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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杏花未肯无情思,何是情人最断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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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一过,向境又住到了太子府,日日折磨,却乖顺听话,各种刑罚折磨,身上明处暗处的伤从来没有断过,往往是伤上加伤,让人一见便知受了多少苦。
而对于向境,这些苦不算白受,段回峰出了气,心底舒坦,对他也不再是从前爱搭不理的样子,准许他跟在身边。
向境心里高兴,甚至在段回峰生闷气时,搬出许多向家审讯的手段哄他高兴。
忽有一日,安国公顾源庭前来拜访,恰逢段回峰外出,向境便让人带进来坐等。
顾源庭自恃三朝元老,不待人请,直接在主位上落座,目光越过上茶的荣安,看向后面站着的向境。
“我听说,那二公子在太子府向来都是跪侍的,莫不是太子不在,心里便失了尊敬?”
面对段回峰以外的人,向境眼皮都懒得抬:尊敬?尊敬谁?不过一个安国公,也敢跟他叫嚣?
“安国公跟你说话,你竟然这般无礼!”
“国公爷若要人奉茶,属下……”
“荣安,站起来。”向境冷冷对上顾源庭,“太子府的人,不可轻易折腰。”
“向境,这是太子府,你一个跪侍的罪人,哪来那么大底气?”
“如你所言,在太子府,连我都要跪侍,你又有什么资格跟我叫板?”向境直直看过去,“自家事尚乱不清,顾源庭,你又哪来的闲心找我的麻烦?”
“放肆!来人,押下去杖责!”
向境手腕上仍垂着长长一截铁链,平时是为了折磨,此刻却成了他的武器,手腕一甩,内力涌入,猎猎生风,径直打断了就近侍从的手臂。
那人捂着手臂倒在地上哀嚎,吓坏了跟在祖父身边的顾清妍,不由抓紧扶手,粉嫩的指甲因用力而透出白色。
笑话,跪侍不过是哄段回峰心底舒坦,让他出出气罢了,什么人也敢在他跟前叫嚣?便是亲贵王爷都不敢轻易受他的礼,安国公又算得了什么?
“三朝元老多的是,何况人活一遭,愈老愈糊涂。能让本公子正眼看你两眼的,不过是你占着一个老字罢了。”
出于为人的礼貌,出于对皇权的敬意,才稍稍客气些。但论恭敬以待,他还配不上。
不论当初是因着什么得封国公衔,他如今眼高于顶,自视甚高,已然是个老糊涂了。
“安国公不过是个头衔,要多少有多少,但我向境只有一个。”
虽说确实是他没事找事自己上赶着找不痛快,但顾源庭仍不愿意在后生面前落了下风:“你不过是仗着向家……”
向境不耐烦:“我从不靠向家保。”
“说的好,太子府的人,与向家何干?”
他们不知段回峰是何时来的,又听了多久,纷纷起身去迎。
顾清妍见段回峰大有问罪向境之意,赶忙走上前去盈盈一拜,眼底隐约闪着泪光,一副娇柔无力受人欺辱的可怜样,再努力做出容人大度的气派。
“表哥不必生气,只是有人不小心冲撞了祖父。”
表哥?向垣也就罢了,怎么谁都能来和他攀亲戚了?
“既是冲撞,怎能不气?”
顾清妍以为他是在生向境的气,忙不迭添油加醋:“表哥息怒。他欺上瞒下,是犯下大错的人,表哥却不曾在他脸上刺字,足见表哥宅心仁厚。”
“刺字?”
他抬起向境的下颌,细细打量:“你说呢?”
向境太熟悉太了解段回峰,清楚他此刻的生气并不是冲自己而来,他想演,自己就配合:“属下犯了大错,殿下怎么处置都是应该的。”
“刺个什么好呢……”
“随殿下高兴就是。只是若刺了,怕皇上那边不好交代。”
“有你,父皇不会说什么。”
“是,属下明白。”
段回峰一松手,坐定后端过茶盏:“顾清妍攀附皇亲,以下犯上,拖下去,赐黥刑。”
“?!”
“殿下,您这是何意?”
“何意?孤明明在帮顾小姐,安国公何出此言呢?”段回峰随意抬脚踢踢一旁跪侍的向境,“对二公子不敬可是大罪,等同不敬圣上。若是换他亲自处置,还不知是何下场,区区黥刑,已是从轻发落了。”
“更何况,你刚刚话中之意,是在说孤害怕向家吗?”
