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去》沐川清酒

161、【番外四】孤鸿篇二

　　自从得知段业订下婚约，向天鸿整日闷闷不乐，跟谁也不爱说话，除了读书习武，只一味闷头睡觉，弄得向天漠想找他谈谈都不行。
　　又一日他午睡起来，看见段业坐在一边：“醒了？”
　　“哥？你何时来的？”
　　段业宠溺一笑，捏捏他因睡醒而泛红的脸：“孤准备婚事，不得空来看你，你倒清闲。”
　　因见到段业而雀跃的眼神黯淡了：“准备好了？你何时成亲？”
　　“不急，得等等。孤同天漠兄说了，带你出去走走，你准备一下。”
　　夜里，两人歇在客栈。
　　“听说你最近心情不好？干嘛，孤成亲你不高兴？”
　　“嗯，我不想你成亲。”
　　“仰慕孤的姑娘小姐才不想孤成亲。”
　　“我也不想。”
　　“你这是喜欢孤么？”
　　原本段业也只是调笑，他一向喜欢逗弄这个小他五岁却被训来保护他的孩子，岂料向天鸿点点头，认认真真把心剖给他看：“是。哥，鸿儿心里有你，一直有你。哥，你等等我，你不要娶别人好不好？”
　　段业翻身看着小孩一脸认真，想逗逗他，双唇相贴的一刹那，段业还未细细感受唇齿相依的美好，向天鸿就甩了他一巴掌。
　　“你做什么！”
　　向天鸿被他吼得一颤，仍理直气壮。
　　“哥哥嫂嫂就是这样的。”
　　那次在书房，他看见哥哥亲了嫂嫂一下，嫂嫂就这样打哥哥来着。虽然打人不对，但他没做错呀。
　　段业耐着性子听他解释，末了忆起孩子才十二岁，不到教人事的时候。
　　“殷夫人那般泼辣性子，你也敢学她？怎么不看看你父母？”
　　“……”向天鸿把脸一扭，“我嫂嫂才不泼辣，嫂嫂待我可好了。”
　　段业一时心梗：“我方才的话，不许让她知道，听见没？”段业本念着他小，不想这么早让孩子经历，结果出了这茬，他还非得好好教教他，欺身压上前，咬牙切齿，“这可是你自找的。”
　　向天鸿到底比他小，未经人事稚嫩的很，眼睛蒙上朦胧雾气，眼尾飞出一抹嫣红，唇上水光潋滟，脆生生叫他哥的声音软了许多，长眉微蹙，如画一般。
　　情至浓时，手脚并用缠在他身上，难耐扭动，偏他不给个痛快，惹得向天鸿一面缠着他一面下意识蜷缩。
　　孩子人小，力气却极大，段业只好比他更狠，顶得向天鸿无力攀附，软软搭在榻上，只是双臂仍搂着他的脖子。
　　呼吸打在耳畔，鼻息交缠，那声哥从来也不见那么好听，甜腻腻的，带着泣音，段业真的有些沉沦了，拉着他又来了一次，闹的孩子终于哭出来，白光乍现后昏昏睡去。
　　睡着了也不安分，一个劲儿往段业怀里钻，被他哄孩子似的拍了几下才算老实。
　　黑夜里传出一声幽叹。
　　“这可是你自找的。”
　　两人闹得晚，睡得沉，次日一睁眼才知那真的不是梦。
　　向天鸿低头，不好意思起来：虽说又累又舒服，可段业好凶哦，他都有些受不住了。
　　“想什么呢？”
　　“想你呀，哥，我喜欢你，我说真的。”段业一醒向天鸿就凑上去，从背后环抱着他的腰身不肯放手，“哥，你不要娶别人嘛。你等等我，我很快就长大了，等我长大了，我就嫁给你，哥，你一定等等我。”
　　“孤从来没说过喜欢你。”
　　向天鸿愣住了：“什么？”
　　“孤圆你一个梦，日后把心揣回肚子里，再不许有这大逆不道的念头。”
　　彼时的向天鸿还不明白，一脸天真地跟段业讲道理：“我没有大逆不道，我只是心悦你，哥，我们昨夜……”
　　“啪！”
　　段业收回手，悠悠整理衣裳：“喜欢？向天鸿，孤是太子，你只是孤的一把刀，还不配与孤谈喜欢，更不配让孤喜欢你。至于昨夜，孤说了，那是圆你一个梦。君恩如流水，你该明白。”
　　向天鸿甚至没心思想他打得疼不疼。
　　“可我将来是二公子，皇上说了，我们有天赐的缘分。”
　　“两个男子是没有好结果的，鸿儿最听哥的话了，是不是？”
　　向天鸿头一回对他生了惧意，慢慢后退，段业一把攥住他裸露在外的脚踝：“孤将来要做皇上，一代帝王，不会为任何人任何情意牵绊，你若懂事，将来站在朝堂上与孤并肩的只有你，你若不懂事，历朝历代，也不是没有二公子早夭的先例。”
　　向天鸿喃喃念着，眼泪又落下来：“哥，鸿儿喜欢你，真的喜欢你，你等等我……”
