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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寒苦不忍言,为君奏丝桐 ...

  •   “大哥二哥,我出去玩啦!”
      向境颔首笑应:“去吧。”
      向垣回首冲他们二人招招手,笑得眼睛弯成月牙,珠链碰撞,如泉水叮咚。
      “瞧着三弟比从前活泼了些。”
      向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日渐转暖,他身子好多了,自然活泼好动。”
      向境还要说什么,就见段回峰从正门进来,忙将人迎进骐骥院,说是宫里荷花开的正好,想邀他入宫赏莲。
      “属下是外臣,哪能说进宫就进宫?”
      “有什么不能的?你可是二公子,孤都比你低一级,天底下哪有你不能去的地方?”
      “可是……”
      向垣从门口探头进来。
      “咦,表哥也在?”
      “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出去玩?”
      向垣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示意闻生带走其他人:“我想着珏月姐姐伤势未愈,昨日新制了两盒玉肌膏,先送过来才安心。”
      “谢三公子垂爱,属下……”
      “诶~姐姐这话说早了,还是让我先看过。”
      珏月看看向境,后者端起茶盏,算是默许,便折起衣袖露出伤疤给向垣看,岂知向垣竟拉着她的手摆到段回峰面前。
      “表哥你看,那日,她不慎烫伤,二哥哥很是心疼,说希望我能亲自为她制些见效快的祛疤膏。药膏拿了两三盒,用了也有十日了,却丁点儿不见好。表哥猜猜,这药是用到谁身上了?”
      珏月慌乱跪下:“三公子恕罪,属下是公子近侍,自然要以公子为重,所以总不见好,辜负三公子苦心,属下……”
      “行啦,”扇头搭上她的肩,“我又不傻,你想蒙我总得找个像样的理由,但凡你用了就绝不会没有好转。表哥还是好好问问二哥哥,药是怎么用没的,总不能到了现在还教他受委屈。”
      向垣说完就走,走前不忘将药膏放在桌上,想忽视也忽视不了,碍眼得很。
      “他说的是真的?”
      向境自然没想到向垣这样细心,更没想到向垣这次竟绕过自己直接找段回峰说,心乱如麻,面对段回峰的质疑,心虚得不敢看他。
      “一点小伤,没有什么的。”
      段回峰能信吗?段回峰不能。
      “珏月,你说。”
      珏月心一横,朝段回峰道:“公子他……”
      “珏月,殿下不懂,你也不懂?再敢多言,就回辰山去。”
      “属下既跟了公子,自然事事为您考量,从前忍下委屈是不得已,无人体谅,可如今您是殿下心尖上的人,无需再一个人闷声受屈,何况这事本就不是您的错……”
      “够了!”
      谁知向境竟急了,一巴掌甩过去。
      “一个两个不愿意待了是不是?骐骥院是谁做主?你同齐泉皆是有主意的,可知本公子最厌自作主张的人!”
      “……属下失言。”
      “滚出去!”
      向境虽严厉,可只要不触犯,他一向宽和,极少同身边人动手。珏月深知他是真的生气了,不敢再多留,对段回峰更是一个字不敢说。
      “境儿,无法发生什么,孤都与你站一起,你无需一个人扛着。”
      房间再无第三人,向境干脆跪在他身前,双手交叠在他膝上,撒娇似的晃一晃。
      段回峰再问,他也不答,只一味摇头,可怜巴巴往他怀里钻,仰起脸来盯着他,无声求他心软。
      “那你只告诉孤,为何不能说,好不好?”
      向境咬唇思忖,段回峰的怀抱太温暖,让他觉得可以依靠,何况段回峰这样放低身段来哄他,自己很不应该恃宠而骄,任性妄为。
      “殿下若是知道了,就会离开境儿了。”
      “你就这样信不过孤?
      “孤的命令,你也不听了吗?”
      “!”向境猛一抬头,惊惧恐慌的模样反吓了段回峰一跳,怀疑如此逼迫吓唬是不是太过了些,向境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袖,忐忑不安,“殿下一定要知道吗?”
      “你实在不想说,孤不逼你就是,只一点,遇事莫自己担着,无论如何,孤都会与你不离不弃。”
      “……我身上,有些脏,所以,不敢教您知道。”
      “所以拐着弯儿问向垣要祛疤膏?”
      向境点点头。
      “不过是些疤,孤怎么会离开你?是孤不好,从前待你太过严苛,不讲情面。这两日无事,孤今夜留宿向府,多陪陪你,好不好?”
      “……”向境把脸埋在他怀中,声细如蚊,“那您是留在泠然院,还是骐骥院呢?”
      段回峰笑着把人提起来,对着那张绯红的脸颊亲了又亲,宠溺道:“孤是来找你的,自然是留在骐骥院了。你不想入宫,那就不去。你院子里有没有琴?孤弹琴给你听好不好?”
