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零》北斗邪

5、终

　　第三章

　　崖顶的风猛烈地刮着，知秋当初差点从这里坠落山崖。我抬手看着从指缝中搂过来的光线，感受身边掠过的风，沉默。我想回去，无限地想回去，想回到原来那个不如意的世界，最起码我能看得到希望，不像这里，什么都没有，甚至光明。是我太黑暗还是世界变化太快，我已经跟不上我爱的人的步伐，被他们远远抛开，只好一个人找个地方终老。“呵呵。”不知为什么笑出声来。两手向后托着，撑着身体，坐在地上，感受岩石的冰凉。也许我能就这么风化，也变个石头什么的，造就一段神话故事。题目叫做，为生命而亡。

　　“林！林！林！”小初的声音传来。还真是出现幻听了，小初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此刻，他应该正在大殿中整理奏疏，听说小初被内定为太子，前途一片光明。不敢回头，即使是幻听也好过绝望，继续看着东天上冷寂的明月。“林……我终于找到你了……”小初的声音清晰的传来，转身，口吐鲜血的小初正暖暖地注视着我。“小初，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怀中的小初虚弱不堪，不断有血从口中涌出。“小初，为什么……”“林，我是不能没有你的。如果你还在，即使让我生不如死我也可以忍受，但如果你走了，我也不会留下。我知道，你不是这里的人，你也最终会离开，所以我总希望你能为我留下来。父皇……”小初不断喘着气，我拿手帕满满为他擦拭，扶着小初躺下，检查小初的伤势。“父皇知道你以后，对我说，如果我不回去，就杀了你。我只有你了，所以我不能失去你。也许这有些自私，为了能见到你就让你那么痛苦，我也知道，只要我告诉你，你宁愿和我一起死，可我想让你活着，至少让你活着。”“傻瓜……”我还能说什么，我正是明白了这点，才毅然决然的离开了。我不会让我在乎的人为难，无论他是想放弃我还是为了我放弃什么，都值得我守护。如果你在乎的是我，那我就保证自己的生命，但我止不住自己的黑暗扩散，止不住自己离开的欲望。小初总是知道我，所以他现在回到了我身边。“其时，我也想知道，没有了我，林会不会更快乐。我知道往日的自己很任性，我想知道，如果我离开，林会不会更自由，像一只鹰一样，能在天上飞。”“现在知道了？”“知道了，我知道了，没有我，林依然是那只鹰，可我不是我了，我一定会死，而且再也见不到林了。林……”小初嘴角的血终于被我擦干净，爬到我怀里蹭来蹭去。

　　“知秋……”小初僵硬了一下，半会儿抬头。“是月华。是我叫月华来的。”“傻瓜，那你也该知道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吧。”我毫不惊讶，从一开始我就知道身边的这个夏知秋就是小初的弟弟月华。月华的眼睛让人过目不忘，所以我一直记得这个试图迷惑我失败后却能保持端庄的“伤员”。后来在大帐那里见了他，明白月华一直记得我，只是曾经的不服输已经变成了迷恋。我不知道这种转变是从何时开始的，但我知道，既然小初放心月华来我身边，一定是知道这些的，所以我并不排斥一个夏知秋。不过，月华一定告诉过小初那天晚上到我房中歇宿的事情，我也不说，就当是确实有个夏知秋却最终因为目标不一致而离开了吧。

　　“林，你怪我吗？”“不会，我自然也是知道你的。不过我很好奇，为什么你那么放心。”小初闻言一阵黯然：“并不是我放心，而是我已经做好了必死的打算。如果父皇还是不打算放过你，那我也随你一起去。”紧紧抱着小初，轻轻吻了一下小初的额头。小初却好奇地抬头问道：“刚才我吐血，你不担心吗？”“唉，你还真是傻到家了，这里是很高很高的悬崖，你和月华不一样，你完全没有内力，自然会吐血，反应过了就好。”“啊？月华不是这么说的，他说……”小初又开始脸红，这才是我的小初。该他面对的责任绝不含糊，该他放松的时候绝不摆脾气。“月华怎么说？”“他说，他说，恩，说我没有内力，只要上来这里就会死，所以想和你说什么就赶紧说，不然就没机会了。”“所以你一上来就说个不停？”好笑得看着红透了的小初，月光下的小初。

　　“现在问题都解决了？”成功转移了小初的注意力，却发现刚才擦拭小初口中鲜血的手帕上泛着银光。小初也发现了，啊地惊叫了一声，马上又开始脸红。“怎么？”小初却闭口不言。“小初？小初？”任凭我怎么摇晃，小初彷佛陷入了一种油盐不进的状态，就是不回答我的问题。

