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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飒飒东风细雨来 ...

  •   两国合并,又要改行宫,事务极多,唯有向境与向垣无所事事,两人便整日凑在一处相互解闷。
      “哎呀,不行不行,二哥今儿是一点儿也不让我,步步紧逼。”向垣转身拉着乐君央他,“好乐君,你去闹闹他,让他也分分心。你瞧他把我欺负的。”
      别人不敢跟向境闹,可乐君敢,闻言换了位置坐在向境旁边,故意跟他说话扰他思路。
      向境戳他额头,笑骂他这就转了心。两个人闹着,向垣也跟着笑,自己观棋,手往边上一伸,问云景要茶。然而云景不知在想什么,茶盏递过来也没端稳,放到手上也没留神,只听“啊呀”一声,伴着瓷器破碎与棋子乱撞,向垣缩靠到小几旁,棋盘被撞的散乱,去接茶盏的手此刻颤颤捧在身前,烫红了一大片,同样泛红的还有向垣的眼睛。
      茶水滚烫,细白的皮肤很快就红肿起来,痛痒不堪。向垣何时受过这等苦?睫毛一眨就落下两行泪。
      屋子里乱起来。珏月急急打了凉水一遍遍清洗换水给他净手降温,风燃随身带的药里有冰片麝香一类,也不顾浪不浪费的统统拿来给他消肿,乐君就着位置方便,忙忙挪了小几又放过去几个软枕。向境顾不上问责,水还没来的时候就小心捧着他的手吹气,亲自给他净手消肿,涂抹伤药。
      好在没有烫出泡来,处理过也就无碍了,不过是向垣素来娇养的金贵,所以烫的格外厉害些。
      出了这事,两人都没心思下棋了,向垣疼得厉害,委委屈屈靠着向境不说话,眼睛仍红着,晶莹泪珠悬在眼睫,轻轻一眨就是珍珠似的泪,我见犹怜。
      珏月知道向境一定生气了,趁方才向境的注意全在向垣身上,悄悄把云景带出去躲一躲,向境问起,便说是怕他毛手毛脚碍事给撵出去的。
      自珏月出门打冷水,闻生便也得了消息匆匆赶回来,寻了伤药,此刻正与珏月立侍在侧。
      向境哄着向垣,间隙一抬眼看见他,因担心暂时消散的怒气蹭蹭涨上来,抓起自己那盏茶就朝闻生砸过去:“回回你都不在,我留你干什么!”
      先前段回峰要动手他不在,现下云景做事不谨慎他又不在,回回出事他不在,游山玩水倒次次不落!
      闻生也不含糊,扑通跪在碎瓷片上,任由滚烫尖利的瓷片划开皮肉扎到骨头,声音听得乐君心头一颤:“属下失职,甘愿受罚。”
      “你教出来的好下属,我还在这就敢不用心,我不在他又要如何?”向境越说越气,“你也是愈发懈怠,既有别人服侍,何须留你?”
      “二公子息怒!属下对公子绝无异心,求二公子开恩,给属下赎罪的机会。”
      “不知道垣儿闻不得血气吗?滚出去跪着。”
      “二哥……”他抽抽鼻子,眨眨眼睛,把将落不落的泪珠憋回去,手抬起来给他看,“伤的也没有多重,闻生又不会未卜先知。瓷片那么烫,闻生要跪坏的。”
      抬起来的手又被软帕垫着放下来,柔柔捧在向境手中。他一只手捧着向垣的手,另一只手揽着他安慰:“好,别乱动了,吓着你了是不是?”
      向境冷眼看他:“你明知垣儿心软,请罚也不知滚远些,还要他担心你。”
      “再有下次,”他顿了顿,一字一句说道,“闻生,你自己掂量。”
      “是,属下必当尽心竭力护公子周全!”
      “还不滚?”
      乐君头一回看见这样的向境,生起气来比起封越还可怕,吓得不知所措,紧贴墙站着。他有点拿不准向境会不会迁怒他,迁怒他明明该照顾向垣却跑去跟他闹腾,害向垣烫了手。
      向境半抱着向垣,像一个天然形成的保护伞,与向垣完美契合,把他严严实实护在怀中,替他挡去外界一切风雨纷扰,舍不得他受一点委屈伤害。
      向境怀抱不大,却刚刚好容下一个向垣。向境脊背宽广,支撑保护着向垣整个世界。
      乐君在一旁看着,忽然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从前向境对他的几分好,会不会因为是看见他想起了向垣呢?
      “二哥,你别怪云景好不好?”
      向境心疼地抱紧他:“何苦来,烫成这样还为他求情。”
      “不是为了他。”
      向垣轻声驳道,拉过向境的手贴在自己脸上,用面颊磨蹭他的掌心,上面许多薄茧让他的心比手更疼。
      他依着向境的手,如小兽依偎着母亲。
      “二哥的手也不该染血,云景到底无大错,哥哥不要再伤人了。”
      不是为了云景,而是为了向境。
      一根手指点在鼻尖:“好,都听你的。”
      见风燃出来,云景急急出声:“公子的手……”
      “红肿痛痒,但好在没有起水泡,将养两日应当无碍。”
      无碍就好。
      云景默默低下头,等候向境或闻生的发落。
      风燃无奈又不解:“你近来是怎么了?当初点你我做近身侍从,将军就是看中你小心仔细,公子虽总说你木讷,可还是更喜欢你。怎么出去一年回来,连心都丢了?”
