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来》殊未明

27、第 27 章

　　下午近六点，段渊终于收到楚宁的消息，确定了见面地点，出门的时候看了一眼门边的雨伞，观时适时说道：“要不要带上？万一他又下一场雨呢？”

　　“他肯定会告诉我的，我提前躲好雨就行。”段渊锁上门，没想到下楼就看到了唐非无，心情阴沉了一点，他戴上口罩，准备绕开他，当作没看到，没想到在他走近的时候，原本靠着墙的唐非无突然横跨了一脚，挡在了段渊的必经之路上。

　　段渊眉头蹙起，略有不满，唐非无说道：“哎，你要去见我家师弟是吧，咱一块吧，我也要去。”

　　段渊沉默了一下，推开他，越过他时还白了他一眼，没有眼力见的家伙，凭什么带他去。

　　唐非无不死心，步步跟着，他说：“干嘛对我敌意那么大？我看师弟对你挺上心的，你算是他下山后，认识的异灵局之外的朋友吧？”

　　段渊一愣，想一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顿时心里有一丝微妙的感觉，他看向唐非无，还是没有什么好语气，说道：“你知道异灵局是不能被普通人知道的吗？”

　　唐非无微微睁大眼睛，他点点头，道：“可你不是普通人啊，你看着也不像啊。”

　　“人不可貌相，你的前辈没有教过你吗？”段渊冷声道：“万一我就是普通人呢？”

　　“这不没弄错吗？”唐非无笑眯眯地说道：“别紧张，你是师弟的朋友，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怎么对我敌意那么大呢？”

　　段渊加快步伐，走到路边正巧看到一辆出租车过来，他连忙拦下，以最快的速度开门上车，可门还没有关上，唐非无就卡住了门，往里钻，段渊那一瞬间后悔自己坐了后排。

　　司机通过后视镜看了他们两眼，问道：“你们是一块的吗？”

　　段渊用脚抵着门，不让唐非无关上，一边对司机说：“不是！我不认识他！”

　　唐非无手上运气，将段渊的脚推回去，把门关上了，然后对司机说道：“我们是一起的，这是我弟，闹矛盾呢。”然后又小声问段渊：“你和师弟是在哪里见面啊？”

　　段渊瞪了他一眼，无奈和司机报了目的地，他不可能为了和这个家伙较劲误了个楚宁的约会。

　　抵达目的地一下车段渊就看到了出来等他的楚宁，他大步走过去，好像后面跟着什么毒虫猛兽，楚宁有些疑惑，紧接着便看到后面付完车费下来的师兄，了然之中又有些惊讶，但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问道：“有什么想吃的吗？”

　　唐非无老远便开口说道：“师弟啊，你约人吃饭怎么可以不叫上我呢？上次咱们一起吃饭，还是你接我的时候那一碗面呢。”

　　楚宁也想起来了，他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臭脸的段渊，叹了一口气，对段渊说道：“这次就带上师兄吧，正好也可以让你们认识认识，我在上清山，一直都受师兄的照顾。”

　　段渊撇开了脸，但也没有拒绝，楚宁笑道：“咱们走吧。”

　　这一次主要还是邀请段渊，所以点的菜色都是比较适合段渊吃的清淡口，但楚宁感觉段渊也吃不了多少，又额外给他点了两个甜点，然后才对师兄说：“师兄，我记得你挑食吧。”

　　“虽然是这样……”但这些口味也太单一了，唐非无感觉很悲伤，真的一个自己喜欢的菜也不点呢。

　　段渊得意地瞥了他一眼，楚宁知道他吃东西很少，自己是会额外补充能量的，这一顿饭充其量吃完那两个甜点，其他的菜最多也就是尝尝，剩下的，都是要他们自己吃，但楚宁还是全点了他的菜。

