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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死于非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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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宫中传出许昭仪自尽的消息。
与此同时,沈煜伦十五岁的小女儿沈荷被册封为昭仪,赐居华春宫主殿。
昭仪乃九嫔之首,除了皇后,仅次于贵妃、淑妃、德妃、贤妃四夫人,身份相当尊贵。
此事一出,宫中哗然,就连与外界隔绝的沈烟,也在送饭宫女的窃窃私语中得知了此事,深感错愕,这念秋慈到底哪根筋搭错了?
自许昭仪自尽那日起,他的伙食便好起来,再没有人从中作梗,因为送饭的人直接交由念秋慈的贴身侍女婉柔和碧莹。
对于她二人,沈烟再熟悉不过,婉柔是祥庆宫里的大宫女,君王的饮食起居由她全权掌管。
婉柔与碧莹同岁,都是桃李之年,也是表姐妹关系。婉柔虽只比碧莹大两三个月,性子却比碧莹沉稳许多。因家穷,年幼的二人便被父母送进宫当差,这一干就是十载。
沈烟当初伴念秋慈三载,眼见她二人对念秋慈忠心耿耿、全无二心,不由得感叹念秋慈的魔力,这样一个无所不为、反复无常的暴君,贴身伺候的人却都对他死心塌地。
他正揣着手炉立于窗前,看院子里大雪纷飞,一对眉眼清秀的姑娘梳着百花分髾髻,上衣着青色竖领对襟短袄,下裳着青色马面裙,一人提着一个食盒远远走来,这二人正是念秋慈的贴身婢女,婉柔和碧莹。
他之所以可以开窗户,是因为窗户已经不再上锁,他有权利自由开关,闷的时候能够看看窗外,即使院内破烂不堪,也好过之前的暗无天日。至于手炉,念秋慈格外开恩,命人给他备了一个。
姑娘们走近了,看他开着一扇窗户站在窗前,婉柔立刻将食盒递与碧莹,本来缓慢的步伐加快。
婉柔来到窗前,仰头对着里面的他苛责起来:“怎么又把窗户打开了?公子本就有病在身,若是染了风寒怎么办?我们姊妹该如何向陛下交待?”
自他被打入冷宫后,下人就改称他为公子,毕竟现在没名没分。
沈烟被婉柔冷着脸一顿训,没多做反驳,伸手关上窗户。
走到门口的碧莹提着两个食盒明显有些吃力,他走过去接过食盒,沉甸甸的,难怪碧莹累的气喘吁吁,比起以前的两个破碗隆重了不少。
婉柔拍了拍衣裳上的雪,走到屋中央一张新搬来的圆桌前,将他手上的食盒接过来,轻轻放到桌上。
这张花梨木桌是早上赵钰搬来的,崭新的桌面与这破旧的屋子格格不入,仿佛金凤凰入了麻雀窝一般。
婉柔探前身子,纤纤十指打开食盒盒盖,刺鼻的汤药味扑鼻而来,沈烟闻了反胃,这种味道实在不是常人所能接受得了的,但他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竭力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太医说了,公子的病有加重迹象,所以药量加大了些。”婉柔一边往出拿药罐,一边解释。
沈烟断了好些天的药又喝上了,喝了几日,他自觉病情轻一些了,好歹没前几日那么嗜睡。
“苍美人她……怎么样了?”沈烟踌躇了许多次,每次想要问婉柔关于玉簌的事,但都因种种原因开不了口,今日终于又逮到机会。
婉柔对他的问话充耳不闻,继续从另一个食盒里取餐食,一边取一边一本正经道:“这是翠玉豆糕,可以配药吃。这是陛下专门儿吩咐宫人做的赤枣乌鸡汤,龙井虾仁……”
“苍……”沈烟看她不回答,欲开口再问。
“苍筱莲早死了,你还不知道啊?”一道嗲嗲的声音自他背后响起。
沈烟侧目看来人,果然是最爱到处晃悠的柳璇,这会儿正站在门口抚弄怀里的白猫。
他没有搭话,柳璇以为他不信,又补充道:“你不信?苍美人确实死了,死了好些日子了。”
其实沈烟的大脑早就一片空白,他不是没想过计划暴露玉簌会死,但是还存着侥幸心理,还对玉簌抱着最后一线希望。
柳璇跨进门槛,慢悠悠向他走来:“要本宫说,这事还用跟婢女求证?你和你妹妹私会郁王意图谋反,理应全部问斩,你能活命,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沈烟像半截木头桩子似的定在桌后,巨大的震惊正摧毁着他的意志,手炉自手上脱落,骨碌碌滚到婉柔脚边。
“公子?”
“公子?
婉柔和碧莹两个人同时喊他,他却像耳鸣了一般,什么都听不到。
“怎么死的?”末了,他只问出这么一句。
“被宫人勒死的。”柳璇依旧漫不经心抚着怀里的猫,说起玉簌的死,仿佛在说一只微不足道的虫蚁。
沈烟两眼发黑,心脏痛的像被一对利爪硬生生撕裂着,骨头与血肉拼命拉扯,身子似乎下一秒就会分崩离析,他只好伸手紧紧抓住桌子边缘,指甲划破桌面。
刻骨的痛,刻骨的恨,铺天盖地吞噬着他。
他永远不会原谅念秋慈。
更不会原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