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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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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家人矜矜业业地建立并维护了好名声几十年才走到今天,云老太眼见一个搞不好,自己大半辈子的努力都要功亏一篑,急得血压噌蹭往上冒。
在周遭几人的注视下,云老太愣在原地迟迟不吭声。
或许是敌人最了解敌人,花婶用脚指头都知老太太有心扯谎,顿时嫌弃地扯了扯嘴角。
“云家嫂子平常不是挺能说的嘛,怎么一心虚就成哑巴了,屁都放不出一个来。”
云老太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死对头竟也在场,原本懒得打理,可下意识抬眼一瞧,眼前的场景叫她就差点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王翠花这个贱婆娘挽着的那姑娘……是她大孙女儿?
这下云老太明白了:好哇!原是自家出了个白眼狼,竟然私底下联合她死对头找自家难堪!
“王翠花你是畜生啊,竟敢陷害我!”
自觉推算出事情经过后,云老太眼珠子咕噜一转,就琢磨出了大致对策,当即发起难来,揪乱了自己的头发,往地上一坐就开始哀嚎。
“老天爷啊!村里谁不知道我王慧娟是个好人啊!你王翠花眼红我,就到处乱嚼舌根,你个挨千刀的烂心烂肺不足惜哟!大伙儿快来给我评评理啊!”
云老太有心把事情闹大,村民们又哪能放过热闹,纷纷围拢而来。
其实很多人已经知道下午云湘婷跟花婶去镇上的事情,早就期待着好戏开演。
“瞧瞧云老太可怜的啊……”
“可代嫁如果是真的,那的确不能忍,这不又骗人又坑自家孩子么?”
“但云家婶子不像这种人。”
“对,咱们也不能单听花婶说的。”
要说云老太在村子里也是个半大的名人,东家媳妇西家婶子遇上了啥事儿都喜欢找她评理,以至于很多村民都不相信云老太会强迫云湘婷代嫁。
村民们同情的话语飘到云老太耳朵里,俨然是对她的一种认可,无形间给了她极大的鼓舞。
云老太寻思,想来刘主任看在民意的份上,也不敢轻易处置了她,遂演得愈发卖力,一张老脸上涕泗横流,仿佛被欺负的是她似的。
“湘婷,我的孙女儿,你糊涂啊!你对后妈有怨,但爷爷奶奶可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你咋就这么狠心害我们呢!你多要点聘礼的心思我理解,有啥事不能好好在家里说啊……现在全村人都误会我们,我哪还有脸继续活下去……”
颠倒黑白的事儿,云老太是真有一手。
在她嘴里,是花婶恶毒栽赃,云湘婷凉薄不孝,梁桂芬心胸狭隘才导致了现状,她就差举着牌子说自己清白无辜。
一旁梁桂芬面色黑如锅底,偏偏又不能拆自己婆婆的台,只能咬紧牙关不作声。
但刘主任可不吃撒泼打滚这一套。
她在进行教育工作的时候见多了会刁难人的男男女女,因此愣是云老太舌灿莲花,此时她依然心如铁石,甚至还能笑着反问回去。
“那你的意思,就是你孙女湘婷找我告黑状,乱说一通?”
云老太忙不迭点头,以为自己把刘主任说动了,心下狂喜,发誓要把家里的白眼狼扒下一层皮!
不过她嘴上还是带着点儿委婉的:“倒也不是乱说,是她想嫁进江家,我们不肯,她就在家里闹绝食,我们最后就私底下假装同意这件事。”
刘主任挑眉,一副“啊对对对”的神色,示意云老太继续说。
云老太:“这丫头一直眼红她妹妹,所以就想抢了妹妹的婚事,没想到之后又听说江家条件不大好的样子,后悔了,就开始跟花婶串通一气……”
她嘴皮子越说越溜,却没注意到刘主任的眼神逐渐冰冷。
她这些话,倒是跟花婶的儿媳陶翠翠分析得八/九不离十,与花婶关系好的嫂子婶子们看着陶翠翠,挤眉弄眼,连连咋舌。
——还真被你说中了!
但此时,云家门口的人群里,却有更多村民对云家看法不错,很多人信了云老太那一套说辞,一边点头一边用异样的眼光对花婶和云湘婷指指点点。
那些流言蜚语飘进耳朵里,叫花婶脸色越来越垮,最后忍无可忍,撸起袖子,大腿一迈,就作势要去撕了云老太。
“嘿,我这暴脾气最听不得臭老娘们儿瞎讲!看我不撕烂她的嘴!”