      “……我也,不知道。”
      “单在公子面前就罢了,二公子面前也不知注意些。二公子动了大气了,当着公子的面骂了闻生大人。我先回去给你备药,好歹学两句话给自己求求情,光指着公子救你吗?”
      “……没什么好求的,我伤了公子,本就罪该万死。”
      向垣睡醒只见闻生,揉揉眼睛,带着鼻音嘟囔:“闻生,人都去哪儿了?空荡荡的,怪没意思的。”
      闻生上来扶他坐起,小心把烫伤的手托放到软垫:“公子怎么这么早醒了?可要再睡会儿?”
      向垣摇头,打了个呵欠,借着闻生坐起来:“怎么连乐君也不在?”
      “人都让二公子叫去了,在那边训话呢。”
      向境本打算趁他午睡敲打敲打这些人,谁知向垣今日起的早,闻生自然是向着向垣的,也知道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
      向垣默了一瞬,叹息道:“待云景回来,你别再责他。二哥这回一定生气了,不知怎么罚他呢。”
      虽说答应了自己不会打骂,罚跪一类的也必是跑不了。
      “难道只有二公子生气?”闻生不应,赌气道,“伤及公子,就算二公子不罚,属下也饶不了他。”
      “罚他做甚?我还没说你呢。二哥说的是,回回你都不在,我留你干什么?”
      “你明知我一刻离不了你,却还敢放别人来当差,想是二哥怕我醒了找不见你才独独把你留下吧?”
      “是属下的错,不该离开公子,您若有气,不如等二公子回来我再去请罪?”
      向垣想了想,难保待会向境不会来看他,翻身躺下装睡:“闻生,那几个也被叫走了吗?”
      “没有,二公子还没发现。”
      “那就好,你外头去吧,二哥来了就说我还睡着。”
      “我这两年不在,你们是愈发懈怠了。”向境坐在檐下环视一圈,最终将目光收回落在跟前跪着的人身上,“云景,本公子为何要罚你?”
      “属下做事分心,热茶烫了三公子的手。”
      “你既知道,我也不多说什么。珏月。”
      珏月应声提了小炉过来,云景会意,手心朝上呈在身前,滚烫的沸水浇在手掌,云景低垂着头一言不发,仿佛对疼痛失去感知,然紧抿的唇出卖了此刻心情,显出难忍的疼来。
      乐君在宫里也看过刁钻狠毒的主子罚下人,然不过是捧着热杯或拿热茶罚的,头一次见拿了沸水直接往手上浇,且不是一杯,直浇完一壶才罢。想退却根本挪不开脚,眼前的向境让他实在陌生。
      不知怎的,他想起前几日自己对向垣放肆无礼,那时自己对向垣的迁就视而不见,向境已经不大高兴了,虽说向垣没当回事,可要是让向境知道……
      从前做侍君的向境装出性情大变的模样,自己也是微微有些怕的。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向境?
      “好好记着,再有下次,就算三弟求情也没用。”
      “云景不在时,是谁近前服侍的?”
      “属下苏叶,参见二公子。”
      向境扫他两眼,起身离去:“他手上不便,这几日,还是你来。”
      向垣带着风燃乐君在宫里头闲逛,走得累了,躲到假山底下坐着,让风燃乐君去给他采柳枝来。
      他一个人无所事事,正巧遇见齐泉带着几人走过,商议什么的样子,也是没想到会碰见他,略一点头:“垣公子。”
      向垣坐立难安,一见齐泉就心里发虚,可他后面跟着人,自己又不该站起来。
      风燃二人回来,正见齐泉,风燃赶紧跑过来,赔笑道:“齐大人,大人这是往哪儿去?”
      齐泉并非跟谁都那副样子,尤其风燃与他地位相当,脸色稍稍缓和了些:“去和宴厅。他不是伤了手?又不是没事做,乱跑什么?”
      齐泉跟在向境身边,自然知道向垣被烫伤,想想向境受伤什么样,看向垣愈发不顺眼。
      “二公子把闻生大人叫去了,属下不得力,只能陪公子走走。”
      “境公子没有我,也没见不做事。”不论真假,在齐泉听来都是托词,习惯性刺他一句,到底没多说别的,带着人走了。
      乐君忍不住问:“他是谁呀?”
      风燃答道:“齐泉,二公子身边近侍。”
      “这我知道,那天看见了。他怎么敢这么跟三公子说话?就不怕向境知道吗?”
      想想云景和闻生的下场,乐君觉得要是让向境听见他这样说话,岂非要拔了他的舌头?
      风燃摇摇头:“齐大人一向如此,最初被二公子撞见,责过好几回,差点打发回辰山。也不知为何,齐大人最讨厌公子,可公子从不告他的状,还嘱咐我们不准说给二公子。”
      “该闭嘴的时候闭嘴,不该问的别问,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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