　　下得山来，远处营帐中星火点点，看来大约有百十号人马护送小初到此。随着小初回到帐中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突然一队人马拦住了去路。小初低声问了声大哥，我大约猜到眼前的就是即将继任的太子。“你就是林吧？”太子正青春年少，虽然对我不怎么尊敬，但对小初的都是兄长才有的温暖，这让我安心，至少他们兄弟之间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生死相搏。“回兄长，正是。”围观的人都愣住了，小初更是神色羞赧。太子毫无不悦，瞥了眼身后跟着的月华，点点头，有对上小初：“三弟，只要你觉得幸福就好，我没所谓的，虽然你把这么大个烂摊子交给我了，不过做兄长的，自然是要替弟弟担当些。”太子的话解了我很大一部分疑问，但我并不急着知道他们皇位之争的答案，所以也只是笑笑不置可否，倒是太子又惊奇了一回，看我一眼。“难道你不知道三弟为了你放弃了皇位？”“我自然会让他过得更好，那个位置只有责任没有自我，所以还是更愿意担当的人来做比较妥当。”“哦？这倒新鲜，不过也说的对。兴许我哪天也厌烦了，就找你回来接收了。”太子看了看小初，满意得笑了，小初却慌忙说会离得远远的。

　　还是远点儿的好，即使他们兄弟之间没有生死，未必大臣们就没这类的想法。古往今来多少人都是被逼得上位的，应该引以为戒。握紧小初的手，这就是我选择的人，选择的方式。或许有些纠结，但我们之间清楚就好。旁的人……我看看月华，只能不好意思了。月华见我看他，似乎有些高兴，但见我没什么表示却又晴转多云。我的心，只能装得下一个人，别人可以一攻多受或者一受多攻，但我的只能是我的，而我也只是我的人的所有物。月华明白了我的意思，只好扯动嘴皮笑了一下，表示理解。带着小初打算离开这里，到我曾经觊觎了很久的世外桃源去。地方已经选好了，除了我和小初谁也不知道，免得他们一天没事前来捣乱，也断了他们找回小初的念头。

　　小初的身体弱了很多，所以只好向他们要了辆马车。太子见我任由小初自行上下马车准备东西有些惊讶。这有什么惊讶的，小初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要想有自己的幸福很多事必须亲力亲为。没等我对太子的表现嗤之以鼻，太子就不怀好意的开始斥责：“我说那个林啊，小初可是有孕在身，你就这么让他随意走来走去啊，出了事怎么办！不过毕竟不是我的孩子，我又不心疼，啧啧……”这下，月华也露出明显不赞同的神情。可我是真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有孕在身？开什么玩笑！小初吗？他不是男的吗？小初看见我僵硬的动作知道我一时难以理解，只好过来拉我上马车。“等等，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呢……”“回去再说！”小初难得的对我大声了一句，我只好闭口，等待之后小初亲自的解释。原本对于怀孕就已经够刺激的了，而小初时隔一年之后怀着的还是我的孩子，这让我不明白，难道这个世界果真是插播了美特斯邦威的广告——不走寻常路。

　　太子嘲笑的脸和月华明明暗暗的脸渐渐看不清，小初使劲挥了挥手，满脸泪痕地回了马车。老马识途，明日驹自行选择了有利于它自己的地形，朝着我们的世外桃源前进。

　　“小初？小初……”小初又陷入了羞赧境界，几次将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我抓头搔耳不得要领。直到晚上打算歇宿客栈的时候，小初特意要了一间比较僻静的房间才告诉了我。“林，今天，能不能和你一起睡？”“可以啊，我们只要了一间房，不一起睡难道要我睡地板吗？小初你忍心吗？”小初被调侃得笑了一声，却又露出忧虑来。“怎么了？不高兴？”小初还是不说话，我只好去找掌柜的再要一间房。虽然我不清楚太子说的有孕在身是什么意思，但分房而睡对孕妇，不对，是孕夫，绝对有好处就行了。刚叫了声掌柜的再开一间房，小初就连呼不用不用将闻声赶来的掌柜劝了回去。

　　好吧，这下如果你仍然觉得能不解释的话，我也没办法了。小初见我一直盯着他，狠下心开口：“一年前，仔细算的话十二个月还差四天，我们最后一次，那个。”“啊？”这只是下意识的接口，小初却因此又解释了一番：“你离开的前几天，我们每晚都一直在一起。你走的前一天，正好是第七天。”说道这里，小初有些难过。我将小初揽过来，坐到我腿上。虽然还是没明白七天是什么意思，但如今小初在我身边，那些事情过去就过去吧。