      指尖流泻出悠扬琴曲,慢慢安抚着向境。纵有满腹心事,此时此刻,面对段回峰,他什么也不愿去想。
      向垣说得对,时日无多,他应该好好陪陪段回峰才是。因着他的自私,他的殿下不堪其扰,眉宇间带有愁意,在踏入骐骥院时消散了些,想是段回峰在这里可以稍稍放松。
      晚间,珏月为向境更衣上药,段回峰却提前回来了,向境一把抓起衣衫挡在身前,珏月也赶紧收起药膏:“殿下不是在三弟那里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我想你了,所以回来的早。
      但是此刻他无心解释,看着向境这样避他,怎么想怎么别扭:“孤已说了不会在意,你何必如此?”
      “我……”
      一瞬间福至心灵:莫不是上次火海救他还留了别的伤?
      “不准躲,过来孤看看。”
      “不,您说了不逼我的。”
      “孤也说了,无论怎样都不离不弃,只是疤痕,孤怎么会离开你?”
      他无暇顾及,尽可能后退,躲在帷帐之内:“殿下,境儿尚在更衣,您先出去吧。”
      “你还想躲孤一辈子吗?
      “孤是真心喜欢你,无论发生什么孤都没有嫌弃你,你总该让孤知道你怎么了,孤不想被一味蒙在鼓里。还是说,你觉得孤不值得你托付?哪里做的不好你直说就是了,孤愿意为你改。”
      随着说话,段回峰慢慢坐到榻边,一点点靠近他,近乎恳求:“境儿,过来,好不好?”
      看向境不说话,像是在思考,又像是被他说动了,段回峰试着拽拽他手中衣物,发觉向境只是紧张抿唇却并无阻拦之意后,段回峰心中一喜,小心把衣物拉开,露出精瘦的身躯。
      “这是……”
      他看到了他想看到的,可他宁愿是自己眼花了。
      后背上处处是鞭痕,有的已经变浅,有的还粉粉的,似是新生的肌肤,纵横交错,布满整片后背。而在他的腰际,赫然印着一枚烙印,深红色的烙印紧紧咬合着皮肤,颜色虽已变浅,仍能看出伤痕之重,烧焦的味道仿佛已经绕在鼻尖,让人作呕。
      向境本是侧着身,又躲在帷帐下,段回峰不能完全看清,这会儿着急,顾不上说,直接拉过人来看,发现他肩头下方同样印着一枚,已经被上过药了,涂着厚厚一层药膏。
      手落在床单上,向境紧张地攥着被子,任由段回峰摆弄不敢出声:这样的印记,若是去不掉,段回峰心里怎么会不介意?将来难免亲近,那时又会有多扫兴呢?
      半晌,才听段回峰颤抖哽咽着问出一句。
      “怎么会这样?”
      他明明已经打过招呼了,除非苏孟在场,否则不会对向境用刑,怎么鞭痕那样重,连这些东西都用上了?
      “苏孟他,换走了行刑的狱卒,只有您来了才会上鞭刑。”
      段回峰若不来,便是各种酷刑加身。向境手指不自觉用力,若非怕段回峰来时发觉不对,十指怕又要折一遍,明处更不知会多出多少伤。
      “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眼泪落在略有褪色的烙印上,比当初的烙铁还烫人。
      “殿下,殿下您别这样,不是您的错,不疼的,已经不疼了,您看,境儿不疼了。只是,只是落了疤,脏的很,不大好看了……”
      眼泪一串串落下,段回峰的内心逐渐崩溃,一句话也听不进去:“我应该好好守着你才是,我应该早早送你回家,我怎么能把你一个人丢在那里,我怎么能……是我害了你,我害了你……”
      这得多疼啊?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向境究竟受了多少折磨吃了多少苦头?他不是下定决心要保护向境的吗?怎么能让他受这种罪?
      除了让向境受伤难过,他真的是一无是处。
      珏月赶紧把攥在手心多时的药膏递上去:“殿下莫难过了,既已结痂,想必很快就会好,三公子的药管用,颜色已淡了许多,不如您给公子搽药吧?”
      段回峰拿过药膏,刚要涂,又想起这是向垣给珏月配的,不知向境能不能用,效果好不好。
      “去传向垣来,好好给你看看,好不好?”
      向境故意逗他,眨眨眼睛故作嫌弃:“三弟若知道,还不定闹成什么样呢。殿下不怕,就往朗月院去罢,我可是怕他数落的。”
      “孤让你受了这样大的委屈,若无人斥责,还有何颜面见你?”说着,他竟真的起身要走,吓得向境赶紧把人拉回来。
      “垣儿既猜到是给我用,自然会改药方,殿下快别去了。”
      若是让向垣知道,只怕会闹得鸡犬不宁,段回峰再想单独见他,是难上加难。左右已经成这样了,再闹也无益,总不能教苏孟也遭此罪过,更让段回峰为难,慢慢把疤痕去了也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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