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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何妨积雪凌,但为清风动 ...

  •   段回峰猜的很对,荣安次日去太医院取药,就被封越叫去问了两句,还派了一位太医来亲自诊脉,确定段回峰是真的风寒发烧才放心。
      “属下回来路上,听见有人议论,说向境病着无人禀报,封越不悦,斥责太医院上下。眼下已退了烧,殿下宽心罢。”
      段回峰点点头,至少向境没事,封越也不曾怀疑,不枉他费心病一场。
      向境并不知皎皎带回来的药与段回峰有关,更不知他病了,此刻正跟拂衣来回拉扯,说什么也不肯再喝苦得让人想吐的药。
      拂衣劝说不顶用,又不敢少了一顿药,苦思冥想:“要不公子出门走走,说不定心情好了,喝药也就不苦了呢?”
      “……”向境看他一眼,认命般端起药碗,甚至无须小匙无须蜜饯,皱着眉头一饮而尽,碗放回盘中,沉闷一响。
      拂衣不解:“公子?”
      “出了这个门,指不定遇见谁呢。我身上酸痛,乏力得紧,实在不愿再跟那些人耗心力。”
      他抱着一只软枕栽歪到榻上,揪着抱枕边角处的流苏穗子,百无聊赖之际,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冷清许多,细细想了想,又撑着坐起来,疑惑道:“乐君呢?”
      “属下也不知,乐君好像有事,用过早膳就出去了。”
      向境又躺回去,抱着抱枕发呆:他无亲无故,能有什么事?
      他念叨的人此刻正被皇后抓了错处跪在御花园等罚,他满心以为自己完了,却还想着千万不能弄坏了这几枝竹子。
      ——要拿去给向境插瓶的。
      皇后身边的侍女教训他:“竟敢冲撞皇后,娘娘凤体有违,你难辞其咎!”
      皇后一抬手,故作慈悲姿态:“算了,打发他去……”
      “手下留人。”向境放开拂衣,走到皇后面前拱拱手,“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安。”
      皇后素来不喜欢这等男宠,又为着之前宜衡说了几句实话就惹得向境生病,害她被封越敲打的缘故,尤其不喜向境,见是他来更没有好脸:“稀客啊,向公子不是不爱来御花园的么?”
      身边侍女立刻接上:“娘娘记错了,向公子是不爱出门,何止是不爱来御花园呢?承宠数月,都未曾来聆听皇后教诲,到底是下九流出身,不懂规矩。”
      向境淡淡一笑,指指地上的乐君:“乐君出身将军府,想必当初是得了娘娘教诲的,不知娘娘为何与他生气?”
      得了教诲的都不懂规矩,这教诲听不听,也没什么特别。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不将本宫的话放在心上,动了不该动的。向公子说,不该发落他么?”
      云袖轻挥,挡在乐君身前。
      “若是说竹枝……”向境浅笑,“是我要他折的,皇后娘娘有何疑问吗?上行下效,他做错了,源头便在向境身上,何必对他动气?”
      乐君慌了神:“不,不是……”
      “住口。”向境淡淡瞥他一眼,“皇后与我说话,有你什么事?”
      侍女傲声道:“折竹便罢了,却催折了牡丹。牡丹象征中宫,故意折断,他是何居心?”
      向境垂眼一瞧,果不其然,乐君跟前丢着一朵牡丹,好巧不巧是朵正红色,开得正艳,重重叠叠的花瓣簇拥着,煞是好看。
      向境笑起来,俯身拾起那朵花:还未出二月呢,牡丹开的倒快。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倾国倾城,牡丹自惭形秽,故折服于您。臣瞧着,此乃天意,并非人力可改,他不过是恰好经过,实属无妄之灾。臣倒觉得是这牡丹的错,迫不及待为您折腰,平白让娘娘误会,连累了无辜之人。”
      皇后冷笑:“当真是牙尖嘴利,难怪哄的皇上晕头转向。”
      “猗盈君驭下不严,冲撞皇后,禁足三个月。”
      哦,看来是说什么也不管用了。好听的不爱听,他又能怎么办呢?
      “娘娘恕罪,臣不懂规矩,不明白这禁足……”向境略一顿,勾起一抹笑来,看着很是无辜,“单是不能出去呢,还是进出都不行?我倒无所谓,毕竟宫里人尽皆知,我不爱出门。可皇上说了晚上要来的,不知娘娘的禁足令,对皇上是否有用?”
      “放肆!”侍女杏目圆睁,扬手就是一耳光,白净的脸颊迅速添了两分颜色,“你是什么东西,敢在娘娘面前耀武扬威?”
      向境低垂目光,看着老实本分,委屈可怜,更让人恼火。皇后刚要发落,便传来含笑的低沉嗓音。
      “打也打过了,皇后还不罢手么?”
      皇后神色不大自然:“臣妾还没拿他如何,他这般矫揉造作给谁看?”
