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言任风》亦草露

3、第二章 侯府、王氏

　　“呦，洛希啊，这上元灯节花红柳绿的，难为你迷了眼，江府的路都寻不找了。”秦氏嗤笑道

　　本想着低头安生些，寻个由头离开，听到这些个阴阳怪气，江洛希倒经不住抬眸：

　　绯颊朱唇，明眉皓齿，即是青丝遮不住眼角的细纹，也难掩那人妇的珠润妩媚。然近午夜，还身着栾金祥云镶红裳，生怕别人不晓得自己尊贵的身份

　　“还好，这袭是你二伯承了，纵你再不知规矩，这坏名声到底安不上侯府。”秦氏漫不经心地扶了扶了扶头上的钗环。

　　江洛希在内心长吁：可惜了这美貌，心相不一，虽然不懂在说什么有的没的，听着不像善茬。

　　不过没关系，既然命运辗转顺溯，让我还看的着这浮世万千，说明什么？命不该绝！转世的剧本我也喜欢，留这儿也蛮好玩，吃穿不愁的。况且作为颜狗，以素来讨好家中长辈的那一套，定能和这漂亮婶婶相处。

　　“五妹妹，这回你的不是，让一干仆众都去寻你，幸而找着了，知道这件事的只有那几个交好的贵门府眷，不然怕是…清白不保。”
　　一身乌衣皂鞋，站在秦氏的男子负手温婉道。

　　这身姿模样，跟那妇人似模子里刻出来的，翩翩而立，超然一文艺青年，江洛希内心赞赏着这一家子脱俗美貌，好奇道：“这位公子可告知名讳？”

　　秦氏蹙眉：“江洛希！女子无才变是德，你夜不归宿，此为不羞不耻。现连你堂哥鹤景都不认识了，此为不尊不孝，像什么样子。”

　　江洛希平生最厌男权主义，这一通莫须有，便是必须说道：“女子无才便是德？二婶婶读书怎么一知半解呢，前面一句男子有德便是怎地不见了？您看看连起来这句话什么意思，是叫男子懂包容，女子学守愚，其间将无字细剖，是尚拙啊！”

　　“二婶婶渴望小辈尊老爱老，小辈理解，可这跟阴违暗讽是两回事，况且许是方才冲撞了身子，小辈才一时认不得堂哥的。”

　　“好啊，犯错没有认错的态度，不屈不跪，目无尊长，臆语相顶，纵是我那大伯哥，你逝了的父亲，也会允我今日教育你。”秦氏厉声，
　　“上家法！”

　　红木雕花正位银发素衣，抹额坎肩的老奶奶清了清嗓，慢悠悠道：“秦氏，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老太太，还是你认为五姑娘生父走了，我老了不中用，便无人护着她？”

　　她握着镶金柱柺，在婢女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只让人觉庄重肃雅，两鬓苍苍却掷地有声，毋庸置疑：“五姑娘今日受惊了，一时失语也正常，我容你说两句，是因为这丫头一直被我宠在手心里，是该长长记性，可何时排得上你教训我的心尖儿？"

　　秦氏慌了神，扯着嘴角咬牙切齿道：“怎么会呢，母亲年岁长青，小辈犯错，我怎敢越俎代庖呢，不过是许久没见着五姑娘了，俗俚道打是亲，骂是爱，这不想着吓吓姑娘，便能亲近些吗。"

　　老奶奶冷哼一声：“罢了，今儿时辰不早了，各自回屋歇息着吧。”挥了挥手，又缓缓坐下。

　　“希儿，陪奶奶说说话。”

　　江洛希绞着衣裳，心头慌张得紧：这二婶颠倒黑白的能力着实强劲，性子是个暴躁不好相处的，原先的计划都被打乱了！这老奶奶也是个城府极深，只看得见表相的，这可怎么办才好。

　　夜墨上成，碎银似的星镶嵌着凡间能沁出蜜水的梦。

　　屋外，千年古树上只一袭青衣，那双眸子却不见巷中的似水柔情，只剩孤寂沉思。

　　顾余生望着那湾明月，喃喃低语：“好想…听你再叫一声阿晏”

　　屋内，烛焰摇曳，一旁候着的嬤嬷拿起金剪子剪那棉芯，火星溅到烛台上，发出啦响声。除却那，便只听得见老奶奶绵长沉稳的呼吸声了

　　江洛希屏息敛神，不敢出一言以附，古人重礼法，生怕先开口惹了祸事

　　"希儿，向前来些，跟奶奶一起还生分什么。"见着江洛希紧抿薄唇，老奶奶笑道，层层腠理弯起，只叫人觉慈祥可亲。

　　"怎么会呢。”江洛希稍松口气，说笑着靠近。

　　老奶奶搀起洛希的手，轻声安慰："别听你二婶瞎说，你父亲生前最疼你，他要是在，绝不会助长二房那家子气焰。总是可怜了你，父母都去了，留孩子受苦叫个什么事。"说着说着摇了摇头，泪眼朦胧，"不过孩子，你别怕，只要我这老身骨的还硬朗，便不会让你受委屈。"

