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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莫家次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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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家,在电影界里算的上是一朵奇葩。
莫老爷子莫怀恩自50年代起活跃在中国的导演界,在将近半个世纪的时间里,执导的电影数次获得国际国内大奖,他站在一个可望不可及的高度把3 个子女悉数培养成了当年电影界的领军人物。
长子莫桑榆,5岁开始演戏,6岁拿到第一表演奖杯,7岁被法国著名导演选中在其电影中担任重要角色,其后的岁月,在国际影坛上一马平川,无数次获得表演奖杯。
次子莫桑白,电影学院毕业,子承父业,选择走导演道路,20岁初露峥嵘,执导的短片获得法国独立电影节最高荣誉。莫桑白的电影,游走在艺术与商业的偏锋,得到国内国际影评人的一致好评。
小女莫桑云,也是时下最当红的女明星。
生在如此的电影世家,就好象全身都镀着一层金光,叫人既妒忌又憧憬。
程宇安跟着阿万,当她知道他所要引见给她的朋友,就是莫家次子莫桑白之时,自然诧异不已。
她看过莫桑白的作品,应该说,她看过所有莫桑白的作品。
如果说莫怀恩的作品是她需要仰头张望的话,那么莫桑白的作品时常能触及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他不是一个完全另类或艺术的导演,他的风格中带有带太多现实与残酷的元素,但往往就是那最残酷的风景中偶尔出现的惊鸿一瞥的温暖与真诚,让她忍不住流泪。
莫桑白无疑是一个优秀的导演,不但优秀,而且低调,低调到杂志电视媒体上,从来没有出现过他的身影或照片。
一个像谜一样的人物。
想到即将见到他,阿安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兴奋紧张交融。
莫桑白,一身黑衣坐在露天咖啡馆的长椅上。
阿万带着阿安走到他的面前。
他抬起头,炎热的夏日里,他的脸冷的像冬天的寒霜。
原来……他就是莫桑白!
黑衣,高傲,冷漠,嘲讽,还有——那天在“黄色潜水艇”里的那句话
——见过不切实际的,没看过这么不切实际的。
原来,是他。
莫桑白很冷,与其说是冷漠,不如说是冷淡。
“又来晚了。”淡淡一句话,也听不出喜怒哀乐。
阿万含糊了几句,笑嘻嘻的说,“是你来的太早了,老莫。”
莫桑白微微一笑,转而看着阿安,似乎已经不记得她。
阿万拖了张椅子坐下,看了一眼他面前的咖啡,笑道,“一大早就喝这个,对胃不太好吧?”
“习惯了。”他伸手拿起瓷白色的杯子,动作相当优雅,手指修长,指甲剪的干干净净。
阿万见阿安还站着,连忙拉她坐下,对莫桑白说,“老莫,这就是我和你提起的阿安。”
阿安有一丝紧张,怔了片刻,伸出手说;“莫先生,您好。我叫程宇安。”
她的声音有些许的发颤,因为站在她面前的是她一直以来所景仰的人,也因为——那天在黄色潜水艇中他对她的嘲笑。
颓丧,不安——交错在一起的复杂的情绪,让她手足无措起来。
莫桑白的手,一直停在杯子握柄上。
阿安的手,就这样僵硬的停顿在夏日明媚的阳光里,一丝光线照耀在她的指尖上,那么刺目。
阿万看着两人,莫桑白的淡漠,阿安的尴尬,阿万突然一笑,就这样出乎意料的伸手拉阿安坐下,轻快的说,“别理他,他这个人对谁都是这张扑克脸。”
“很没有礼貌——”阿安低垂着的头突然抬起,她直直盯着莫桑白,道:“即使——在你面前的,是没有丝毫地位一点也不切实际的我,你这样视而不见,很没有礼貌。”
莫桑白没有反应,他那张好看的脸甚至连眉头也没皱一下,慢慢一口咖啡,淡淡看着她说,“你不必如此着急的提醒我你曾经见过我。”
“我——”她语塞。
阿万一怔,问她,“你们曾经见过?”
“一面之缘。”她哼了一声,“有幸得到莫先生的一句指点。”
“真的?”阿万一脸疑惑,思索片刻,突然笑了起来,“老莫的嘴一定很刻薄。”
“见过刻薄的,没见过这样刻薄的。”她低语一句,擅自将他的名言更改。
阿万哈哈大笑,笑的几乎岔气,猛拍阿安的背说,“概括的真好,概括的真好。”
莫桑白的目光探究看着两人,悠悠道,“这似乎是你第一次主动向我推荐什么人,阿万。”
“是。”阿万停住笑,“的确是第一次。”
“理由呢?”上扬的语调听出几丝兴趣。
阿万从背包里拿出摄像带,递给他,“这是阿安的毕业作品,你回去看看。”
莫桑白犹豫了几秒,终于伸手接过带子,却并不看阿安,只是对着阿万说,“你几年未再看电影,鉴赏的水平兴许下降。”
依旧是很刻薄的言语,阿万倒一点也不生气,喃喃说,“或许吧……”
阿安却是听不下去,打断道,“莫先生,你的确是一个很才华的人,我也曾经敬佩过你,可是,我实在没有想到你是这样一个……这样一个……”
本来一鼓作气想要说出口的话,却硬生生在莫桑白的挑眉注视中收回。
“我是怎么一个人?”他盯着她,冷冷问。
挑衅的目光里带有的是戏弄,似乎断定了她说不出口。
实在是——实在是——
“傲慢的人!”
