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3号游乐园轶事》高台月生

28、蜡烛

　　“这都是什么啊？”张瑶丧气地将书包里面几本被浸湿的儿童图书提溜出来：“《从小养成好习惯》《我爱读故事》《一起做实验》……”

　　“咦？那是什么？”一个密封袋吸引了张瑶的注意，她将几本书随意搁置在一旁的桌子上，伸手朝书包里侧掏去：“这是……蜡烛？！”

　　“不是，那个正常的幼儿园小朋友会带着包装好的蜡烛？”原本在楼梯口抠木屑的高以轩好奇地踱步到桌子前稔起被装在袋子里的一小截蜡烛：“蜡烛旁边的那个小盒子是什么？”

　　“这是火柴。”在一旁研究那几本书的程峥抬起头，翻出其中的一页指个高以轩看：“这应该是实验课要用的教材，你瞧，这里面有小孔成像的简版，这个蜡烛应该是上课要用的辅助教材。”

　　张瑶闻言接过书：“没错，而且用铅笔写在书上的笔记是在小孔成像这里截止的，他们今天应该是打算上这节课的——封面上还写着使用年龄……这本书的主人年龄应该是在七岁左右。”

　　张瑶习惯性地顿了顿：“话说回来，这本书的主人是谁？他现在在哪里啊？”

　　“该不会是先咱们之前来到这里的人吧？”高以轩猜测道。

　　“如果是这样的话……”张瑶的声音越来越小，尽管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可在场的三个人的脸上皆是凝重。

　　强撑了几天的张瑶终于忍不住号啕大哭，为那个素不相识的小孩，也为自己。

　　高以轩轻轻拍拍张瑶的后背，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程峥的目光在昏暗的空间里炯炯有神，半密闭的阁楼里闪出耀眼摄人的光芒。

　　眼见着外面的天一点点暗了下来，一楼的积水还未退净，三人就这么委委屈屈的蜷缩在二层的阁楼上。张瑶的哭声已经停止，只是眨着早已肿成核桃的眼睛不住地抽泣。

　　高以轩双手扒拉着之前被程峥打穿的一小块墙体，贪婪的吸取着所剩无几的光线。

　　从楼梯口流淌着落日的余晖，时常荡起片片涟漪，不知过了多久，连张瑶细若蚊蝇的声音都消失殆尽，陪伴在三人的就只剩下左梁的手表在死板繁琐“哒哒哒哒……”

　　“咳，”高以轩左手轻握成拳，浅浅地咳嗽两声，果不其然，其余两人的视线重新朝着他汇聚，他轻巧而面带讨好道朝程峥的方向蹿去；“咱们商量个事儿呗？”

　　“嗯？”

　　“那个……你看，天黑了。”高以轩一面说一面朝墙面的破洞指去。

　　看到程峥端坐在原地无动于衷后，他有些难为情地将手指抽回，低下头用两根食指有节奏地对点，沉默片刻后怯怯抬头看程峥有些绷不住的脸语气上扬道：“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吧？”

　　“当然。”程峥点点头，脸色已经重新恢复。

　　“那……”高以轩期待地看向程峥。

　　程峥扭过头与高以轩平视；“……”

　　高以轩眼见谈判无果，果断准备掉头，却听见程峥叹了口气，立刻停下了动作，重新回过头看向程峥；“你同意了？”

　　程峥无奈：“不然呢？”

　　还没有想好如何向大家宣告自己的情绪已经平静的张瑶早已被这边的动静吸引，悄悄抬头朝另一边眯眼看去。

　　于是，刚刚雨过天晴的张瑶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堪称魁梧的程峥缓缓起身——一步一步（其实之有一步）走向房间边缘，抬起胳膊对着之前的墙体就是一拳……

　　“咚——”

　　“啊——”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再次睁开眼睛，原本一拳大小的破洞已经被强行扩张成了一扇窗，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实的感觉，张瑶觉得的自己和身下的地板好像都有些恍惚。

　　“吵死了——”程峥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脚下刚刚住嘴的张瑶，好像在看一堆垃圾。

　　张瑶被程峥嫌恶的目光刺了一下，心里的愤怒泛滥成灾——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都把墙砸烂了，还不许我害怕叫两声？她这么想着，对程峥的不满更上了一层楼。

　　“瑶姐，你要是觉得那里不安全，可以往里面坐，”高以轩一面说一边往“窗口”的方向靠了靠，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欢乐。

