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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番外三】段回峰(上) ...

  •   一开始,段回峰实在是看不上向境。
      长得柔柔弱弱,说话轻声细语,总是浅浅笑着。虽说向垣也是白白净净书生相,却能看得见向天漠的影子,不像他,让人提不起提防心,柔弱得似乎有阵风就能吹倒。他甚至不敢让向境干重活,怕没法同向家交代。
      确定向境的心意后,段回峰鄙夷:到底是烟花柳巷的私生子,净学些歪路子。
      然而随着时间,他竟在不知不觉中同样动了心。
      那是他头一次心生爱恋,对一个男子。
      彼时段回峰不过十六七,看见向境就会在心里傻笑,想离他近些,比如牵牵他,抱抱他,只是仅限于此,迟迟没有了下一步。
      那次他坐在书案后,随口要一本书。
      那本书在书架上层,向境伸手去够,可惜他年岁小,不够高,努力踮脚,段回峰觉得可爱,站在他身后,待他转身时将人吓了一跳。
      更可爱了。
      段回峰心脏漏了一拍:像只受惊的小兔,太可爱了。
      他按耐不住,情动难抑,一手撑书架,一手摸上他的脸,越靠越近……扑通一声。
      他赶紧睁眼去看,向境瑟缩跪坐在地上,满头冷汗,眼神恐惧无神,无意识摇头:“不,不……”
      “境儿?境儿?别怕,不要怕,对不起,孤不要了,不要了,你别怕。”
      段回峰满心愧疚,又哄又拍,俯下身,把他像孩子似的抱在怀里拍背,一遍遍地哄。
      后来他不得不将向境关在质馆,像他的父母曾经做的那样,把他关起来。
      一日,向境靠在他肩头,语气奇怪。
      “殿下,贞洁有多重要?”
      段回峰呼吸一滞:向境长在烟花柳巷,对这样的事想必更加敏感——世人眼中的他本就是见不得光的人。
      “没有多重要。”
      他这样回答。
      “孤向你保证,无论你的心在不在孤这里,孤都不会拿所谓贞洁逼你,孤保证。”
      他这样许诺。
      向境没有回应。他用鼻尖蹭他的鼻尖,一瞬间,向境便红了脸,一个字也不说了。
      段回峰想,这样单纯又纯净的人,他的母亲一定把他保护得很好,所以即便向境长在青楼,依然干净澄澈,纯情可爱。
      他会继续保护向境,将来,绝不让他回向府受苦。他不会再唐突向境,他要给向境最好的。
      他食言了。
      向境被抢走了。
      向境做侍君是被迫的,和他朝夕相处的段回峰会怎么样呢?
      从早到晚,向境都陪着他,可突然有一天,向境不在了,他还得继续过下去,一个人过下去。
      向境的影子在质馆的每个角落,逼得段回峰屡次失智,他想逃却无处可逃,只能在没有向境的质馆一天天地熬。
      之前不管在哪,段回峰一回头就能看见向境,他就站在那,守着段回峰。
      可后来,他再也看不见向境了。
      他只能用努力去麻痹自己,用努力忽视向境已经不在的事实。
      我不知道午夜梦回,他会不会惊起,然后摸着身侧冰冷的床榻失神难过,再也睡不着,干坐到天亮。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近乡情更怯,索性把紫竹丢给葫芦他们照顾,却到底不愿意割舍向境存在的痕迹,半夜时候偷偷摸摸自己捡回来。
      我不知道向境被向垣刺伤的那一夜他是怎么过的,是否会后悔没有厚着脸皮跟去,是否会想起从前他脸色苍白的模样。
      他爱着向境,爱着那个一点一点走进自己生活融入自己生命的那个人,他不如向境成熟,却比向境更成熟。他会把所有过错揽到自己身上:向境受伤不醒是他不作为罔顾向境的情意,向境被关在质馆是他太狠心不顾向境的感受,向境被封越夺去是他太无能护不住心爱之人,向境被说闲话是他站的还不够高……他比向境幸运,有母爱,有向城,也有许多朋友。他很努力爱着向境,想要保护他,把最好的都给他。
      直到那天他才知道:向境不需要。
      他本身就已经很高了,除了那个位置,再没有比向境站的更高的人。
      他开始动摇:向境对他的好,是不是真的?
      如果向境对他的好都只是为了任务,如果那一切都只是向境营造出来的假象,那么他爱的那个人,是否一开始就不存在?
      那段日子,是向境在陪他玩吗?
      他为他掏心掏肺殚精竭虑的日日夜夜,仿佛都成了笑话。
      后来向境再说什么他都不想再听——那不是向境,那是他的二公子。
      命定的二公子。
      他的爱,自始至终都是一个笑话,只有他自己当了真。
      向境的挽回,他觉得理所应当:这种时候,难道向境还要笑着对他说“不好意思骗了你”吗?还是说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冷眼看他一个人发疯?
