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脚写的科幻小说》无色无味

38、非非的选择

　　正准备离开的小望突然被非非一把拉住。他诧异地回过头，发现好友的目光里浮现出些许狠辣。

　　“我的本意明明是为了救大家，为什么还要对我执行纳米层级的射杀？”

　　小望叹了口气：“族长的手段你也……算了，估计你都忘了。杀一个我们这样的低等人，对他们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非非眉头一锁：“我走了你怎么办？要是他们决定明天一起渡过血湖，你哪来的供能舱？”

　　“仓库里有好几个备用的，就是还没充足能量，我等会找时机去偷一个出来就行。”小望飞快地答道，着急地催促非非赶紧离开。

　　非非却将纳米手枪塞进腰间，拨开垂在他们身前的柳条，准备往洞穴走去。

　　“你要干嘛？疯了！”眼看好友马上就要在蓝色夜星下现身，小望吓得赶紧扯住他。“逃命要紧！有什么仇非要现在报？”

　　“我不是为了报仇。”非非停住脚步，转身对好友郑重道：“族长早晚会带着大家离开这里，如果我今天晚上就这么跑了，那我接下来要在这颗星球上逃一辈子。”

　　他微微侧身，目光落在一处灯火通明的洞穴口：“留下来，成为上等人，我就可以不用逃。”

　　看着好友坚定的神情，小望心里却一阵阵发颤：“你，你想做什么？”

　　非非拍了拍腰间的手枪：“夺权！”

　　说完，他不顾小望的阻挠，从柳树下一跃而出，不料却猛地撞上了什么。体内能量的不足让他顿时头晕目眩，垂着脑袋急促地喘了好几口气才稳住了身形。

　　“你要是真的逃了，或许我就放过你了。”一个嘲讽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非非抬起头，果然是族长。

　　他知道小望要放了我，还是……他故意让小望来放我？

　　见非非脸上神思几转，族长冷笑着挥了挥手，示意下属将吓得跌倒在地的小望从垂柳间带出来。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一定觉得，是我派你朋友来放你走的。”

　　他对下属使了个眼神，几名下等人迅速清理出一块空地，再挖出一个进口颇窄的深坑将小望埋得只剩下脑袋。

　　“你没那么重要，非非。从前在本星的时候，你就喜欢跟我作对，那时有长老会的人罩着你，我确实拿你没办法。但现在不一样了，恶意唤醒族人，又在被定罪后试图逃走，”他哼了一声，居高临下地盯着非非，嘴角露出一抹阴测的笑：“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小望害怕的抽泣声传来，混合着族长的嗤笑一声声砸在非非心中，他只觉得心乱如麻，刚才还在飞速计划着该如何闯入洞中夺权的大脑，此刻已然空白一片。

　　“砰！”

　　一个短促的声音响起，被埋入土中的小望忽然脸色一僵，头部像爬满了无数只小虫子般细密地蠕动起来，鼻子、眼珠、耳朵、嘴唇一个个脱落在地，继而像汽化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个人形地洞。

　　原来纳米射杀是这样的。

　　非非看得心惊肉跳，对好友的愧疚和对纳米射杀的恐惧填满了他的大脑。

　　再不反击，小望就白死了。

　　他忽地向前一步，跃到族长身后，左手锁住他的喉咙，右手从腰间掏出纳米手枪指着他的脑袋，对众人大吼道：“让我走！否则下一个从纳米层级上消失的就是他！”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围在一旁的番密人不知所措，到了混沌星后，他们一向听从族长的命令，如今领头人做了人质，他们彻底不知道该听谁的。

　　“让他走。”族长突然开口。

　　非非握枪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了一下，族长的话让他瞬间意识到，这个人质远比自己想象中的更为冷静。

　　番密人立即让开一条通往血湖的小道，非非挟持着族长穿过茂密下垂的柳枝，直到看见那两艘连接在一起的供能舱，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就算你渡过了血湖，没了多叶植，你在混沌星上也活不下去。”族长再一次主动开口。

　　非非没有回答，他已经想不了那么远了，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逃出去，才有活下来的机会。

　　“其实我很欣赏你的，”族长似乎没有死心。“从前我也跟你说过，只要帮我除掉一些人，你就可以身穿墨绿，不必再做下等人。现在，这个条件依然有效。”

　　非非还是没有回答，他的脑中正思考着如何在控制住族长的情况下，顺利登上供能舱。

　　“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在混沌星上做一番大事业……”

　　“闭嘴！”

　　非非勒住他的左手一紧，族长顿时说不出话来。

　　“你干什么！不要伤害族长！”

