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度狂想》江池渊

4、今日无解

　　实在没能拗过江酣，以至于最后两人睡在同一张床上。

　　路甜没有和别人一起睡的习惯。一时间浑身不自在。

　　真是夜不能寐。

　　她翻过身背对江酣，打算让大小姐一个人去闹腾。

　　一只手臂突兀的横在她胸前，抱住她的腰，往后拉了拉。

　　“又怎么了？”

　　“姐姐怕黑，我抱着你，很快就能睡着了。”

　　路甜瞠目结舌。都什么脑回路，她俩很熟？

　　她想说你就这么抱着我睡，那我肯定彻夜不眠。话在舌尖转了好几遍，最后只是躬了躬身体略表抗议。

　　对方完全无视了她试图挣脱的动作，双臂一收，两人距离进一步拉近。江酣整张脸都黏在她后背上，温热的吐息撬开缝隙，钻进她衣服里。

　　显然抗议无效。

　　路甜呼吸微乱，匆忙闭上眼睛开始数羊驼。她晚上从来都睡不好，经常失眠，创造的羊驼也不计其数。

　　可能今天真的令人匪夷所思。

　　困意很快涨潮，翻滚的浪花卷袭。路甜被拖拽着陷入柔软的床铺，朦胧间有香甜的气味。

　　江酣伸手探到她鼻下，呼吸平稳。又抬手覆住她的前额，下移盖住眼睛。良久才放开。

　　少女侧身坐起，眼睑低垂。弯下脖颈，散落的卷发攀上路甜的睡衣，缱绻纠缠。

　　那是一双很特别的眼睛，黑夜里又有点像猫。

　　江酣虔诚、亲昵的，在黑暗中描摹她的五官。

　　“做个好梦。”她笑了。

　　第二天路甜没能准点醒来。

　　她这一觉睡得沉，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全然不像先前，心情久违的舒畅，骨架都变得轻盈。

　　身边已经空了，不觉有些意外。

　　路甜打个哈欠，挠挠头走出房间。

　　穿过客厅，走到洗漱台前。眼角还挂着生理性的泪珠，她随手抹掉，打开水龙头把手冲干净。

　　伸手拎起梳子，路甜顺了顺额前的刘海，慢悠悠打理好头发。刚想取牙刷，就看见杯子里两把颜色迥异的牙刷，一黑一白。

　　如果没记错，她只有一把黑色的。

　　毛巾架上也多了条长毛巾，原本凌乱的台面收拾得整整齐齐。

　　路甜走进客厅，之前没注意，才发现家里干爽不少。

　　总不能是江酣打扫的吧。有点不可思议。

　　厨房靠近大门，碗筷碰撞的声音越发清晰。

　　路甜脚步一顿。

　　“姐姐，起来了？”江酣从里面探出脑袋。头发还没扎，卷卷的发长到腰下，碎发乖顺的耷拉在肩头。

　　她点点头。

　　“早。”

　　“嗯嗯早上好。”

　　江酣看起来很高兴。她还穿着昨天路甜给挑的睡衣，纯白色，带点蕾丝。

　　路甜本来也不太穿，她穿着刚刚好。衬得整个人都像在发光。

　　眼见少女端出溏心煎蛋和芝麻糯米，路甜脚下生了根似的，愣是迈不动步子。

　　她小心翼翼的捧住刚热过的鲜牛奶，一点一点倒满玻璃杯。转身走进厨房，又端着水果沙拉出来，轻轻放到餐桌上。

　　江酣双手合十:“好啦。”

　　“姐姐家里食材太少，只能先这样了。”

　　等等，这人不是娇憨大小姐吗？家务全能也太魔幻了。

　　“姐姐，来吃早饭啊。”江酣也没过来拉她，就站在桌对面，弯着眼笑。

　　“……哦。”

　　江酣替她拉开椅子。两人面对面坐下。

　　路甜开始她自己住以后第一顿正经的早饭。

　　“唔，好吃。”

　　本来还以为照顾江酣会很麻烦，倒是反过来被照顾了。路甜嘴里鼓鼓的，忍不住称赞。

　　和大小姐住一起，好像也不坏。

　　江酣眼神微动，站起来身体前倾。

　　她食指弯曲，轻触路甜的嘴角，来回蹭了蹭。

　　路甜:“！”吓一跳。

　　“粘上东西了。”江酣笑着解释。

　　“姐姐刚才太可爱了，没忍住。”

　　路甜沉默，选择性忽略对方。

　　吃完早饭江酣去梳洗，路甜在厨房洗碗。毕竟没怎么用过，总感觉自己碗都要不会洗了。

　　盯着被擦干净的盘子，江酣的笑脸突然浮现在眼前。她很漂亮，发梢腻着甜味，眨眼间睫毛仿佛振翅欲飞的蝴蝶。

　　路甜一把将盘子塞回柜子。

　　怎么又想到她了。要命。

　　她不知道江酣出于什么目的跟着自己，尽管一再心理暗示，在面对那人的时候她总会毫无意识的放下防备。

　　防不胜防，真的要命。

　　路甜从来不像外表表现出来的那么清纯无害，她很难对别人敞开心扉。自然也不会喜欢自己家里突然多出来个人。

　　回到客厅，她静静地看着江酣扣好衣服。

　　就是，无法拒绝。

　　“怎么不走？”

　　“我脚疼——”江酣很委屈。

　　出门的时候路甜身后半天没动静，她忍不住回头。结果一眼看见少女惨兮兮的神情。

　　昨天将人抱回房间，检查的时候发现确实扭到脚了，不太严重，就给做了简单的处理。

　　至少走路不成问题。

　　路甜很无奈:“今天早上不还好好的。”

　　江酣没出声。光线透过门留出的空隙，浓缩着缀在眼里，度上一层晶莹的水雾。剪影在虹膜中张裂、弯折，细碎剔透。

　　路甜咽了咽口水。

　　有点可怜。

　　最后江酣一瘸一拐跟在她后面，噘着嘴没再说话。

　　不管怎么说她都不可能抱着人去学校，大小姐再怎么撒娇都不行。这是原则问题。

　　走进学校的大门，江酣走路立马正常了。腰板挺得笔直，自带一股贵气。

　　偶像包袱？

　　路甜不是很懂。

　　“我去办公室收拾一下，你先回教室。”

　　“哦。”

　　江酣当然不可能听话。

　　路甜刚要出办公室，余光里看见她靠在门框上，也不意外她跟过来了。

　　“要上课了，走吧。”路甜示意她。

　　江酣默默跟着她，安分又安静。路甜松了口气。

　　今天早读课是她的，到班的时候还有几分钟打铃。

　　她前脚刚踏进班级，后一秒胳膊就被抱住。

　　江酣笑里带着狡黠，路甜疑惑的低头，就看见她的发顶。

　　少女毫不掩饰，尖锐的目光直刺向角落里的两个男生。抱着路甜就跟孩子护住心爱的玩具一样，仿佛是自己的所有物。

　　两个人猛地哆嗦。明明只是看一眼，却如有实感。原本心里的小九九顿时被打散。

　　“她来了。”其中一个人低声说。

　　“她不会成功的。”另一个男生印在墙上的影子有一瞬间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