　　张瑶有些不明所以，但因为高以轩和程峥是一伙儿的，对他自然没有好脸色。她拉着脸往边上挪挪，却因为程峥在楼梯口又挪了回去。

　　“怎么了？”高以轩如愿以偿，心里倍儿美的他终于分出空来开始关注身边人的喜怒哀乐。

　　张瑶心里累积的负面情绪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却又因为实力悬殊只能忍气吞声，心中的郁郁之气像是梗在嗓子里的陈年老痰一样上不去下不来，直搞得心中焦躁不安。

　　“是我不习惯呆在密闭空间里才让程峥这样做的……”高以轩挪到了张瑶身边，用肩膀蹭蹭她：“瑶姐？”

　　张瑶抬头木木地看向前方，勉强开口：

　　“我不明白。”

　　“嗯？”高以轩歪歪头，曜石似的眼睛散发着细碎的光芒。

　　“这里的一切好像做梦一样……”

　　“谁说不是呢——”少年三分敷衍两分疲惫剩下的五分全是无奈。

　　“……你”

　　“我……”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你先说，”高以轩懒懒散散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之前和董姐联手，一方面是因为她说自己可以听见那个所谓的0123讲话，另一方面是因为我害怕……”

　　“唔——”高以轩点点头表示理解；“都过去了，你要不要有什么负担……”

　　张瑶闻言知道高以轩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惨笑着摇摇头打断道：“你知道我害怕什么吗？”

　　虽然太阳还没有完全say goodbye，可是在游乐园里忙（捣）碌（乱）了一整天的高师傅已经身心疲惫，上下眼皮不住打架了，面前张瑶一张一合的嘴已经开始模糊……

　　“我害怕的其实是……”张瑶说的正起劲，突然察觉到有些不对劲，扭头朝身边的人看去；少年乌压压的睫毛已经严严实实地搭在了脸颊，稚气未脱的俊脸在落日余晖下酝酿出温柔缠绵的缱绻。

　　不知不觉，她居然有些莫名其妙的羞涩毫无征兆的涌现在心头；“怎么一下子就睡着了，我话还没有……”张瑶一面说一面轻轻将高以轩掉落在眼睑上的一缕头发扒拉上去。

　　“咳——”

　　一声轻咳打断了张瑶的思绪，她仓皇失措地抽回了还停留在高以轩发间的手指，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她有些恼羞成怒地在心里暗暗唾弃刚刚差点被美□□惑的颜狗行为。

　　在一通调整过后她有些不知所措地悄悄抬头想要观察声音发出者程峥的反应——他和以轩关系很好的样子，万一他把刚刚的事情告诉高以轩，那……

　　程峥设想了一下高以轩知道这件事情后的反应，然后痛苦地发现自己根本想不出来！总之，不论如何也不能让高以轩知道自己犯花痴的事情，不然自己再见到高以轩真的会尴尬至死的！！

　　好在程峥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面无表情气死人不偿命的鸟样，好像并没有发现刚刚的事情，说不定……说不定只是巧合，是自己的心理负担在作祟！

　　不对！张瑶摇摇头，否定了自己天真的想法——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情发生？！一定是…一定是程峥看见了一切，想要提醒自己才这么做的！

　　可是自己和程峥的关系已经算得上是剑拔虏张了，他为什么要提醒我？按照程序，他应该过来当着高以轩的面嘲笑我……啊——一脑袋浆糊的张瑶不无崩溃地抱着脑袋把头埋在膝盖扮起了鸵鸟。

　　太阳从地平线上一跃而下。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张瑶再次抬起头来拥抱外面的世界时，小屋已经是漆黑一片了。

　　张瑶对黑暗有着本能的恐惧，她颤颤巍巍地扶着墙起身；“以轩？”

　　“……”

　　他们，谁睡着了吗？

　　这么想着，她又试探性地往一旁探了探——空无一物！

　　“以轩，高以轩！！”张瑶带着哭腔叫嚷起来，结果依然是无人应答，她彻底慌了神，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好将整个身体蜷缩在墙角，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手表指针嘀嗒的声音在死寂的夜里被放大了无数倍，像是一条辫子在抽打着张瑶快些行动。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爬到了之前被程峥砸烂的墙面处，毫不意外地看见了外面莹莹的月光。

　　因为之前在鬼屋里面董晓莲给她下套的事情，再加上游戏规则里明确提到规定时间内不得离开木屋，即便是张瑶已经恢复平静也不敢轻举妄动。

　　突然，张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个激灵起来，朝着桌子的方向磕磕绊绊地挪去，一通窸窸窣窣的动作过后，木屋再次恢复了光明。

　　张瑶看着被安置在桌子上已经燃起的蜡烛，有些抑制不住想要哭泣的冲动。

　　不过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知道高以轩和程峥这俩个人在自己emo的时间跑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