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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能舞清风挥碧影, 难留旧月照栏杆 ...

  •   待向长义带着宜然回到褚云院,就见自家兄长已经回来,遣退其他人在房间等他。
      “哥哥。”
      “我看看。”
      向长义默不作声往前走两步,任由兄长检查他的伤势。
      “到底为了什么?”
      “什么为了什么?”
      “齐泉,还有你的手,到底为了什么搞成这样?”
      “我不小心。”
      岂料向长仁毫不意外地瞪他一眼,揪住他的耳朵:“我还不知道你?一肚子坏水儿,说,不然别想安生睡觉。”
      向长义傻笑着,不似平日闷葫芦的样子:“哥哥,你力气好大,我耳朵快被你拧掉了。”
      “拧掉了才好,让你不听话。”嘴上这样说,向长仁还是松了力气,“我不是说过,你要做什么都先同我商量?”
      “你不在家,我上哪给你说去?”
      “就算你不喜欢齐泉,又何必用这样的办法?真出事了你怎么办?”
      向长义摇摇头,又恢复了平时不说话的模样。安静许久,他一扭头,看见向长仁,又一秒破功,认真给傻乎乎的兄长解释。
      “齐泉武艺高强,他能收住。”
      “那二叔叔怎么办?齐泉可是他最信任的人,连珏月都比不上。”
      齐泉与珏月看似不分上下,可向境对齐泉素来宽容,从未责骂,遑论处罚,甚至放心由他服侍段回峰。
      向境是偏心齐泉的。
      “哥哥,你不懂。”
      “我是笨,但是你不能仗着自己有几分聪明就为所欲为。”
      “是啊,哥哥好笨。你回来了,太子就要走了,二叔叔哪有心情想齐泉?”
      “哦,也是,我来时听说太子已经命人筹备他们大婚了。”
      “所以说哥哥笨,如果二叔叔能和太子回去,干什么把宜然放到我们这里?哥哥,你不要只长个子,长力气,也长长心眼吧。”
      被他这样直白的一噎,向长仁也不知怎么应:“知道你聪明,但是你聪明得过宜然?被她发现怎么办?”万一哪天宜然想起过去的事了,岂不是要与他们生分?
      “自从她摔下来,胆小又怕事,大不如前了。”向长义打了个哈欠,爬上榻去,“哥哥,我最近好容易困哦,我不跟你说了。”
      向长仁点点头,以为是伤口愈合消耗体力,没有多想,只嘱咐他一定别再自作主张,向长义满口答应,也不知听进去几个字。
      朝峰院里,段回峰与向境已经更衣就寝,二人躺在榻上,段回峰辗转反侧,时不时听见衣裳与衾被摩擦。
      向境起身看看他:“殿下,您睡不着吗?”
      “吵醒你了?”
      “殿下在为齐泉伤心吗?”
      “孤只怕你心里难过。”
      “境儿早就说过,世上只有一个向境,却有千千万万个齐泉,就如殿下只有一个,世上亦有千千万万个向境。为人臣者,前仆后继,没有谁是不可代替的。”
      “可是,你明明那样喜欢齐泉。”
      向境被他逗笑了,故作娇嗔:“境儿明明只喜欢殿下。”
      他吻上来,极尽缠绵,呼吸间都是段回峰的气息,化作根根情丝,二人纠缠沦陷。
      二人十指紧扣,尤其是当段回峰前倾时,身下的人总会弓着身子欲躲,却只能困在他臂弯与床榻间的一方天地,躲闪也似迎合,直扑到他身前,汗津津的身躯紧紧贴合。
      混沌朦胧中,向境手指不自觉用力,紧紧抓着段回峰,每当他退开些,向境就会下意识缠住他,目光懵懂哀伤,引得段回峰心头酸涩又满足。
      到最后,手指无力摊开,口中呜呜嗯嗯逸出声来。段回峰不喜他放开,却喜他低.喘.呜.咽,费了极大耐力才勉强忍住没有把他弄.坏弄.伤。
      “抱……呜,抱……”
      段回峰待向境有求必应,深知向境在他跟前极需安全感,亦深知向境最怕情.事时情人的远离,腾出一只手,用力把他揽在身前,连空气都挤不进去。
      事毕,段回峰吻着他如缎长发,鼻尖萦绕着来自向境身上的药香与欢ai过后的味道。
      “就算是当年的你,也不可以被代替。”
      向境笑笑,没有多言。
      这是二人最后一次交颈入眠。
      次日,段回峰用过早膳,便在朝峰院来回溜达,一想到以后都不能再来,他着实有些舍不得。
      直到向城那边来人,请他上船回去,段回峰才回屋牵起向境准备走。
      向境忽然挣开他的手,无比庄重叩首一拜。
      段回峰一怔,旋即无奈:“又跪,膝盖不痛吗?快起……”
      “臣恭送殿下。”
      “胡闹,我们不是一起回去?”
      向境摇头,退后一步,与他拉开距离:“不,殿下,我不回去。”
      段回峰以为他是不愿意与向城他们住一处,连忙安抚道:“你放心,不回向府,我们回太子府。”
      他都打点好了,他一回去,就能登基,然后向境受封,大婚,就算向境不喜欢皇宫,也可搬去二公子府,总之,他不会再让向境受任何人的欺负!