      那不是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或是“殿下恕罪”就能揭过去的,那是段回峰少年悸动的全部情意与满满当当的爱。
      就算是为了安慰,为了日后好相见,向境都应该这样做。
      他再也不信向境爱他了。
      在质馆的日子,长到两年,短到那几个月,是他们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向境远比他想的更加聪敏能干,宴会上,向境将诸葛起的全部阴谋揭开,逐个击破,令人钦佩。
      向境又躺在了榻上,脸色苍白,胸口裹着洁白的纱布——他猜那是自己那一剑留下的伤。被折断的手指上也缠着纱布,大概是接好了。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细密的伤。
      算了吧。
      段回峰想。
      放过向境,也放过他自己,就当那些过去是他们两个共同的梦,人不能一辈子活在梦里。
      事情结束了,他与他,也结束了。
      那是羲国的二公子,不是他的境儿。
      渐渐的,段回峰觉得自己不再像自己了。
      他开始喜欢发泄,尤其是对向境,他打他,骂他,斥责他,惩罚他,想尽各种办法欺负他,而向境一言不发,全都默默承受。
      也许是向境惯的,也许是被向境气的,但总归来说,和向境有关。
      那次从安国公府回来,他明显感觉体内的燥热,忍无可忍之时,他没有同意荣安找个女人的办法。
      他想到了向境。
      他要向境。
      二人推搡挣扎间,向境急匆匆套上的衣裳散乱大半,更加刺激了段回峰。
      向境怕伤到他,只用尽力气摇头,想让段回峰放过他,可段回峰似乎失了智,双目血红,盯着他像要拆吞入腹。
      “殿下,您说过您不会……”
      “说过?你有没有说过不会欺骗?嗯?”
      段回峰掐住他的脖颈,喉管被挤压,向境咬紧牙关调整呼吸,却还是一点点失去空气。
      “叫啊,你在封越身下不是叫得很欢吗?怎么现在哑巴了?”
      向境想说没有,可脆弱的部位仍被人扼住,他怒视的眼睛让他无所适从,干脆垂下眼睑不再看他。
      “不准闭眼!你心里在想谁?这种时候,你还想着他吗?”
      他的手稍稍松开些力道,空气挤进喉咙,仿佛重获新生。
      “我没有……殿下,境儿心里只有您……”
      “你叫他从不疏离,你当孤没有听见吗!只是作戏,需要做到那种程度吗!”
      在众人面前不知廉耻,连吃饭都要别人喂,甚至当众睡在他怀里,唤他如此亲近……
      向境从来没叫过他的名字。
      彼时段回峰并不知晓向境的过往,不能明白他为何不叫他的名字。
      在迷药的作用下,段回峰倾吐发泄他的不解,委屈,与愤懑。
      好疼。
      说不上是哪里疼,但就是很疼,从来没有这么疼过。
      也许是心里更疼吧。
      段回峰想不明白,为何向境总是拒绝他。
      为何封越可以他不可以?为何伤害他的人可以爱他的人不可以?
      看着身下僵硬颤抖的人,半遮半掩的脊背上是纵横伤痕,他一时恍惚:他在诸葛越那里也是这样吗?隐忍,委屈,无声承受,不敢抗拒。
      如果不爱,他为何要与向境做这样的事?他现在在做什么?他在伤害他最爱的人吗?伤害那个他曾放在心尖上的人吗?
      无名火起,他猛地挥开向境,失了力的人只能翻下榻去,滚落在地上,虚合着眼,呼吸短急,紧紧咬着唇,让人看了可怜。
      仔细看看,他身下还有血迹,落在榻上,斑斑驳驳。
      他一定弄疼他了。
      “葫芦。”
      “殿下。”
      “扔回去,不必理会。”
      明明是他说不必理会,可到了第二天,段回峰主动提起了向境。
      他输了。
      他就是爱向境,爱的不得了。
      有时段回峰也会钻牛角尖:他想要占有向境,不只是身体上。
      他知道向境眼里常常映着他一个人,但这不够,他想要向境眼里心里只有他一个人,向城向垣,都不可以有,他甚至嫉妒在他之前对向境呼来唤去发号施令的段业。
      向境是属于他的二公子,凭什么听别人的命令?他怎么可以?对段业顺从,对向垣娇纵,替向城筹谋,多少次对他们露出的轻松的笑,段回峰想要将这些都占为己有。当他看见向境对段业的命令无条件服从,他就会想:为什么你不反抗?为什么不质问?你明知道你属于我。
      他也会想,向境会不会嫉妒呢?
      嫉妒向垣是不可能,他愈娇惯向垣,向境只会愈高兴。那其他人呢?比如当年的常安,如果常安还在,他会不会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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