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去》沐川清酒

140、碧草含情杏花喜，上林莺啭游丝起

　　向境搬去和段回峰一起，向垣也就不在缠着要和他住，搬回了平风院。
　　“那是什么？”
　　方依念刚把盅盖打开，向垣就闻到一股清甜的香气，忍不住耸耸鼻尖，惹来妻子打趣：“多大人了，连盈儿的甜羹也馋吗？”
　　甜羹？
　　“还有没有？”
　　“真馋了？”方依念诧异，“估摸着没了，素日就盈儿吃，哪成想你今日……诶，干什么去！”
　　向垣指使闻生端了甜羹就走。
　　“让她明日再吃！”
　　二人步伐匆匆赶到朝峰院，向境正同段回峰用膳，见他来也是诧异：“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可用过午膳吗？”
　　“二哥哥，你尝尝这个，喜不喜欢？”
　　“……”
　　青白瓷盅里盛着米白色乳汤，尚冒着热气。二人对视一眼，不解其意。段回峰舀了一匙，先自己尝尝，笑说甜，向境应该喜欢，遂又舀了一匙，微微吹凉喂给他。
　　“是好吃，这是什么？新的药膳？”
　　“不是啦，是甜羹。二哥哥喜欢吗？”
　　向境笑笑：“喜欢，你那边厨娘手真巧。你用过午膳吗？要不留下在这里用？让齐泉添副碗筷。”
　　“不用不用，你喜欢就好，我回去了，念念等我呢。”
　　珏月在外间听着，听见向境喜欢，忍不住跟着向垣出去，想去他院里学一学，好时时给向境备着。
　　“何必劳姐姐走一趟？回头我把厨娘送去就是。”
　　“太子暂居，二公子不喜朝峰院人手过多，再者公子所食，还是属下亲力亲为的好。”
　　“哟，可算领回来了？”
　　向垣一头雾水：“什么领回来了？”
　　方依念阴阳怪气：“太子还在呢，二哥哥留你做什么？难道不是为了方便你与她？”
　　“什么我与她，念念，你这是怎么了？”
　　“我怎么了？我还想问你呢！又是留宿又是送东西，成日里姐姐长姐姐短的还不够，这会儿连盈儿的甜羹都拿去送人了，你若当真喜欢，你二哥哥怎么还不把她给你做通房？”
　　“三夫人息怒，甜羹是……”
　　她越说越难听，向垣脸色也愈发难看。说完最后一句，珏月正欲解释，向垣就开口：“闻生，送珏月回去。”
　　闻生会意，送珏月出平风院又多走了一段，找个没人地方：“三公子家事，就不必同二公子提了，他如今情况你也清楚，别说这些让他多心。”
　　“我知道，只是三公子那边，你多劝和劝和，三夫人若还生气，你同我说，我再来给夫人赔罪。”
　　平风院里，向垣与方依念争吵，数年不快攒在一处，被那盅甜羹引燃。
　　“你二哥哥这样纵你，将来你杀人放火，弑君弑父，必有他的一份功劳！”
　　向垣最听不得人说向境不是，一耳光扇过去，破口大骂，吓得向盈姝嚎啕大哭，一时摔碗砸盘，争执哭闹，平风院乱成一片。
　　“混账！你以为你在说谁？若非你是我的妻，你活该千刀万剐！”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妻，向垣，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我若对你无意，羲国多少世家小姐随我挑，何必娶你？”向垣冷冷看着她，“二哥哥病着，我不去，难道你去？让他们起船，你且回向府住吧，若实在觉得我对你不好，不如自请下堂，皇上自会给我赐婚。”
　　方依念赌气，愈发不肯服软，连向府也不去，直接回了娘家住。
　　向垣看着方依念离去的背影，一面哄着女儿睡觉，一面低声吩咐。
　　“闻生，去找个身形与她相当的人来。”
　　“是。只是若二公子起疑……”
　　“她是我的妻，二哥哥有什么可疑的？去。”
　　有向垣示意，平风院的事并没有传到他人耳中，只说方依念想念父母，回家住几日。
　　朝峰院里，向境起得晚些，不知是不是毒发的原因，懒懒的不爱动，坐在桌前翻书。
　　“做什么呢？”
　　“殿下？您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向境微讶，刚要迎上去就见段回峰朝他走过来，“大哥那边有事？”
　　“想你了，就先回来了。”段回峰笑着看他，“向城兄那里有桩别的事要处理，孤也想偷一日闲，就回来了。做什么呢？”
　　“打发齐泉问三弟要了两本书来看。”
　　“不是写就是看，要不就是处理事情，累不累？不如作几幅画，你也闲雅片刻。”
　　“殿下，境儿不会作画。”
　　“孤来教你。”
　　说着，段回峰从后面绕过，拥着他握住他的手，一同执笔，呼吸洒在他的耳畔：“想画什么？”
