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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暗 ...

  •   第二章

      有句话叫什么,人不能太安逸了,否则必遭报应。我只是给自己和小初放了半年的假,就被成千上万的军人围困在了山里。不知道为了逼出我们,会不会放火烧山,那样大概会成为这个世界第一起破坏环境的重大罪行了。据来人说,他们的将军惊见小初天人之姿,所以特来相请。且听闻小初身边总有一位随侍,所以可以一并带过去。我看看身上小初应我请求而作的骑装,有些郁闷。明明我和那些侍卫的衣着完全不同,但形势比人强,我只好当做完全不明白他们这种判断自何而来。小初不慌不忙的应对自如。我有些怀疑,这到底是不是我认识的小初。

      “田初公子这边请。”几名侍卫站在了逃离必经点上,喊出了这句让我心惊肉跳的邀请。我对这里并不是两眼一抹黑,自然知道为数不多的几位皇子的情况。田是国姓,只有当太子登基后才可自称为姓“天”。如今太子未立,任何田姓皇子都有可能得登大宝。既然侍卫光明正大的称呼小初为公子,也就说明小初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之一。我向来不喜欢钩心斗角,也不喜欢社会中的阴暗面,因为自己已经够黑暗的了,也绝不会出现负负得正的情况。“林?”小初担心的望向我,大概看到了我的神游太虚。我回以一笑,跟着小初进入驻地。

      一路所过,军士跪拜行礼。那几个侍卫虽对我的坦然之色十分不满,但碍于小初总是回顾我的眼神,只好压下心头怒气。谁遇到这种事都会愤怒,毕竟任何人都有可能在皇子落难期间接近皇子功成名就。“林是我的人,其他的不需要我多说吧。”小初的威严让我感到有些冷,但我从来知道,人都有两面,人都有过去,如今,正是小初的另一面和无法抛弃的过去延续而今。

      “三哥!”刚掀起大帐,一人就冲出大帐直奔小初而去。未见小初慌忙,忍住拦截的念头,立在一旁。小初被来人扑了个满怀,惊愕地看着我。“三哥,你终于愿意回来了吗!”原来就是曾经的月华。听他的口气,也明白了为什么月华等美人会被小初所救。小初连忙看向我,想说什么,却被月华抢先拉入大帐。“三哥,父皇也来了,正等你呢。”小初闭了嘴,随月华进了大帐。月华似乎在进大帐之前看了我一眼。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因为小初什么都没说。也许,那天的预感是正确的,就像快死的人总能知道自己确实将死了。定定的站到大帐旁边,没有侵入卫兵的护卫范围,开始想。想那些被我可以忽略的细节。对陌生环境本能的抗拒,让我的思绪无限活跃:小初是一名被拐卖的皇子,吃尽了苦,终于被寻到却不愿回到皇城却被强行带回。等到有了自己的势力后,强自出城,在外独居。原本到了时候不得不参加竞争的小初,因为遇到了我且位居人下,不能为支持他的势力所接受,所以三番五次对我进行狙击,或者诱惑或者击杀。没想到我身怀武艺,百试不成功,终于皇帝亲自出马。山上遇到的侍卫所谓的天人之姿恐怕是指身份,而将我作为随侍带过来也是明示我,我没有身份没有地位更可能没有前途,所以要小心行事。小初能在一瞬间想清楚这些,应该是适应了这种意有所指的暗语。再仔细回顾往昔,很多事都有了眉目。

      想通了这一层,时间也就不怎么难熬了。小初进帐的时候日正当空,而直到我想通月上东天,小初还是没从大帐中出来。又想起来那天脱口而出的那个念头,有些怀疑,难道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见小初一面然后就离去?有些不舒服,但曾经似乎从来就没舒服过,所以习惯了。习惯了的后遗症就是,我很快就忘了这种难过的感觉。或许,这也算的对小初的一种背叛吧。我曾那么在乎他,他也曾那么在乎我。不过,也有这么一句话,不在乎天长地久什么的。也挺好。