      封越笑叹,走过去拍拍高位女子以示安慰:“多大的事,犯得上跟他置气?朕还有政务,晚些时候再去陪你用膳。”
      “至于你,驭下不严,罚俸两月,以示惩戒。”
      向境松了口气:“是。”
      有惊无险回了乐颜轩,向境倚在软榻上,冷眼看着乐君蹭进来,小心翼翼地给他上茶摆点心,从库房挑来一只碧色瓷瓶,倒了水插好竹枝送过来,向境看得眼晕,指使道:“换只琉璃的来。”
      他不会什么修剪花枝的手艺,只看着哪些多余就剪哪些,剪子又快又狠,细枝叶子掉了一桌,颇有些撒气的意味在里头,乐君也不敢多言,可怜巴巴地在一旁看着。
      向境一眼扫过去,他连忙低下头。
      到底没忍心剪坏了他的心意,剪刀往桌上一扔:“没什么想说的?”
      乐君愧疚又委屈:“不是我做的,我也不知道那朵花怎么就折了,还正好从我手上落下去。向境,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没几个人看我顺眼,不过是不好直接拿我错处。”向境叹气,“我是问你为何要出去,不是说过没事别乱跑的么?”
      再说他之前最怕惹事,自己想带他出去都不肯,怎么现在还主动往外跑了?
      乐君更委屈了:“不是你说的吗?”
      向境一愣:“我何时说过?”
      “你昨日说乐颜轩清静是清静,就是少些翠竹,我才想着出去寻些来。”
      “……”
      向境默然:老想着讨好他做什么呢?反正封越都已经让他住下了,吃穿不愁,也无需侍寝,不过是每日为他束发,清闲度日,却总给自己找事,平白费心讨他的好。
      “罢了,从你的月俸里扣。”
      “!”乐君一下着急了,“别呀别呀,你这,我,你月俸那么多,要扣到何时去呀?”
      看他信以为真,急得话都说不清,向境才终于笑出来,捡起剪掉的一枝竹枝挠挠他的鼻尖,像在逗弄小猫小狗:“行啦,不扣你的。之后别乱跑了,我不是每次都能救你。”
      当个宠物养的话,倒也不是那么没意思。
      乐君看他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他没有生气,不嫌自己连累他,那就是没事。思及此处,他也跟着笑,趴在桌上仰头看他。
      “向境,我发现你好厉害啊。”
      向境一勾唇,侧过脸指指还未消退的红印子:“厉害?”
      “……”乐君不说话了,坐直上身低垂着头:都是他害的,要不向境也不会挨打。
      向境又拾起那根小枝去逗他:“没怪你。一巴掌换你平安,也算值了。”
      “我是想说,你跟皇后说话也太不知分寸了。夸她不成,竟直接顶嘴。要我,一个字也不敢说。”
      向境只是轻笑,不知是何意思。
      乐君托腮望着被修剪过的竹枝,琉璃樽漾着一半水,折射竹枝翠色欲滴,眼中尽是慕艳:所以还是得宠好呀,有人撑腰。你看,禁足成了罚俸,还少了一个月,不痛不痒地说两句就过去了。
      宜衡许久没有收到向垣的来信,端着矜傲不肯低头,心里烦闷得很。
      宫里人虽多却无人可说话,加之向垣不肯再与她传信的根本原因还在宫里活蹦乱跳,便时常去没落冷清的沈府找沈合欢。
      沈合欢看她心情不佳,有意提起她戴的一只别致的发钗,得了首肯上手摸了摸,趁机赞她气质出挑性情好,直夸的她面色缓和了些,遣退侍女,慢慢与她说起心事。
      两人原本在廊上说话,忽然一只野猫自房梁上窜出来,径直扑向宜衡,爪子勾乱几缕发丝,方才被沈合欢称赞过的发钗落入水中,激起点点涟漪。
      宜衡吓得连退几步,花容失色,沈合欢借口今日诸事不顺,陪她去净云寺,廊后人影一闪,仿佛从未出现过。
      夜间,云景进来,将擦拭过的发钗呈上:“姑娘,拿到了。”
      “嗯。公子何时来?”
      “下月初。”
      沈合欢拿着发钗,摇了摇,几颗水滴形的玉坠轻轻碰撞,清脆悦耳:“云景,你觉得我今日的方法怎么样?”
      春日猫儿易躁,她拿香料逗了许久,只将一点点抹在发钗上便已足够,何况宜衡身后还站了一个藏香的云景?
      “姑娘聪慧,方法自然好。只是太过危险,野猫毕竟是畜生,万一误伤了姑娘就不好了。”
      烛火一晃,恰恰隐去沈合欢的笑,还有那根本藏不住的期待:“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云景习以为常,不觉有异:“属下是姑娘的暗卫,于暗卫而言,主人安危是第一要紧。”
      笑意隐去,沈合欢面无表情:傻子。
      她原不该指望这个满脑子暗卫规矩的木头能说出什么别的话来。
      她不再与他说话,将发钗收进木盒,谨慎藏进妆奁暗格,挥挥手让他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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