　　小初完全明白我常识的匮乏，继续解释：“普通人，如果一连七天，恩，那个的话，就会怀孕。这只是一种方法，还可以在事前喝一种药，只要一次就可以，适合比较忙的人。”小初自己说着笑了一下：“当时我并没注意我们在一起多少天，倒是月华总见我不想吃油腻的东西起了疑心，悄悄找了医官帮我把脉才知道我怀孕了。御医不知怎么得知了这个消息，连忙告诉了父皇。父皇当然要把孩子打掉，就赐了药给我。药是大哥给我的，喝下药，吐了几天血，御医又来把脉，知道孩子没了父皇才离开。”“对不起。”这是我的错，在我完全不清楚情况的时候，小初承受了那么重的伤痛。如果小初现在不是完好的在我怀中，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弥补。

　　“不用担心，都过去了。当时我并不知道大哥给我的是隐胎药，这种药能让孕期延长半年，我一直以为大哥是杀孩子的凶手，直到前一天，大哥说，要想活着就离开皇宫去找你，我还恨着大哥。今天这些人护送我来这里，我以为是他派来监视我确认我确实离开了随国的。”“恩，我们欠着大哥一份情，所以等孩子出生后，就回报回报国家吧。”小初点点头。“原本孩子应该是今年冬天出生的，但现在看来，得等到明年了。一般都是十一月怀胎产子，我却得再等半年。如果没有大哥，我们现在就不能在一起，甚至连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也保不住……”眼见小初越说越悲，连忙吻着安慰了一番。孕夫情绪不能波动太大，这个也应该是有共通性的。“隐胎药很珍贵，被称为百年难遇，因为药引是百年成熟的一种药草。而且在孕期到了十一个月的时候必须再次，再次和……和林在一起，不然隐胎药就作废了，孩子也会流掉。”太子还真是送了一份大礼给我们，怪不得我要马车的时候并不见他有什么为难，只是一直取笑说什么太丢人太丢脸的。大家都知道就我不知道，让小初一个人承受了那么多的眼光。“小初，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下此我一定注意，不会让你一个人了。有什么事一定告诉我，我们一起商量对策。”

　　“恩。其实林你也不用多内疚，曾经很多皇家的皇子是阴性体制的，也生过孩子的。只是因为后来父皇兴趣比较特殊，所以皇子们大多是阳性体制，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毕竟父皇那么多妃子都是阴性体制的。”“可是他们都没有吃过隐胎药吧。”“……这倒是……”“所以，我们更要小心了。是不是只要今天做一次就可以了，以后还是分房睡吧，免得伤了你。”话还没说完，小初的脸再次泛红。“小初，我很想你，每天都想，很想很想。”小初终于真实地回到了我身边，我会更加珍惜这段姻缘。原来我的不自信让小初选择离开我来保护我，这次我不会犹豫，我会尽力活着，无论遇到什么，为小初，也为那来之不易的孩子，让我惊诧的生命力。

　　“我也想你，每时每刻都想，想得心疼。”情话大抵如此，但此刻我赶到了幸福。因为是小初说出来的，是小初对我说的。小初才是那个坚强的人，不畏分离不畏苦难，默默一个人，为了我们的将来艰难而过。想想我这一年来拼尽全力得逃离皇帝的追杀，毕竟皇帝也明白，像我这种人，要不就绝杀要不就收拢，否则完全是祸害，偏偏他的儿子爱我入骨，又不能让他儿子得知我是被他所杀，只好缩手缩脚，这才被小初的大哥控制住了局势。心下庆幸。庆幸我们都坚持了这么久，我们能最后在一起。“小初，我想要你。可以吗？”小初点点头，任由我解开他的衣服。依旧白皙的皮肤，却因为一年来的心力憔悴失去了曾经的光泽，有些惨白。这都是我们的劫难，过了劫难，剩下的就是幸福和永恒。轻轻地吻上小初的脖颈那道伤疤，感受小初的颤抖。时隔一年，我终于又得到了小初。不，我从来没失去过他，他一直在我胸腔靠左的地方，只是我被思念折磨地忘了他的脸。这次，要好好看清楚，烙在心地，永难除去。

　　“小初。”将迷乱中的小初唤回神智，再次吻上他的唇。“嗯，唔……呜呜……”难耐的激情，让小初禁不住哭出来。“林，林，给我……”只有我们才懂得的话语自唇间溢出，一时春暖花开。

　　“年，这是什么？”“年，这是什么？”两张九分相似的脸凑到我新做好的东西前次第发问。“臭小子，叫爹！”“年，这是什么？”小初可不管教育臭小子的工作，继续求知若渴。臭小子师从带坏他的小爹，也无视我的怒吼：“年，这是什么！”一副赶快解答的神情，彷佛为他们解惑就是我的义务。“这个东西叫玻璃。”突然想起曾经很多人给玻璃的另一层含义，想到臭小子将来也是要做玻璃的，不怀好意的一笑：“其实，他还有另外一层意思……”虽然我很无奈臭小子对我尊称的忽视和小初日渐的不修边幅，但我甘之如饴。这就是生活。

　　我叫林年，这就是我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