      正在我胡思乱想间,大帐中出来一个侍卫,说是皇帝传见。要见那就见见吧,见见小初今后短期内的依靠如何,也好放心。我从未告诉过小初我的全名,算是潜意识的回避。从来到这里的那天起,我只告诉过小初一人我的名字叫林,是希望能在排除所有后顾之忧后,有个人是唯一知晓我名字的人。

      “你就是林?”皇帝并不似当初小初听到我名字时候的惊讶,所以我初步判断,皇帝是一位很有心计的皇帝。“回陛下,在下正是。”“大胆!”果然,狐假虎威仍然是每个时代的必需品。见我不动声色,皇帝象征性的挥了挥手:“不必拘礼。”确实不必拘礼,我都在帐外等了整整六个小时了。我并没抬头寻找小初,我感觉得到小初就在帐中。不过那角明黄色的衣袍让我明白,至少这六个小时足够他换一套衣服的。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任何父母都不会容忍自己的子女穿着不符合期望的衣服。

      “听说你是田初的侍寝?”皇帝仍然用不冷不热的声音传输着言词。“父皇……”皇帝又一挥手,小初不再言语。“曾经。”“怎么?做皇儿的侍寝还委屈你了。”平板的语调,平静的情绪,让我有些烦躁。无论如何,我并没有伤害你的儿子不是吗。但马上又想起,这个时代就是这么无奈,欲加之罪。“您言重。只是往后田公子自然是不需要我侍寝的。”这种话由自己说出来很难过,但就由我来结束未尝不好。皇家的人,大概不愿意承认自己身为人下。既然小初从未坦白过但又不拒绝回归皇家,那我自然是要离开的。有时候门当户对就是这么残酷。

      “哦?”皇帝似乎有些惊奇,小初那个方位也传来了焦躁的气息。小初,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如果连你也不理解我的本心,那我再怎么坚持又有什么用。如果回归是你的愿望,那我也曾说过,即使我消失了,你也要好好过。这是个来自心内的承诺,你的本心知道的。不必我多言。“皇儿可是说对你很满意,想继续留着你的。”“天下佳丽,自然有田公子的真命所归。”“说得好,看来你还是很有可取之处的,怪不得皇儿会选择你。也好,你有什么要求没有,我可以满足你。”这是一位父亲对儿子选择的支持,也是一位皇帝对我的最后通牒。“谢陛下,还望陛下赏赐一匹绝世好马,以做乘骑。”“来人!将明日驹牵来。”小初从我开始说话就未再发一言,我不奇怪。改变一个人的本质何其难,小初总是这么温和。对他有所期望的人不会失望,然而,如果不是小初自己愿意,他不会回到这里,所以,这就是小初对我的回答。我从未问过小初是否愿意呆在这里,但小初也从未说过愿意放弃一切与我离开,答案显而易见,我也不过是个外来人而已。

      骑马离去,一路不回头。马是月华牵来的,小孩有些愧疚,说:“对不起,我不知道父皇会逼你离开。我知道,你和三哥是相爱的,但三哥不是你一个人的,对不起……”有什么用。没用,所以我并未给予回答,只是接过马,上马,离开,一骑绝尘。脸上凉凉的,应该是下雨了。停马观望,果然,身后滂沱大雨。

