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去》沐川清酒

107、步月如有意，情来不自禁

　　从宫里出来，向境直奔国公府。
　　“参见二公子，不知公子驾到，有失远迎。”
　　“无妨，安国公年迈，本公子自然不会怪罪。”
　　顾源庭讪笑：“是，不知公子此行为何？”
　　向境学着向垣的样子歪歪头，无辜轻笑，疑惑不解：“安国公这是不欢迎吗？”他垂眸浅笑，刮刮茶碗上的浮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羲国哪里是我不能去的？”
　　顾源庭直觉他此行必有怪异，可今时不同往日，他哪里敢再如当日一般羞辱他？
　　歇了片刻，向境招手：“齐泉。”
　　“是。抬上来。”
　　“这几尾锦鲤是祐朝所赠，皇上命本公子亲自送来，以昭皇上体贴老臣之心，还望安国公笑纳。”
　　“臣叩谢陛下恩赐，有劳二公子。”
　　顾源庭虽不解向境此行目的为何，不过相安无事，也许向境真的只是带皇上来送东西，是他多心了。
　　岂料次日，向境又来了。
　　这次不再是送东西，而是带了亲卫包围了国公府。齐泉站在他身后，高声道：“安国公顾源庭，盗窃月辰令，居心叵测，二公子令旨，搜府。”
　　“胡说，我们何曾见过你的令牌！”
　　“有没有，一搜便知。动手。”
　　很快，珏月呈上藏在袖中的令牌：“二公子，找到了。”
　　反抗争辩根本没用，因为向境不会听。
　　拿下顾源庭，替越侯府平冤，这才重要。
　　“不用去朝堂上了，珏月。”
　　供词都已备好，只等签字画押。
　　“你休想！我们没做的事绝不会认！”
　　向境淡然饮茶，不再言语，珏月则直接砍了安国公的长子，又拎起尸身右手，随意在血泊中沾沾，按下了认罪的手印。
　　“你，你欺君罔上，你这是造伪证！”
　　“什么伪证？你有几个脑袋，敢质疑二公子？”
　　“顾源庭盗取月辰令，意图谋反，拿下。”
　　齐泉与珏月一唱一和，三言两语定了顾家的罪，向境坐在那里，只等抄家过后把越侯府的冤屈洗净，让苏孟能堂堂正正站在众人眼前。
　　“向境！你空口白牙冤枉人，皇上知道，不会放过你的！”
　　“冤不冤枉，岂是你说了算的？若非如此，又怎能让你知道什么人不能惹？你陷害太子时，可想过今日？”
　　“你！你这是滥用私权！”
　　向境朗声大笑：“你既承认陷害，还有什么可说？来人，抄家。”
　　安国公府闹成一片，喧腾不止，鸡飞狗跳，引来一众人看热闹围观，可惜都被挡在二公子亲卫后，看不真切，搞不清究竟是安国公触怒龙颜还是二公子颠倒黑白。
　　“太子殿下到！”
　　扫了一眼遍地狼籍，向境急急迎出门：“恭迎殿下。不知殿下因何来此？”
　　“二公子安。父皇听闻有人以下犯上，特命孤来相助，并带来一道圣旨，顾源庭，削爵下狱，全家革职查办，流放岭南。”
　　向境一愣：段业不是说让他来办的吗？怎么又会下旨？还让段回峰亲自送来？
　　“孤有些事想同二公子商议，此处不便，不知二公子可有空啊？”
　　这话他说过多次。向境总怕有人非议，不肯与他挑明关系，段回峰每每想同他私下相处都借这番说辞。
　　齐泉快步过去：“那待属下安排过，就随公子一同去？”
　　“不用安排了，让珏月留下看着。”
　　“是，公子放心去吧，属下定会看好他们。”
　　珏月暗骂一句，如水眼瞳瞪着齐泉的背影。
　　净挑好事办！仗着公子重用，总是让她做事，自己清闲去了。
　　她倒也不是怨怼，跟着向境，再苦再累都甘心，只是每每听着齐泉说一句藏半句，模模糊糊说着太子对向境怎么怎么好，实在好奇，心痒得紧。
　　向境害羞是什么样？喜不自胜又是什么样？温温柔柔垂眸浅笑，半羞半恼轻诉欢喜，她都没见过。
　　行川看看珏月，小心询问：“月大人，那现在……”
　　“接着搜啊，还要我亲自动手？”
　　另一边，二人坐着马车到了人烟稀少的地带，寻了处茶摊说话。
　　“殿下，您怎么来了？”
　　“来看你呀。”
　　“可那圣旨又是怎么回事？”
　　总不能是段回峰假传圣旨吧？
　　段回峰笑一笑：“是孤同父皇要的。安国公三朝老臣，牵扯不少，若有个差错，将来翻案，岂不都要怪到你身上了？让父皇亲自下旨，他们就不敢说你什么了。”
　　也不尽然，向境想，如苏孟那般，明知是皇上的错，却还是把所有罪责怪到向家头上的大有人在，段回峰能帮他一时，也不可能顾及到所有人。
　　不过段回峰有心帮他，他自然高兴。
　　正想着，就见段回峰同葫芦说了什么，葫芦笑着跑走，须臾，又扛着一树糖葫芦跑过来。
　　“殿、两位公子，属下买回来啦！”
