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任风》亦草露

4、第三章 草场风波1

　　晨曦掺着剔透露华，映起翠石般的新芽，只觉游气如骏马，蹄挟泥香，沁心芬芳

　　“今天天气真好。”江洛希伸着懒腰，望向窗外，心中默念：是个勘察地形，同机计划的好日子。

　　丫鬟嬷嬤们早已端着香球，净盆，衣裳，钗环候着，春钰轻声道："姑娘醒了，奴婢服侍您穿戴，今日柳家递了拜帖，灵泽姑娘想见您。”

　　江洛希沮丧又被绊住了身子，有些不满道："柳家灵泽？那又是谁？”

　　“回主子，是您小姨的女儿，您的手帕交。”

　　夏镜含着笑意：“春钰姐姐又严肃了些，主子说些玩笑话打趣罢了，只姐姐一个当真，竟还真仔细介绍了姑娘的闺友。”

　　“姑娘，每年这时候柳姑娘来访，想是春光乍泄，邀您去庄里玩。”夏镱说着又浸水润了银梳，打理洛希的丝发，“那便梳垂鬟分肖髻，配上些许玉珠子和碧水云纹绉纱袍，不失了姑娘的生气，又清雅脱俗，可好？”

　　洛希赶忙顺势应着，生怕被瞧出端倪："都依你，夏镜说的不错，方才逗着玩儿呢，我怎可能不认得灵泽。"

　　“赏春用不得多久，随行的便只有丫餐吧。"

　　春钰应了：”若是出行游玩，磐英和余远先生是要跟着的，老太太在灯节寻您时吩附过了，一个护您周全，一个考您学识，不教失了魂，又被新鲜事物迷了去。"

　　“那只能是谢谢奶奶了。”江洛希本又思量着踏青鱼龙混珠，不失为逃跑良机，听着馨英也去，顿时再失望了，这尊煞神在，哪里论得上自己盘算。

　　罢了罢了，心急也没用，时机自现，一昧追求只会失望。洛希安慰着自己。

　　丫餐伺候好了主子，便扶着洛希去大堂用餐

　　福禄堂

　　“希儿来了，快，今早有你爱吃的水晶鱼圆儿。”老太太招呼着洛希在身旁落坐。

　　江洛希用那银筹拾起鱼圆儿细品，心里美滋滋：鱼香鲜美，润滑软糯，其间虾丝细腻，又别添口感风味，这副身体的口味倒是同自己一样。
　　"还是奶奶懂希儿，今里灵泽要见我，奶奶可否让孙女瞧瞧帖子。"

　　“自然，张嬤嬤，将帖子给五姑娘吧。”老太太拍了拍着洛希的手，“希儿可别怨奶奶，奶奶扣着你的帖子，便是关心则乱，知了你的去处，免得又寻不着你。"

　　“我知道，是奶奶关切孙女。”江洛希装着撒娇，心头却暗叹：老奶奶高明，头回听到把监视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饭余后，江洛希辞过老太太，回荷寇院，坐在院中秋千展开帖子，果真如夏镱所言，这柳姑娘邀约去京郊马场，骑马踏青，期于午后。

　　算算还有个把时辰。

　　洛希细细思量着，身边服侍的是些个里外通透，知晓自己条条关系的，家中长辈又各个心怀鬼胎，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掌握在老太太手里，敌暗我明，重生烦劳还不如再投胎清净。

　　"唉，春钰、夏镜，陪我去院里走走吧。”

　　第一步，从熟悉这幅身体开始！

　　柳家是江洛希母亲的娘家，是将门之家，良驹草场自然少不了

　　“姊姊，里头正在马球比赛哩，快别在这儿处着了。”柳灵泽说着便拉起洛希向草场跑。

　　马上少男们衣衫华丽，身备容臭，一手执缰绳，一手执偃月形球杖，策马奔腾，意气风发，好不快活。

　　一旁凉亭里，女眷文客们品着瓜果小食，茶水点心，谈笑闲聊着。

　　“这景，果真如学士所言‘宛转萦香骑，飘飘拂画球。俯身迎未落，回辔逐傍流’。＂身着撒花烟罗衫的女子，不由得赞叹道。

　　旁边衣百褶如意月裙，满身饰品的贵女鼓起掌来：“妹妹真真好学识！”

　　两人正虚以委蛇客套着，见了洛希来，贵女冷哼一声：“看看谁来了，哦，是贵人啊，毕竟连自家堂哥都忘了，忘事儿得很。”

　　“五堂姊可别恼，姊姊方才的玩笑话可别往心里去。”为烟罗衫的女子轻声道。

　　江洛希内心暗吁：又是玩笑话，与秦氏的伎俩如出一辙，当是有其母必有其女，这便是二房嫡长江梅妆，庶出江彬蔚两位姑娘吧。

　　江梅妆笑道"妹妹又何必为五姑娘说话，人家可未必领情。灯节迷了眼，做主子的竟还能走丢，今日怕也是一般，最后一个到，本计划着踏青，为了等你改成了马球。知道的是因为姊姊你总寻不着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端着架子呢。"