“老臣,老臣并无此意……”
“二公子就是二公子,就如同孤哪怕一朝为质也依然是羲国太子,容不得你们说三道四。”他环视一周,语气愈发生冷,“安国公带这么多人来是要做什么?向境,清场。”
“是。”
顾源庭不傻,他知道向境能打,所以特意带了许多练家子,以防不测。但他没想到,铁链镣铐不足以成为向境的枷锁,反而成了他的武器。
连他惯用的匕首都没有出袖,脚步变幻穿梭,仅凭四条铁链,二十多人均倒在太子府庭中,一个个张着嘴,捂着伤处无声哀嚎。
“表哥,表……殿下,殿下我错了,小女知道错了,我请罪,我这就请罪,求二公子宽恕。”
向境站到顾清妍跟前看看段回峰,居高临下,出手迅捷,在期盼恐惧的眼神中一个手刀劈晕了顾清妍:“拖走。”
随后又跪回到段回峰身侧:“殿下,安国公说有要事,这里乱的很,属下先带人收拾着,不如去书房吧?”
手背朝外扇了一巴掌,不算重,却格外响:“惹是生非。”
“属下知错,以后会注意的。”
不知顾源庭和段回峰说了什么,向境一进去就被段回峰劈头盖脸一顿砸,砚台磕破额角,殷红的血顺着流下,向境也顾不上擦,只一味跪着请罪。
“孤看腻了,找点别的玩。”
“那就请殿下等一等,让葫芦去向府传信,召齐泉过来吧。想来,殿下还没有见过针刑。”
他手脚上的铁链极为方便,等齐泉的时间就已经在房中吊起,上身衣物除尽,露出堪堪结痂的鞭伤,只待人施刑。
齐泉觉得向境疯了。
他只听太子身边侍从说是二公子要他过去帮忙施针刑,心里虽不解为何不直接送回向府审讯,却还是带了工具跟着过去,没想到等他施刑的人是向境。
背上纵横交错的痕迹,一看便知他这些天遭受了什么。
他原以为是向境做错了什么,求了几句,想要代为受刑,就见向境又挨了几个耳光,当即闭嘴,再不敢多言。
刑到一半,还不见人叫停,齐泉心里干着急,有向境盯着,他根本没法放水。
段回峰带着怪异的笑,似有些疯魔的味道,挑起向境的脸细细打量,看着他额上密密的冷汗笑得开怀:“疼吗?”
他颤着声音:“不疼。”
捏着下颌的手指陡然施力,掐出两个红印子,令向境更皱了皱眉:“又骗人?”
“……疼的,殿下。”
“疼就对了,慢慢习惯吧。”
“殿下,刑已尽,再没有可入针的地方了。”
而且……
齐泉压低眼睛看向向境,整个人都像从水里捞上来似的,背后密密麻麻扎了几十根银针,长短不一,深浅不同,却根根让人痛不欲生。
已经到这种程度,也该够了吧?
可段回峰不说话,向境就当他要继续:“齐泉,抽针。”
抽针,而非拔针,就是按原方法用细鞭再把银针抽出来,既要巧劲儿又要经验。一般而言都是用作审讯极难审的罪人,使蛮力直接抽断,留半截针在体内继续折磨。
纵是齐泉,也只是在闲来无事时试玩过几回抽全针,抽不出来的,再要取出更费一番周折,疼痛难忍。
“公子,属下不能保证一定抽出来,要不还是拔了,再来一回吧。”
“孤倒是没见过呢。”
“齐泉,抽。”
他咬牙抽下一鞭,向境随之一抖:果不其然,银针断了。
“公子,断了……是属下抽出来还是您用内力逼出来?”
向境试着调动内力逼针,却不慎更显出针刑的厉害,一动便疼得白了脸,冷汗滚滚而下,睫毛颤个不停,呼吸也急促几分,在段回峰的手覆上来时,又短暂一滞。
他示弱般唤道:“……殿下。”
“似乎是特别一些。”
“殿下,还要继续吗?”
“抽到出全针为止吧。”他甚至极为体贴的拿出手帕,耐心擦去额上的汗,声音尤为温柔,“再忍忍,嗯?”
这一点点温柔实在难能可贵,向境不自觉蹭蹭他的掌心,露出讨好的笑,乖巧得像某种动物,棕褐色的眼睛有了光彩,觉得这些痛苦都变得十分值得,不只是为给段回峰舒心,更为他偶尔赐予的一点点怜悯。
为着这点怜悯,就算齐泉将银针都抽断也无妨,或者说,更好。这样的话,段回峰就可以一直这样,温温柔柔的给他擦汗。
可是不知怎么,心里好痛。
不该这样的,虽身上痛了些,可段回峰待他就是比从前好了,他该知足。
日日守在他身边,能让他因自己舒心,难道不是自己想要的?更遑论殿下待自己如此温柔,他怎么就是学不会知足呢?
也许,他无需求段回峰再度垂爱,如今的情形,已经是莫大的幸福……段回峰终究是要娶妻生子,为皇家开枝散叶的。
思绪混乱,倒让痛楚稍减,没注意齐泉已经连着抽断了三根,心里愧疚不知添了几层,屏息凝神,终于找到了当初抽全针的手感,第五根被完整抽出来。
只是向境没想到,抽全针比抽断更疼,直接把他从纷乱思绪中拉回来,脖颈后扬,没忍住痛呼,晕在段回峰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