      岂料向境仍摇头:“殿下,我不随您回平城。”
      段回峰努力压下心头不好的预感,扯出一抹笑来哄他:“你这是怪孤来的晚了?你闹,孤高兴,也愿意哄你,可城兄还等着呢,有什么事我们回家说好不好?”
      “殿下,我……”
      “别说话!别说话,乖,我们先回去,回去了慢慢说。”
      “殿下!”向境提高音量,脚下生了钉子,“殿下,您冷静些。”
      可他怎么冷静?他没办法冷静!他不知道向境又有什么难言之隐,他只知道,若是这次向境不回去,他就不能娶他了!
      他怎么能娶别人?他做这些多,都是为了能娶到向境,他怎么能娶别人?
      向境看着他,目光平静,带着淡淡的悲伤。
      段回峰已经快让他逼疯了。
      他想抱着他,不顾所有来求他。
      “殿下,您若当真看重境儿,不要为任何人放下身段。”
      “我是为您而存在,只要我在,不会让您向任何人低头。”
      伸出去的手硬生生一顿,不再向下,反而掐着他的脖子将之掼在墙上。
      “孤命令你,回去。”
      “……不。”
      “孤命令你回去!”
      出于求生本能,向境想要挣脱,可在他的手即将抓住段回峰的那一刻,两人对视,向境忽然觉得,这样也很好,死在段回峰手上,他甘心。
      殿下,我不愿脏了您的手,可是……
      可是,若您登上那个位置,来日必少不了血雨腥风,这双手又怎能不染血?我护不了您长远,若死在您的手上,也算我最好的结局。
      他放下手,在段回峰带给他的窒息中,平静而幸福地阖上了眼,指尖抠进背后的墙壁,冒出丝丝缕缕的血。
      而那一眼,段回峰在向境眸中看到了发疯的自己,看到了无声承受怒火的向境。
      手一松,向境摔在地上,大口喘息着,被珏月扶着才摇摇晃晃跪坐起来,段回峰忽然想起当年,被刺穿身体的向境跑到他面前,身负重伤的向境打倒了诸葛起,而现在,他竟然连站都……
      不知名的情绪占据他的心,他不知是愤怒多些还是心疼多些,若说愤怒,到底是愤怒他的又一次欺瞒,还是愤怒自己害他至此?
      向境捂着脖子咳了许久,半晌抬头,努力笑得好看:“殿下,您还记得那个赌吗?”
      “殿下答应过境儿一件事,那时您说,无论我要什么,您都答应。”向境坦然一笑,“殿下一言九鼎,如今就请殿下一人回平城,恕臣不能陪同吧。”
      段回峰忽然愣了。
      六年前的雨夜。
      他应承向境的那件事。
      六年前……
      向境早就知道有这一日?
      “殿下说了,无论什么,都答应。如今,请殿下独自回平城吧。”
      辰山会是您的后盾,不要再回头看了。
      电光火石间,段回峰已探明一切。
      “你算计我,向境,你从六年前就在算计我。”
      真相一旦揭开一点点,后面的就再也藏不住。
      “当初的谣言是你散播的,你是故意的,故意逼走自己,故意逼孤放你走,你当初说,说孤成婚……你一开始就没打算回去,你从来就没打算回去!”
      “是。”
      “……”
      段回峰哑口无言,他宁愿向境再多骗骗他,说一句不是。
      他爱着向境,所以可以不在意向境与他人的过往,可以不在意向境屡次骗他即便他最讨厌被人欺骗,可以为了他清除旧党世族甚至不惜与自己的父皇撕破脸,然而向境一直都在算计他,算计他的路,算计他的爱。
      他曾经以为自己可以不在乎,可真到了这一刻,所有的真相摊开在眼前,他发现原来向境自始至终都在算计他而这段感情中唯有他付出了真心,段回峰忽然发现,自己不能完全不在意。
      他在意的。
      不可能不在意的。
      难道他们的感情于向境只是一场游戏?难道当初他不该原谅向境?难道向境不骗人就活不下去吗?
      段回峰悲哀地发现,他们又回到了当初的起点:他爱着的究竟是哪个向境?爱着他的究竟是哪个向境?向境到底有没有喜欢过他?他的喜欢他的爱,在向境眼里究竟算什么?
      如果这一切都源于向境的算计,那么他这些年所做的一切有何意义?他是为了带向境回家,为了让向境不再受人诋毁,可原来向境不需要,他所做的一切在向境眼中,也许只是一场笑话。
      多年希望一朝梦碎,段回峰终于崩溃了。
      他想,他是该生气的,该痛心,该悲恸,该悔恨,该彷徨,可最后,他反而很平静,平静得有些麻木。
      他阖眼,半晌,轻轻吐出一口气。
      “向境,孤终究看错了你。如你所愿,孤一个人回去,且,今后都无需你的陪同。”
      他似乎是放下了,又像是累了,不愿再与他纠缠不清,极轻极慢地吐出这句话,好像歇下千斤重担。
      同样卸下重担的还有向境。
      他的殿下终于不要他了。
      “是,恭送殿下。”
      向境跪不住,失力倒在地上。
      他干脆翻身,躺在地上笑。
      一而再,再而三,段回峰再大的耐心都该被磨没了吧?
      此后天高地远,山长水阔,他与他再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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