　　"烦不烦，好好的提灯节干嘛，本就是下人失职致使的，容你置喙什么，再大声些让别家都知道，丢的是江府的脸面，到头来你也得连坐，况且本来就期的午后，洛希姊姊准了时。踏青改成马球，是自家哥哥见好友都在，兴起而为，瞧把你能的，好一通编排。"

　　柳灵泽拉着洛希的手，"不过是看姊姊今里如天仙般美，抢了你们的风头，才心生龃龉。洛希姊姊，别跟她们一般见识，走，我们去骑马！＂

　　待他们走远，江彬蔚扯了扯江梅妆的衣摆："姊姊，柳姑娘伶牙俐齿，同她计较捞不到甚的好处，倒不若让小厮赶在她们前头，挑一匹稳妥良驹，五堂姊没有阿父教骑马，正好彰着姊姊的飒爽英姿，引了那些哥儿的注意才叫好。"

　　"说得也是，那没爹娘养的懂什么骑马，妹妹，便让你我的小厮去马底挑马吧。"江梅妆应了

　　"还是姊姊的小厮替我选吧，我手里的都是些个没眼力见的。"江彬蔚故作为难地低下了头。

　　江梅妆拍了拍彬蔚的肩："难为你了，管姨娘确也没有贴心机灵的仆人予你。小元，赶着姓柳的之前去马底挑两匹好马。"

　　"谢过姊姊了。"

　　"嗯。"

　　不久，江彬蔚借口身体不适如厕，去了草场旁的花园

　　”都让小元办妥了？"

　　江彬蔚旁的婢女应道："是，姑娘放心。小元母亲的卖身契在姑娘手中，不会出什么事的。"

　　"还是警慎些，老太太强硬，且阿父这几日要回来，便该让乖巧的嫡女付出些代价了。姨娘这几日受的委屈，我要加倍让那家子还回来。

　　江彬蔚攥紧了拳头，愤恨着

　　生漆楠木糟厩，金丝镀在马儿的影子里，挂着甘露的青稞精料同阵阵渴望自由的斯鸣，透着世家权贵的奢靡。

　　草场近处备了深七尺的池子，原是炎夏给马儿解暑用的，守得腊月期春至，光是其间藻、荐盎然生机，便为骚客文人所歌咏的春，柳府管事自然不会找不痛快，便未用木栏将池子围起来，方便贵人们观瞻作赋。

　　厩中十几匹马驹已然被哥儿们挑得差不多了，只余下三匹约是六尺半的次马

　　小元这斯腿脚快，抢先一步挑了其间稍好的两匹给江梅妆与江彬蔚，又似知晓自己正被有心人盯着，决然地向饲棚中倒了一包药粉，确定三匹马都吃了后，牵起选定的马，故作慌张仓乱地离开。

　　柳灵泽与江洛希来迟一步

　　"真可惜，姊姊，只剩一匹马了。"柳灵泽叹着气，"那些哥儿也不谦让些，只顾自己马球出风头，丝毫未考虑女眷们，当真不是君子所为。"

　　几时相处，江洛希已然欣赏柳家女的真性情，感激其在江梅妆前帮忙解围，便不再拘紧生分："无事，灵泽妹妹，我本不精马术，这匹马便让妹妹来物尽其用吧。"

　　"这怎么行，阿父说过有朋自远方来，便应尽地主之谊，灵泽虽不通经纶礼教，但这点道理还是懂得。姊姊是客人，这匹马还是姊姊骑好，赶巧还能练练驯马。柳灵泽坚持道。

　　江洛希拗不过柳灵泽，便答应了。

　　不过洛希说得不错，她确实不精马术，前世还是财阀时，每逢自己的哥哥们骑马，她都推托不去，躲在书房里研究金融走势和区块链。
　　草场

　　“呦，难为某人，惯养着地长大，怕是连鞭子都不会扬，还非得趁风头凑热闹。”江梅妆方才吃了瘪，满肚子的火正愁没地放，见了牵着马的洛希就是一段嘲讽。

　　柳灵泽向江梅妆翻了个白眼：“我当以为哪儿走水了呢，火药味那么重，术业有专攻，况且你也不过半斤八两，好意思拿出手来说？”

　　"你…你！柳灵泽，还真把自己当个角色了？怕是连你的技艺都比不上我！"

　　见着江梅妆越发抓狂，引了周遭的人注意，江彬蔚的眸子里一闪而过笑意，又赶忙劝解着。

　　柳灵泽并未搭理了她，而是一心专念着教洛希马术。

　　江洛希好些不容易才踩马镫上马，刚拾起辔头，方才温驯纯良的马儿却焦躁地嘶鸣起来，紧接着踢踏着后腿，速度极快地向那池子冲撞而去

　　一声惊呼，洛希被甩落，同着马儿在池子里扑腾。池深七尺，已然没过了江洛希，她身上却穿着绉纱裳，细孔相依，无水仙逸，碰了水便如灌了铅，女子之力，不得与之相抗。

　　眼看着姑娘呛溺，磐英反应过来，奔向池水，亭上先生余远赶忙躐席向前，连着些许贵公子也凑着英雄救美的热闹，可江洛希眼前却已经越来越迷糊。

　　最后一眼，是那一袭青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