　　幼稚的胜负欲令他心情大好，连唐非无都看着顺眼多了。

　　吃喝完毕后，楚宁又接到了异灵局的电话，段渊一瞬间就明白他是忙里偷闲约自己的，虽然不满，但还是说道：“你去忙吧，我先回去。”

　　楚宁看向他，思索了片刻，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正好那边有关于你上次遇到的事的案子，可能需要你的帮忙。”

　　段渊摇了摇头，丝毫的犹豫都没有，他拒绝说：“不了，如果有什么疑问直接手机上问我就好了，那件事你们往千人坑的方向查就好了，可能和一些陈年旧事有关。”

　　段渊话只能说到这里了，他并不想过多介入当年的那些事，他自认已经出了局，现在最多只收集一些千人坑邪祟的信息，以避免自己再度被它们觊觎，而这些并不需要和异灵局协作，准备离开时，他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说道：“上次从你手上跑掉的邪祟在我这里，或许会对你们有所帮助，晚点我给你送过去。”

　　“什么？”楚宁愣住了，上次跑掉的邪祟？他回忆了一下，想起来是那个想要他祈魂骨的祟，他有些难以置信：“你怎么抓到它的？”

　　段渊笑着食指在唇前碰了碰，道：“这是个秘密，不要和你们局长说呀，我可不想和你们官方打交道。”

　　段渊走到路边拦了车，这次他坐到了副驾驶，没等唐非无反应过来，车就已经开出去了。

　　“哎哟，你认识了一个不得了的人。”唐非无勾住楚宁的脖子，说道：“我能不能去你们那看看？我可以当个医疗兵的。”

　　楚宁看了他一眼，沉思片刻，点头答应了。

　　段渊在出租屋附近下了车，没有急着回去，他看了一眼天色，太阳已经落山了，但天空还亮着，他沿着人行道慢慢走，或许现在正是下班高峰期，马路上堵车了，车辆排放的尾气似乎令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更燥热了。

　　【心情不好吗？】

　　“没有。”段渊拿出了那个老人机，编辑着信息，群发给了曾接过悬赏的人，在他明确发布了悬赏，还要和他公然作对的存在并不多，无论在哪个时代，信息差永远是致命的，它可以弥补实力上的差距，在祟的事情上，没有人能有比他更多的信息获取渠道。

　　“你说，他们是不是没死干净？”段渊双手插兜，无所事事的，他说：“连我都死了，他们还要怎么东山再起呢？楚宁的祈魂骨不可能复活他们想要复活的人，他们也拿不到楚宁的祈魂骨，七金木有复活的作用吗？”

　　【没有，或许他们觊觎七金木和祈魂骨的理由是不同的。】

　　“是吗？我想想，他们当年是想干什么来着……”段渊试着回忆自己失去记忆之前，他被抓到天宁市发生的事，那时的他还是被善待着的，似乎是因为他有大作用，还因为还年幼，在那些人眼里是好掌控的存在。

　　因为他们有信心自己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并没有对他有太多隐瞒，他曾被带着亲眼见证了祟的诞生，一个个哀嚎的生命，绝望的痛苦，身处在那个地方的时候，可怜之人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而那些人并不在意他最后融入他们时，是因为恐惧还是慕强，他们尽情地展示着自己的恶与强大，试图震慑他，试图让自己归顺。

　　段渊揉了揉脸，长叹一口气，道：“我想不起来，是当年信息传达有误，所以异灵局没有斩草除根吗？”

　　【或许，你并没有告诉他们制造邪祟的目的。】

　　“可我不记得，我怎么说？是我这里出了问题啊。”段渊有些遗憾，他说：“我以为他们都死了就好了，这都过去五年了。”

　　【这不是你的错。】观时说：【姜林曾输入过有关信息，你清醒的那段时间，是祟界最稳定的时候，谢千机亲自截断过一百七十二个界门雏形。】

　　“……他们的目的不会是开界门吧？他们能从中得到什么？还是想放出什么？”段渊陷入沉思，已知自己落入祟界是有意为之，为的是七金木，他的七金木只能作为容器容纳灵体，那些家伙应该知道才会这么做，他们想要容纳什么灵体呢？