终于说了口,天知道是怎样的热血沸腾催促她说出这样的话,尤其是对面坐的是自己曾经的奋斗目标,是自己的榜样。
“你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莫桑白撇撇嘴,不在乎道,“傲慢,总比不切实际来的好。”
握紧拳头,这么多年来,她第一次感到愤怒,“莫先生,我想你应该明白一件事。”
他看着她,似乎是在询问。
“在这个世界上,并非所有的人都能如愿以尝的出生在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实现梦想的家庭里的,有些人……有些人,或许穷及一生,都没有办法完成他的梦想,即使,他是在很努力很努力的做着,而他所付出的一切,在那些轻而易举就成功了的人的眼中看来,可能是如此的不切实际。”
“这是这个世界的不公平。”他淡淡说。
“什么?”
“要怪,只能怪这个世界的不公平。在这里怨天尤人也无济于事。”
“可是,不管能否实现梦想,任何人都没有嘲笑他人的资格不是么?”她狠狠看着他。
“不是。”他突然笑了起来,笑的没有一点温度。
“你——简直不可理喻!”她突然站起来,“我竟然莫名其妙的浪费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来和你这种人说话。”
抓起包,转身就走。
“你激怒她了。”阿万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有些担心。
“也许。”他淡淡一笑。
“为什么要这样说她?”阿万转头问他,“这不是你。”
莫桑白不语,他的目光,穿过空气,静静看着握在手的那卷带子,看的竟然有些出神,带子上是那龙飞凤舞的十个字——《如果我们二十年前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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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人生”里,阿安趴在桌子上看着忙碌的阿万。
工作时候的他,看起来很认真,或者说——看起来很美。
阿万,其实一个很美的男人。
有时候,甚至美的不真实。
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已经一个礼拜有余,她渐渐发现,阿万是那种第一眼看见时让人觉得清澈见底一览无余的那种男人,可慢慢的,慢慢的,竟然就变的深不见底起来,好象相处越久,就越难捉摸。
当她面对困惑时,他对告诉她最美的人生道路,可是——在他那微笑的眼睛后面,似乎总有一些东西,是她所触碰不到的。
还有那个第一和他谈话时,“玫瑰人生”的拥有者,他的女友,至今没有出现过,也未曾在他口中被提及。
真的有些奇怪呢。
“在想什么?”一回神,阿万已经站在她的面前。
好看的脸,凑的很近,惹的她一阵心猿意马。
“啊,啊,没想什么,只是觉得每个人都忙忙碌碌,似乎只有我是个闲人。”真话,也是假话,这是她在一礼拜一直在考虑的,却不是刚才在思索的。
“ 阿安加油吧!”他冲她笑,笑的很灿烂,“你不是闲人,你是导演哦!”
“话虽这么说……”她泄气,“却是一个没有任何代表作品的导演呢,而且——不切实际。”
“很在意那家伙的话么?”他突然皱起眉来,“那家伙一直就是这样,他说的往往不代表他的真实想法。”
“与其说是在意,不如说是妒忌。”她缓缓说,“羡慕他生在那样的家庭里,实现梦想实现的如此简单,羡慕他可以站在高处,说出伤害别人自尊的话也浑然不觉。”
“阿安……”他牢牢看着她,“光鲜的东西,有时间仅仅只是表面而已。”
“恩?”
“生在那样的家庭里,未必值得羡慕。”他笑。
“暧?”
“关在笼子里什么都被安顿的很好的狮子和自由在森林里遨游在困难里成长的狮子,你更愿意做哪个?”
“那个……”她犹豫。
“哪个?”
“其实……”她看起来很矛盾。
阿万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其实,我不愿意做狮子啊……”她突然说。
一脸僵硬的笑容,他忍住笑,连忙道,“好,好,我明白。”
沉默之后,她突然转过脸叫他。
“阿万,难道像他那样的人,也会觉得不开心么?”
“谁知道呢……”阿万回答,又是一脸灿烂的笑。
窗外的阳光太明媚,隐藏在耀眼光芒里的不快乐,究竟是怎么样的不快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