　　“殿下。”
　　他以为他在叫他：“嗯？”
　　向境偏过头笑道：“我想画殿下，可以吗？”
　　“只画一人有什么好？形单影只，多的是寂寞。不如连你一起画进去。”
　　“……可我怎能与殿下一同入画？”
　　“没事，只是自己作乐罢了，不必在意。”
　　无需多思，他已然想好要如何画向境——他画过向境太多次，一颦一笑皆已了然于心，此刻带着向境，有意放慢速度，一笔一画，动作行云流水，很快两个人都画好了，段回峰拾起来反反复复地看。
　　“境儿作的第一幅画，日后带回去，找人裱了挂在寝殿。”
　　向境头一次违抗段回峰的想法：“不给。这是殿下与我一起画的，境儿要自己收着，见不到殿下的时候，有个念想。殿下喜欢，明日画了更好的再给殿下。”
　　“怎么会见不到？朝堂上君臣相见，下了朝日夜相对。给你就是，可别忘了欠孤一幅画呢。”
　　“是，我……”
　　“你欠了孤好多，孤想你想的肝肠寸断，以后，要一点一点还。”
　　“殿下，我……”
　　鼻尖蹭在耳廓，嗅的心痒：“境儿……好香……”
　　他细细密密地吻，蜻蜓点水一般，不住吻着向境，又轻又小心，却又流连忘返。段回峰最喜欢看他害羞的样子，向境面薄，很容易脸红，分外可爱，总让他忍不住逗弄，看他脸红心跳，自己也会心跳加快。
　　向境脸微红，羞赧地躲，恰好一偏头看见躲在帘外的宜然。
　　“宜然？你，你何时来的？”
　　段回峰也才注意到她，两人赶紧分开，离得远些，招手教宜然过来。
　　“齐叔叔让行川述岳扎了秋千，我想教义父一起去看。”宜然笑得天真自然，仰头看着向境，童言无忌，“宜然打扰义父和父王了吗？”
　　“这孩子，谁教你的？不许混说。”
　　看他愈发脸红，段回峰也笑，俯身抱起宜然：“走吧，父王陪你去玩秋千。”
　　段回峰抱着宜然，回头看向境，他正低着头拿手背冰脸。段回峰晃晃宜然，女孩会意，脆生生叫他：“义父！”
　　“诶，来了来了。”向境一抬头，见二人在几步外等他，不由更羞，“殿下。”
　　早在宜然因一架秋千就哄到褚云院，齐泉就盘算着何时在朝峰院也扎一个，没成想向境能松口准宜然过来，忙不迭招呼人干活。
　　“父王，再高些！”
　　“再高只怕摔了。”
　　宜然撒娇：“不嘛，义父在呢，宜然不会摔到的，父王～”
　　“好，那就高一点点。”段回峰笑言，“倒是孤疏忽了，有你在，她怎么也摔不到。”
　　珏月提着一只竹篮，插满了各种花草：“二公子。”
　　“拿的什么？”
　　“小姐说秋千不够好看，要属下去摘些花来装饰一下。”
　　向境点点头，遂蹲下招呼宜然：“宜然，来看珏月摘的花，不喜欢再让她去摘。”
　　“喜欢，月姑姑挑的都好看！”
　　宜然跳下秋千，跑到向境跟前，同他一起看花，小手挑挑拣拣，找了一朵浅色棠梨递给向境。
　　“这朵最漂亮，给义父。”
　　段回峰故意吃味：“只给义父，不给父王吗？”
　　宜然嘻嘻笑着：“就算先给父王，父王也会先给义父的，是不是？”
　　段回峰笑着戳她额头，只道这孩子机灵，倒像是向境亲生的。
　　不过……
　　段回峰拾起一朵木槿：“棠梨寓意不好，换这个戴吧。”
　　“好……”
　　向境才要接，宜然就撇撇嘴：“义父偏心，父王说不好就不好了，我挑的哪里不好？”
　　“倒是孤错了，来，这朵给宜然好不好？”
　　向境在一边看着两人，一大一小玩得不亦乐乎，不止自己和珏月，朝峰院上上下下都没能逃了二人“毒手”，秋千索上也插满了花，春意盎然，倒不像在盛夏。
　　宜然又爬上秋千，段回峰在后面推她，一摇一晃，有些花儿插得不稳，栽下来，落了她满头满身，仿佛下了一场花雨，高兴得宜然直拍手，咯咯笑声感染了每个人。
　　雨痕走过来：“二公子，大夫人身边若芷来接小姐了。”
　　“小姐，该回去用午膳了。”
　　方才的高兴劲儿一下就散了，宜然委屈巴巴看着她：“不能在义父这里吃吗？”
　　“你下次再来玩，先回去吧。”
　　知道向境那里肯定行不通，宜然灵机一动，跑到段回峰身边，扯着他的袖子可怜兮兮仰头看着他。
　　“父王……”
　　段回峰看着她，忽然想到从前的自己，年少无知，总想亲近父亲，留在段业那里，却总被赶出来。
　　“一顿午膳而已，等她玩够了自己就回去了。”
　　说着，段回峰抱起宜然，逗弄着哄她开心：“走吧，和父王一起好不好？”
　　“谢父王！父王最好啦！”宜然欢快亲他一口，哄得段回峰眉开眼笑，比向境亲他还高兴，分不清是谁哄谁。
　　向境看着他们的背影，到底没办法：“你回去吧，同嫂嫂好好解释，我待会儿就送她回去。”
　　“是，奴婢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