　　“那个已经死了的人应该无法使用七金木吧。”段渊说：“但它们想要用祈魂骨复活他，复活他做什么？应该复活我才对……”

　　观时提醒道：【段渊，你在它们眼里，是尸骨无存的，而且你死在了异灵局，无论是尸体还是魂魄，它们都得不到。】

　　“啊……我明白了。”段渊突然想通了其中关节，慢慢笑了起来，他说：“它们复活他顶替我的存在，巩固祟界，好大开界门。”

　　“它们想要用七金木将祟界的什么东西带来人界？如果是真的，我要不要随了它们意？如果那个人恢复了意识，发现自己也不过是一枚棋子，他的表情该有多精彩？”

　　【段渊，不要这么做。】观时有些担忧，段渊的情感太过单一，很多时候，普通人爱恨同存的情况并不会在他身上出现，简而言之，段渊一直一脚踩在祟化的边缘上。

　　“我当然不会这么做。”段渊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几乎以一种难以理解的速度收起了内心的恶和恨，他恢复成面无表情，说道：“我可不想真的在蓬莱傻待十年。”

　　观时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感觉这个话题有点危险，正想让段渊想想别的东西时，发现段渊神色凝重了起来，死死盯着一个方向，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

　　【你在看什么？】

　　“……”段渊因为观时的声音回过神来，他站在原地思忖了许久，忽然换了一个方向，往方才看的那个地方走去，观时有些不安，又问了一句，段渊却给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答案：“……好像，是我的苦难啊。”

　　楚宁回了局里，和局长提起了段渊的事，局长并没有什么意外的神色，而是问道：“你那个朋友，是不是百晓生？”

　　楚宁记起段渊曾说过自己的工作，如今终于明白了，他说：“可能是吧。”

　　“能联想到这两件事是有关联的百晓生并不简单，至少说明他很了解当年的事。”局长搓了搓手，道：“楚宁啊，你和他关系怎么样？我记得你不是说想要一个情报员搭档吗？没想过把他拐过来？”

　　“没有。”楚宁神色淡淡，他说：“太危险了。”

　　局长嘿了一声，见怪道：“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不是有信心保护你的情报员吗？”

　　“他不一样，我不太想冒险。”楚宁皱着眉，段渊能在人界活动全靠那具容器，那是与肉身截然不同的，人受了伤可以治，他的容器如果损毁，大概率就只能抛弃了，而且损毁程度不需要很重。

　　如果可以，楚宁不希望自己战斗的时候段渊在他身边，他的能力极易误伤到他。

　　局长摩挲着下巴，思索了很久，说道：“那你上次找我要的百晓生的联系方式，你联系过了吗？”

　　楚宁点头说：“他过两天就会来。”

　　“看来是那个朋友对你而言比较重要啊。”局长笑着说：“但是，楚宁啊，依你带回来的消息，你那个朋友很可能是当年的知情人之一，而这样的人，除了我们官方的人，就只有他们内部的人了。”

　　楚宁一怔，他看着局长，他道：“局长，你想说，他是那个组织的漏网之鱼吗？”

　　局长摊手：“我可没这么说。”

　　楚宁沉默片刻，倏然笑了起来：“局长，那还有一种可能呀，真正的知情人是第三方呢？”

　　“第三方？”局长愣住，他稍一思索，便明白了楚宁说的是哪一方，他脸色微变：“未收容的受害者？”

　　楚宁也摊手，叹道：“我可没这么说。”

　　局长一皱眉，正要提醒楚宁太过于偏袒那人，办公室的门便猛地被推开，云岚脸色难看，喊道：“楚宁！紧急情况，禾丰路突现大量邪祟！”

　　禾丰路正是楚宁租的房子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