　　段回峰满意地拔下一串递给向境，晶莹剔透的糖衣裹着硕大圆润的山楂，红艳艳的果子一颗颗串在竹签上，让人不由自主吞咽口水。
　　“呐，这回没有向垣啦，你慢慢吃。”
　　向境失笑：“这么多，把景舟他们都带来也不怕呀。”
　　“是呀，这么多，”段回峰还没说话，葫芦按耐不住舔舔嘴角，眼巴巴盯着自己抱的那一大树糖葫芦，“公子开恩，赏我一串好不好？”
　　向境笑笑，做主让齐泉拿着，葫芦咬着糖葫芦也跟着傻笑。
　　这一树糖葫芦惹眼得很，加之四人装扮与此地平民格格不入，很快惹来许多小孩围观。
　　“想吃吗？”
　　小女孩咬着手指：“大哥哥是坏人吗？娘亲说不可以吃坏人给的东西。”
　　向境神色一滞，举着糖葫芦的手僵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
　　——他的确很坏很坏，算不上好人。
　　“大哥哥不是坏人，坏人会给你糖葫芦吃吗？”
　　小女孩看看段回峰，又看看向境：“不会！大哥哥生的好看，坏人都可吓人啦。”
　　向境耳尖微红，段回峰却十分高兴，拔下两串糖葫芦，凑到向境跟前逗他。
　　“羞什么？她哪里说错了？孤的境儿就是天底下最好看的。”
　　有了这个开头，小孩子们一拥而上，叽叽喳喳哄抢起来，结果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一个小孩趁乱摸走了段回峰腰间一只锦囊。
　　段回峰意识到不对，赶紧道：“那个不行！”
　　向境几步拦在小孩面前，取下腰间一只鲤鱼形状的小把件，晃一晃：“我拿这个跟你换，好不好？”
　　“殿下，给。”
　　段回峰接过后也不问其他，仔仔细细检查一遍，里里外外都看个仔细，才放下心来，没有挂回腰间，而是直接揣进怀里：“有劳你了，待回府，孤挑个好的给你。”
　　“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殿下不必在意。”
　　只是……
　　向境眸色一暗：那只锦囊他从未见过，是谁送的？
　　“这里太闹了，留他们应付吧，我们走。”
　　说罢，拉起向境的手就走，把葫芦和齐泉都扔在原地，被一群孩子围在中间，看着两位主子走远，难以脱身。
　　日头西斜，霞光满天，段回峰留向境在太子府用晚膳，牵着向境走回内室。
　　段回峰摩挲着他的指节：“境儿，那只小鱼很重要吗？”
　　“什么？”
　　“从你把它换出去，好像就不大高兴了，要不孤让人去找找，再换回来？”
　　向境张张嘴，最后却只是摇头。
　　“你说实话，这是孤主动要问的，不算你任性。你能主动说，孤才更高兴。”
　　段回峰重重点头补充：“真的。”
　　“……我，我是觉着，殿下那只锦囊真好看，难怪您喜欢。”
　　“……”
　　内心长叹，向境虽没说明白，可他听明白了，大概以为是哪家姑娘小姐送的，心里别扭呢。只是他不肯明说，非要装的若无其事，段回峰就偏要教训教训他。
　　“是呀，是很重要的人送的，孤自然喜欢。”
　　说着，段回峰还故意摸摸锦囊的位置，让它离心口更近，贴得更紧。
　　向境笑容愈发僵硬，勉强附和：“啊……是啊。”
　　“你不想知道是谁送的？”
　　“殿下的事，属下不敢过问。”
　　“……坏孩子。”
　　最终，还是段回峰先败下阵来。向境能忍住不问，他却忍不住不说。别看向境面上不显，心里不定怎么难受呢。
　　“你问呀，只要你问了，孤一定告诉你。”
　　“……”
　　向境怯怯抬头，等着段回峰的下文。
　　真的可以告诉他吗？他真的能承受这个真相吗？
　　“这是你送的，只是后来葫芦不慎弄污了，孤又找人按原样做了一个。很丑吗？你都认不出了。”
　　说着，他打开锦囊，倒出那块向境亲手刻字的木牌，底下坠着青色流苏。
　　白首不弃，恩爱不疑。
　　“我，我以为，您早就扔了。”
　　“孤哪里舍得。”
　　再生气，都舍不得。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疯了，对向境又爱又恨，对着木牌怎么也狠不下心。
　　锦囊被抽走，仔仔细细揣回怀中，贴在心口处。
　　“下回自己问，不然，孤可不会巴巴儿地告诉你了。”
　　向境笑道：“境儿知道殿下不会偏向他人，问不问的，不重要。”
　　谁知段回峰恶狠狠地抓住他的手按在锦囊上：“重要，你一定得问。存心教孤不心安是不是？还是说，你一点都不在乎孤？”
　　胡说，他最在乎的就是段回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