　　不知何时，十几名中等番密人已然穿过了那些垂下的柳条，手握纳米枪指着非非。眼看目下的情形又对自己不利，非非的呼吸变得急促，抓着手枪的右手不由地黏滑起来。

　　“都在那边站着，别过来……”

　　没等非非说完，族长忽然对那些中等人做了个手势，接到指令的持枪者们瞬间将手中的枪对准停泊在岸边的两艘供能舱，枪声过后，舱体在湖面上消失得无影无踪。

　　非非震惊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没等他彻底反应过来，族长的手肘猛地往后一送，重重击打在他的胸口。吃痛的非非忍不住向后退去，使不上劲的左手顿时被族长推开。千钧一发间，非非忍住剧痛抬起右手扣动扳机。

　　手枪“砰”地一响，纳米子弹击中族长的左手手掌，非非心里一阵畅快，他知道再有三秒，这位心狠手辣的番密族掌权人就会永远地从混沌星上消失，自己的夺权计划也不算失败。

　　然而令所有人震惊的是，族长没有半秒犹豫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对准自己的左手腕就是一下！

　　鲜血迸出，他的左手如落叶般掉落，还未着地便化为乌有。

　　非非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族长会在短短三秒内作出用割手断腕保住自己性命的决定。这一幕让他久久难以平静，更没有想要及时补上几枪。

　　在这场比狠的勇斗中，他输得一败涂地。

　　族长抬起左手看着流血不止的手腕，仿佛感受不到任何疼痛那样镇定自若。直到他给等在一旁的下属们使了个眼色，呆立原地的非非才猛然惊醒。

　　“别过来！别过来！”

　　他有些失了方寸，扣动扳机没有目标地一阵乱扫。子弹悉数没入多叶植丛，很快如无形无迹的野火般燃烧起来，烧尽了这一片连根而生，茂密葱郁的多叶植。

　　番密人绝望地尖叫起来，他们耗费心力在这里培育黑土，种活的多叶植，没想到就这么被毁得一干二净。

　　“回供能舱！”有人大喊着。

　　此刻，就连族长也顾不上非非了，所有番密人发了疯似地往洞穴跑去，生怕晚了几步，自己体内的能量就会消耗殆尽。

　　几十名下等番密人被洞中人推了出来，随即又从洞中扔出不少包裹，逼着他们连夜播种。

　　只要在供能舱中挨到明天，那些生命力顽强的植物就会重新覆盖这片土地，番密一族又能获得赖以生存的能量来源。

　　站在垂柳树下的非非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方才恨不得将自己射杀的人们早已离开，那些忙着播种的下等人更是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后来，就连那些下等人也回到了洞穴中，而自己的供能舱却因为被纳米子弹击中而消失不见。
　　看来只能等死了。

　　他颓然跌坐在这一片黝黑坚实的土地上，感受到身体里逐渐流失的能量。冰蓝色的夜星沉默不语地注视着他，像是在暗示他已然没有明天。

　　寂静无声中，他闭上双眼，失去了知觉。

　　第二天清晨，重新睁开眼睛的非非发现，自己正被一大片碧绿的宽叶环绕。他站起身环顾四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每当细想便会头痛欲裂。

　　他望着不远处的洞穴口，那里安静如常，他根本想不起昨夜发生了什么。他大着胆子进入洞中，却看见里面摆满了怪异的船装舱体，里面睡着跟自己具有同样种族特征的人。

　　所有的舱壁都在不停地闪动红光，跳出“已经结束供能”的警告，他试了许久，然而操作系统却始终无法被调出，只是那段血湖即将到来的警报在循环播放。

　　他摸到其他洞穴寻找自己的身份和舱中人的来历，许久后才终于意识到，原来自己和他们一样，都是番密人一族。他们从遥远的本星逃难至混沌星，造出了可以在今日渡过血湖，抵达彼岸的供能舱。但供能舱无法单独使用，若是无人苏醒，翻涌的血湖早晚会损坏供能系统，以至全族尽灭。

　　站在仓库中望着眼前15艘备用舱的非非沉默了。

　　血湖的翻涌今天午后就会开始，从此刻起，自己有足够的时间给至少两艘备用供能舱充满能量，在血湖淹没洞穴之际逃出生天。但如果这么做，所有的族人都会因为没有及时苏醒而死。

　　思索片刻，非非从仓库中推出一艘供能舱开始补充能量，他知道无论是哪种选择，都必须得有自己的一艘供能舱。能量粒子很快补充完毕，他环顾四周，那里是一片闪烁不停的红光。
　　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救族人：进入《第三章》。

　　自己逃走：进入《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