      “先生,先生,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儿?”小初曾经总是救人,捡的也都是极品,可惜我的手气不好,除了捡到小初那次。“到时候再说吧。”我这样回答旁边上蹿下跳的猴子。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人的第一印象都是动物。当初捡到小初的时候想起的是小鹿,而救下旁边的少年是因为少年像猴子。猴子是最像人的动物,所以我们可能会有共同语言。仅仅两天,我就对自己的这个想法后悔不已。少年自称知秋,叫夏知秋。名字很有些韵味,人实在是差极了。如同自己的第一印象,知秋完全不识愁滋味,每天活蹦乱跳,问东问西,活力无限,总让我有种想杀人的冲动。不过说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动剑了。以前小初总喜欢拔刀相助,所以我总是时刻待命,而知秋虽然喜欢闹腾,却鲜少招惹是非。大约是年少经历得多却因为与小初完全迥异的背景,让知秋分外珍惜平安,也分外敏感。他总能从我不经意间的动作或神色猜出我的心情好坏,从而实时得表现一番,不然气氛僵化也不让我为难。真是个好孩子。

      “林,你一直不高兴。你去找那个人吧,不然你会忘了怎么笑的。”知秋如是说。当初游荡天下的时候,尽是选择的山明水秀,这次我将目标放到了塞外。所谓塞外,古今中外大同小异,总的来说都是条件艰苦的意思。穷山恶水不算什么,悬崖峭壁不算什么,戈壁沙漠不算什么,我们一路行来,知秋总不忘随时开解我。其实有时候我都忘记了小初,尤其是险境时分,然而知秋确实知道我,知道我在还生之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我还有命见小初。“知秋,有没有人说过,你很话痨。”此刻正在悬崖顶上,知秋选择的征服目标。因为这里有一窝老鹰,而老鹰一向护窝,对外来者疯狂惩罚,这也就是我们最终决定来这里的原因。脚边落着几只鹰,没死,只是被打晕了。我们是来探险的不是来杀生的。

      “林,你想想,每次只要你能活下来,你的第一个念头是什么。”知秋每次总拿这个来说服我,我都快被他烦死了。但现在,我总算能正常的回想小初,也许慢慢的,我能把和小初渡过的日子当做纪念册,只在翻看的时候伤怀,却不会成为我生命的支柱。我的支柱是自由。“呼——”一阵大风刮过,知秋正扭头看我,没注意,脚下一松,被风带向空中。“知秋!”连忙将知秋拉回来,下意识的搂入怀中。“好险……”我还没反应过来,知秋就使劲推开了我。“呸,我可不是你的小初,随便你搂搂抱抱。”话虽这么说,知秋还是浑身发抖。“好好,你是知秋,不是小初。”这样说着,重新将知秋拉回怀中,轻拍知秋的背等待知秋安静下来。任何人,只要曾经面对险境,就会在生还的一刹那思绪冷静,却又在不久之后陷入情绪的混乱。我不知道知秋是否是这样,我只知道,目睹知秋差点被带走,顿时的紧张不是假的。也许我是将知秋当做小初之后的替身,也许我只是想给自己找个安慰点,所以此刻我抱着知秋。

      我不是个滥情的人,所以当天晚上,知秋还在自己的房间里过夜。只是,后半夜,发抖的知秋自动搜索到了我,我成为了临时的被窝。知秋比小初个子高一些,但更看起来更瘦弱一些。小初可以做出很美味的饭菜,而知秋只能等待我的厨艺展示。一年来,我选的路都是少见人烟的,所以吃的也大多是烧烤。知秋每次都将自己照顾的很好,只要有食物就绝对会努力吃饱,以备不测。知秋的未雨绸缪也让我吃惊,每次只要知秋在上路前准备了油布,中途就一定会下雨。知秋从来不说,今天天气可能不好所以不要走了之类的,而是悄悄地观察我一番,再做决定。如果我脸色较好,知秋就会哼着歌将东西绑到马背上,如果我脸色阴晴不定,就会在前一晚就将东西准备好,只要我一起床,他也马上会从隔壁屋子中出来,立刻出发,什么也不问。如果这一年来没有知秋,恐怕我会在旷野中嘶嚎至死。我也终于明白,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我无权去责备什么。很久以来,我无法对小初的离去释怀,总觉得这是时代的差异,是世界的代沟,但最近我又明白过来,既然我不能舍弃所谓的自由随小初在皇宫中生活,那也不能苛责小初放弃他应该担负的一切同我浪迹天涯。有那游荡的几年,足够我回忆的,只希望小初能更幸福。想通了就不会纠结,所以近两天我一直都情绪良好。知秋大约是知道我想开了,所以不再压抑自己的感情,主动说要选择一个目标去探险,而且最后还试探性地考验了我一番。