　　等等我，等我把他的阴谋解开，把你想要的都带给你，你的眼神是否就能落在我身上？等等我，等我长大了，长到可以自己做主自己婚事的时候，你是不是就能娶我？
　　段业整好衣袍，回头看他一眼，见他这副可怜样，大发慈悲地为他拭泪，动作温柔，话语却极其残忍：“喜欢最是没用，孤看中的只是你的能力。”
　　能力……
　　“会束发么？”
　　他呆愣着点点头。
　　段业随即抛过自己的发冠，甩袖坐在榻沿上，将发梳递给他，丝毫不顾榻上的人尚一身狼藉心碎如尘，示意他为自己束发。
　　向天鸿愣愣地接过发梳，强忍着身上的不适跪坐起身，机械地动作着为他束发。
　　他本不会的。
　　只是有次见母亲为父亲束发，二人闺阁情趣，好不甜蜜，端的一副浓情蜜意，后来意识到自己对段业的感情，才悄悄找自己的侍从学了一手，想着将来段业登基了，早朝前，他也如母亲一般，为他束发，然后站在朝堂上，看着大殿上的他威严端庄，冕旒下的青丝却是出自他的手。
　　向天鸿幻想过无数次，却没有一次是像现在这样，他精心准备的小心思就这样暴露了，段业也没有夸赞，只对着铜镜看了看，点头说了一句：“还不错。”
　　还不错。
　　只是还不错。
　　看他这副可怜呆愣好似被抛弃的模样，段业心底嗤笑：向家竟教出这样痴傻的孩子，也难怪，毕竟是生来为他所用的二公子，不需要太多自己的想法，只要满心满眼都是他就好了。不过也正因如此，向天鸿才会错了心思，会受这样大的打击。
　　他本要走了，偏偏又折回来，想着唤一唤他回神，手指沿着昨夜的痕迹一路滑下，向天鸿终于反应过来，攥着衾被把自己包了严实，剧烈反抗起来，满是抗拒。
　　“该干的都干了，现在还羞什么？”
　　眼泪簌簌而下，段业早已离开。不多时，阿雁裕丰从段业口中得知向天鸿在哪，跑进来找时就看见他家小公子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哭得不能自已，满屋欢爱的味道想忽视也忽视不了。
　　皇帝龙体违和，段业也忙起来。大婚过后便一头扎进政务中，跟着老皇帝学习。连带着向天鸿也跟着二小姐学习各种事务，二人见面不过擦肩而过，匆匆一瞥。
　　二人再一次私下见面已是段业成了皇上之后，难得清闲几分的段业来向府躲懒，向天鸿叽叽喳喳跑回家来找哥哥，一见段业就蔫了。
　　“多日不见，鸿儿开始怕朕了？”
　　向天鸿闻言更是瑟缩一下，望望向天漠，低着头不说话。
　　向天漠不知那日的事，更不知向天鸿的心思，笑着为二人解围：“他本就该怕，陛下是皇上，岂能总由他没大没小？”
　　向天漠润润喉，提起另一件事：“说来，陛下已经登基，国孝也快过了，你差不多该成家了。”
　　“我不要。”向天鸿从哥哥身后跑出来，看了看段业，到底没再过去，而是自己坐在另一边，低头转着茶盏，嘴里嘟囔道，“陛下还没有太子呢，不算成家，我待陛下有了太子再成亲。”
　　“你……陛下还要依他么？”
　　“哥，依我吧。”向天鸿攥着他的衣袖撒娇，眼神中的情愫自己也不明白，“你也没几次能给我做挡箭牌了。”
　　向天漠此言分明是想段业帮着说两句，段业却不知想到什么，笑道：“好，再依你一次。将来太子的事可就与你无关了，莫再拿他做挡箭牌。”
　　后来有几次，段业到二公子府寻他说话，对他的情意总付之一笑，偶尔还会笑他天真，傻得可爱。
　　向天鸿反驳：“我才不傻呢！哥哥说鸿儿是最聪明的孩子！”
　　“你明知朕对你无意，还不放手，聪明到哪儿去了？”
　　“哥，嬷嬷说啦，说谎的孩子没人爱。”
　　段业反问：“你爱我吗？”
　　“爱呀！”
　　段业笑了：“那我怎么会没人爱呢？”
　　因为向天鸿爱他，所以段业有人爱，他没有说谎。
　　向天鸿默默想了一会儿，瞪他一眼跑开了。但段业一挥袖要走，他又不得不乖乖出来，乖乖依着臣子之礼送行，乖乖告别，做一个百姓喜欢看的，恭敬有礼，谦和敬上的二公子。
　　阿雁看不过去，无数次劝他：“算了吧，公子，陛下他不喜欢您。”
　　“他喜欢！”
　　就像当年笃定皇帝会立他为太子，向天鸿笃定段业喜欢他。
　　他知道，段业知道，别人都不知道。
　　他和段业有天赐的缘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