比她大了近二十岁，并且近来因身体肥胖使他的血压和心脏都出现了严重问题。另外还有一点就是老公的家人并不接纳她这个黄种人，甚至认为她是有预谋的为争得男人的财产才嫁给他的。所以，女人担心如果这个男人一旦出现意外，那么自己不仅仅是孤单了，更重要的是有很多问题她也无法一个人处理。她考虑到只要儿子在美国住上一段时间，与现在的丈夫相处久了，便会因为疼爱自己而爱屋及乌。她为未来精心谋划的事情本以为会遭到杨劲生的及力反对，却没想到结果跟她预测的恰恰相反，在杨劲生这里，她不仅一切顺利，甚至还获得了意外的收获。最初带儿子回美国时，美国老公也算客气。当她把自己的打算全盘托出时，美国老公竟像变了个人，根本容不下这个中国男孩。没办法，女人只好在外面又给孩子租了房子。十三岁的杨帆开始了独立生活。他虽然很思念跟父亲在一起时的安逸生活，但他无法改变现实，母亲并不想让他回国。女人认为如果孩子回到杨劲生的身边，把在美国的真实情况告诉给他，就会彻底跟她断了联系，这样她不仅失去了孩子，一但在美国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自己再回到中国，就真的是无路可走，无亲可靠了。
　　女人一面瞒着美国丈夫，要尽力照顾好儿子，一面还要哄着儿子一起瞒着杨劲生，每次通话时都会说在美国生活的很好，只是各种消费很高，手头拮据之类的话，杨劲生自然很配合，过不了多久便会汇去一笔钱款到前妻的帐户。有杨劲生慷慨解囊的资助，杨帆在美国的生活倒也无忧。只是女人谎瞒的行为终究还是被美国老公发现。虽然她极力解释孩子的一切费用都是他父亲资助的，但是美国老公却不依不饶，最终，一纸离婚协议将其逐出了家门。女人这时才开始懊悔当初自己的一时冲动，婚姻的突变让她深切地感受到被无情抛弃的痛苦。她有时会把这种痛苦发泄到孩子身上，但事过之后，又很心疼。在这种艰熬的日子里，她也曾想过，不如就此带着孩子回国，只要能求得杨劲生的原谅，或许自己的后伴生还有个依靠，甚至过得安安稳稳的。
　　杨劲生后来到美国办业务顺便探望儿子时，他的前妻一面瞒着自己离婚的事情，一面试探杨劲生对她是否还留有昔日的夫妻情义，甚至她还曾刻意约杨劲生到宾馆与她叙旧。但她的这些努力都被杨劲生很冷漠地拒绝了，杨劲生明确地告诉她，婚姻给他留下的不仅是伤痛，还有巨大的心里阴影，为此他除了孩子以外，没有别的想法，也不想再重组家庭。
　　杨劲生的话语，让女人深知重圆旧好已无任何可能，唯有紧紧抓住孩子，她才可能有个好的归宿。于是，她开始将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孩子的身上。
　　杨帆对于母亲的变化并不在意，他时常会想起继父对自己的种种排斥以及最后将母亲赶出家门时那薄情的面孔。从那时候起，他就暗下决心，一定要在美国学有所成干出一番事业，让那个自傲的美国佬知道他当年嫌弃的不是寄人篱下的乞讨者，而是有骨气，有头脑的精英。生活上的一切事物他很少过问，就连母亲瞒着父亲的事他也听之任之。他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学业上。就这样，母子二人靠杨劲生在国内的汇款节约度日，这种情况一直到杨帆上了大学。
　　那是杨帆已经入学的春天，他的母亲去超市购物的途中被一伙美国混混抢劫，由于杨帆的母亲极力反抗，结果竟被疯狂的歹徒刺到了心脏。至此，杨帆才忍痛将母亲的事情告诉了远在中国的父亲。杨劲生知道真像后，把情况告诉了路炳毅，并准备去美国帮助儿子处理他母亲的后事，顺便将杨帆接回国。路炳毅很是仗义，陪同杨劲生一起到了美国。
　　此时的杨帆已出落成一个外表帅气，处事冷静且很果断的大小伙子。路炳毅见了从心里喜欢。在美国的半个月时间，路炳毅十分用心地观察了杨帆的行为举止后，他更相信杨帆确是一个可塑的好孩子。杨帆坚持留在美国完成学业，更是叫路炳毅欣赏有佳。他跟杨劲生回国没多久，在一次聊天时，俩个人说说笑笑的攀上了亲家，将俩个孩子的终身大事私下定了。其实，路炳毅除了欣赏杨帆的优秀，更重要的一点，也是基于他对杨劲生的信任与肯定。他甚至不止一次地对杨劲生谈及公司未来会全权交付给杨帆的事情，在路炳毅的心中，若女儿雨晰能和杨帆结合在一起是他最大的心愿。
　　杨劲生当然也很高兴，并且很快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儿子，希望他能认真的考虑和对待。杨帆在美国功读的是管理学。杨劲生希望杨帆在完成自己的学业后再攻读两年的建筑学。但杨帆却没有给他明确的答复，只说将学业完成以后再考虑。这让杨劲生在路炳毅面前不好交待，在他心里路炳毅对自己是知遇之恩，没有路炳毅就没有自己的今天。这么多年，杨劲生牢记这份情意。他在工作上尽心尽责，把公司当家一样精心护理。路炳毅也把他当成亲家对待，俩个人的关系胜似亲兄弟。杨劲生明白路炳毅之所以愿意将女儿托付给自己的儿子，也是因为他们相处这么多年彼此牢固的友情使然。可偏偏儿子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这让他没少往美国跑，当然，去美国探望孩子是主要的，但是这方面的工作也不能放松。杨劲生还特意把手机里雨晰的照片拿给杨帆看，而杨帆就如海底千年的朽木一般沉默。杨劲生是个老实规矩的人，见儿子没有表态的意思只好做罢，他准备将儿子的态度跟路炳毅讲清楚。虽然杨劲生有些难以启齿，怕伤了路炳毅的心，但他更懂得道出实情才是最明智的选择。雨晰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虽然生活优渥，但心地善良，朴实无华，没有一点富家子弟的不良品性。杨劲生认为儿子能娶到雨晰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份。他怕儿子现在的态度伤害到纯良的雨晰，想找个合适的机会把话跟路炳毅说明白。
　　就在杨劲生不再抱有希望的时候，杨帆竟意外地对他说自己同意和雨晰的事情，只是要等自己把学业完成，做出点成绩，这样才能与雨晰般配。儿子态度的转变，不仅没让杨劲生高兴，反而引起他的担忧，他考虑儿子心意的转变是不是另有原因。杨帆告诉父亲最初自己想在美国发展，担心路炳毅不会同意雨晰随他在美国生活，所以便没有应允父亲。而现在美国的社会并不稳定，有些地方种族歧视很严重，在美华人也没安全感，所以他决定回国发展。这样的理由也算说得过去。杨劲生叮嘱儿子，这个亲事要等到雨晰大学毕业以后再找机会跟雨晰挑明白，征求雨晰的态度，这也是他们俩个老者的意思。杨帆听了倒也赞同，他也想把学业完成以后再回国，这样不仅能给父亲挣得面子，更能为自己添彩 。
　　从那之后，父子二人的联系更多了。不忙的时候，杨帆会跟父亲视视频聊聊天，这也让杨劲生心中多了不少安慰。杨帆还主动要了雨晰电话，联系不多，就如儿时的伙伴长大以后偶尔问候一下，雨晰称他小帆哥，热情友善是她的全部思想。杨帆对此似乎即不在意也不着急，一切都显得很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