      如果小初立刻就出现在我眼前,我可能不能保持淡定,但我一直知道自己的最终方向。皇宫不是我的去处,天下也不是我能担负得起的,只有在天下中,我才有一席之地。我是一个人,却也不仅仅是一个人,所以没有绝对的自由,但我的自由必须是有所依托,比如现在的知秋,他的方向就是我为之奋斗的自由。“知秋,你这也算是乘虚而入吧。”知秋听见了却当没听见。轻笑一声,没再言语。患难见真情,如果我对一个能陪我爬雪山过草地的人敞开心扉,那我还真是EQ有问题。我当然没问题,所以我勉强坐怀不乱。倒是知秋睡得很熟。一夜天明。其实还是天色刚刚泛白的时候,知秋挣扎着起床,眯着眼打来了洗脸水,胡乱抹了一把,就出去准备行李了。今天,我们就要离开这个国家了,离开小初所在的土地。小初所在的国家叫随国,我和知秋跨越国边境要去的地方叫成国,知秋推荐了将近一年的国家。

      从知秋醒来,就一直叫嚣着说成国很不错,是值得一去的地方。后来知秋知道我和小初的事情后更是鼓动我去成国,理由是我曾说过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还是离开这片王土的好,否则哪天见了岂不更难过。

      起身,准备出发,如果我知道这一天我会见到小初,我就不会在知秋莫名其妙托了一个时辰后出发了。小初就站在不远处的亭子里,背对着大道。“知秋,我连你也不能相信了吗?”原来这就是我努力想相信的世界。先是小初后是知秋。知秋看到我眼中的疏离,有些慌乱,却还是低下头说:“你与他总要做个了断,否则你也不会安心。”就是这种自以为妥当的理由,坑害了无数人。如果我连自己的感情都不清楚,那还要大脑做什么。如果我不愿意去见小初,那么只有两个原因,或者我还不能肯定自己忘了小初所以我需要时间,或者我不想再见到小初以免在乎的人难过。可惜,即使是与我读过了那么多困境的知秋也犯了同样的错。就是如此让人无奈。生命中总不能让人诚心所欲,总带给我意外,所以直到这个世界,我都不能得以自由。“也好。也该做个了断。”知秋慌乱更甚,伸手想拉住我,却被我轻轻拂开。我看到了知秋眼底的痛苦挣扎,也看到了后悔忐忑。这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仅仅是单纯的信任而已。连信任都给不了,我怎么回应你的感情。

      “小初,你来送我?”踏上台阶,小初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向我,却沉默不语。我只好先发问,以免大家陷入回忆徒增伤感。“林,你还是那么温柔。不过,可惜,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小初神色间多了许多坚毅,乐于见到小初走上了自己的道路,虽然从那时起他就不是我一个人的小初了。“只是,我不知道,现在的我是不是你喜欢的小初,所以我犹豫了很久才来见你。现在的你能回答我吗?”“从我离开的那天起就不是了。”小初滞了一下,苦笑一下,接着说:“所以无论我说什么都不能挽回,是吗?”“对。”小初沉默了很久,才抬头说:“你走吧,希望你能平安。”

      我不想细究为什么小初说的是希望我平安,我只想尽快离开。这里的空气太压抑,这里的人太复杂。我不说来这里是个错误,至少让我认识了小初和知秋两个人。我也不说为什么我爱的人最终必须要舍弃我,我只知道原来我从来都是孤独的。回头的时候,知秋已经不在原地等我了。于是我独自一人走向能让我平静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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