　　见惯了前世功利场的冷漠算计，听着这话，江洛希握着那双尚犹细腻的富贵手，心头却是一暖，就算是父母也少有如此关心，便由不得哽咽："谢谢奶奶。"

　　"哎，又生分了。"老奶奶捏了捏洛希的脸做为惩罚，后细细思量，"不过，婚嫁之事总该提上日程了，有个根基的夫家总归有个凭障，日后也受不得某家子的欺服，况且恩恩爱爱还能让我抱上重孙，希儿说可好？”老人家越说越高兴，眼神也忽地亮了起来

　　"这事不急，希儿也没有中意的，奶奶身体健康，寿比南山，希儿才不想嫁呢。"江洛希装是小女孩撒娇，内心却疯狂T.不行！绝对不行！有了根基的夫家羁绊，想逃都难啊！

　　老奶奶听到这话，咯咯笑了："依你，婚事不急。这几天相见几个总是可以的吧。"

　　"啊…不…"江洛希刚想婉言谢绝，老奶奶却抢先说道："夜里风凉，春钰、夏镜，带着你家姑娘回去歇着吧，别伤了身子。"

　　春钰应着，便同夏镱一道扶着江洛希出了房门，洛希忽忙的与老奶奶道了别，愣是没说完拒绝的话。

　　翠祥堂的房门闭上，老奶奶被服侍着进了一侧内室，卧在榻上。

　　一旁的张嬤嬤将褥子掖好，道："五姑娘像变了个人似的。"

　　"许是被不长眼的冲撞了，受惊罢了。不过今日确实失态，与秦氏之流争辩，低了身份。"老奶奶悠悠地说道，"这几天留意些京里仕家王族，适龄的都让我看看。还有，二房当家的要回来了，气焰太高，传信也让三哥儿回来吧。"

　　张嬷嬷应着"是"，落下了帷帘

　　荷寇院

　　本以为府外已然够铺华夸张了，进了苑子却别有洞天

　　江洛希前世本就是富贵身，非没见过世面，只是脑中不由想到，以古时财力物力，此瑰丽程度足以与和坤府邸媲敌，这家子不会又是个大贪官吧，得抓紧时机跑路，不然被抄斩了都不知

　　于苑中内室更衣入寝，春钰正欲灭掉烛焰，江洛希说道："慢着，你们分别叫春钰、夏镱？"

　　"奴婢在。"春钰答道

　　夏镜一脸愤懑："姑娘四处乱跑，吓得夏镱碎了心，姑娘倒一脸轻松，现还拿奴婢们打趣儿，难道您还能真不认识奴婢！"

　　春钰眼中闪过诧异，却也认真答道："主子田产共五处，乡中金陵两处，京郊两处，姑苏一处。府中只有大房是王氏的嫡亲血统，老爷曾经官至宰相；二房老爷是四品将军，半年前去楼兰争战，近几日也要回来了；三房、四房的两位都在翰林院任荫官。惟大房经商，老爷逝后，都是您三哥儿，一手打点的。"

　　"江府前朝曾迎娶公主，前朝皇帝特许江府为官亦可经商，允了盐道，又特批免死金令，方促江府今日之繁华。"

　　江洛希暗愁守卫森严，无从攻破，只觉无奈得停留府中一段时间，唯一满意的是自己美丽多金的设定。扶了扶额，问："那我有多少姊妹兄弟关系？"

　　"您是大房嫡女，有两个哥哥，大哥儿于乡里金陵为官，三哥儿下江南经商；二房也是两个哥儿，二哥儿天折，四哥儿就是方才您的堂哥，还有一嫡一庶两个姑娘；三房四房都各有一个庶姑娘，三房还有您一个堂弟。"

　　"主子，春钰说完了。"

　　江洛希摆了摆手："好了好了，就到这里吧，夜也深了，都睡吧。还有我没生气，春钰不用那么严肃，从今往后我们就是姐妹，别把我问的话往外说。"

　　"是。"

　　这庞大的家族，关系那么乱，理也理不清，走一步看一步吧，不过总归弄清了那老奶奶王氏，是因为血缘才亲近自己，疏远二房，剩下的事儿明天再说。

　　今天的任务就是睡觉！江洛希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