可就在她出手之前,一双瘦弱的手拽住了她的衣角。
她回头一看,拦着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云湘婷。
“湘婷,你该不会……”
对这老太婆还没死心吧?
云湘婷果断摇头。
虽然揍云老太一顿会很爽,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先不说花婶会被立刻拉住,根本占不到便宜,云老太那边只要稍微一赖说自己哪里疼,那么错处就都到她们身上了。
为了防止误会发生,她凑到花婶耳畔低语几句,把道理说明白。
花婶懂是懂了,可依然恨得后槽牙痒痒:“难道就这么忍了?”
云湘婷:“那必不可能,忍一时卵巢囊肿,退一步乳腺增生,憋气容易得病。”
其实破这个局很简单。
云湘婷笑眯眯地让花婶放心交给她,不过要先帮她把场子静下来。
花婶看着云湘婷那双深沉如墨的眼睛,貌似阴阴的,一股信任感却从心底滋生,当下便拍着膀子把事情办了。
“都给我闭嘴!听湘婷说话!!!”
花婶是个大嗓门,蓄力一吼,地面抖了三抖,连村里的狗都被吓得呜呜叫唤,更别说人了。
在场很快便陷入一片沉寂,一双双深受惊吓的眼睛齐刷刷盯着花婶看。
但此时花婶却是闭紧嘴巴,紧接着,云湘婷那温香软玉一般的低语便传进了众人耳中。
“奶奶,瞧您不带喘地说了这么多,真是老当益壮。不像我,被饿得没力气了,编不出这么一长串故事。”
云湘婷顶着虚弱惨白的脸,柔柔地一笑。
那绵里藏针、话里有话的劲儿,刺得云老太浑身都不自在。
而下一秒,就有精明的村民想明白了。
“云家二老身子骨硬朗,不聋不瞎,哪能不知道孙女儿受磋磨了?八成是懒得管!”
“他们俩夫妻在家连儿媳都镇不住,我是不信的,能给领导做事的人不至于这点本事都没有。”
“呵~刚刚老太太说梁桂芬的时候,瞧瞧梁桂芬那脸色耷拉得啊,真能忍!换我我可忍不了,直接回娘家了。”
反正总有一边在说谎,但瞧云老太一副在过好日子的模样……
还是云湘婷的话更可信一些!
云老太敏锐地感受到舆论方向动摇,急了,指着云湘婷就大喊道:“是她!她跟王翠花打一开始就串通好的!”
“奶奶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云湘婷微微垂首,一副任人宰割的受气包模样,但打断云老太话语的时候丝毫不心软,“到时候看最后嫁进江家的是谁,这事儿不就结了?”
在场众人一听,是这么个理儿!
反正大家伙儿都知道江家过来说亲的时候,说的是云秀琴,现在云湘婷已经闹开说自己不想嫁,那么只有云秀琴嫁过去,云湘婷那“被家里人强迫代嫁”的说法才会立不稳。
反之,便是云老太他们有鬼,毕竟一向老实的云湘婷何苦要搞这一出损人不利己的戏来。
事情到这份上,条理其实已经很清晰了——云湘婷十有八/九没问题。
村民们想着云家平日里的为人,不禁沉默,由衷产生了一股跌破眼镜的荒谬感。
其中一个跟云老太关系不错的婶子兴许是不愿自己信错人,止不住催促起来:“慧娟呐,你现在只要说一句‘秀琴会嫁进江家’,再等个把月,不就能证明清白了?快说吧,我不信你会让另一个孙女代嫁。”
云湘婷险些忍不住笑了。
什么叫“痛击我队友”?这不就是了。
云老太更是要被这个“恩将仇报”的婶子给气死:自家秀琴那么好的一个姑娘,说亲的人能够踏破门槛,怎么可能嫁给穷得叮当响的江岩?
不得不说,云湘婷一招以退为进,直接打得云老太晕头转向,不知所措。
“云家大娘,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刘主任眼睛一眯,其实云老太现在不愿承认也不要紧。
等大婚当日,只要没有出现云秀琴嫁给江岩的情况,云家的坏心思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想抵赖都没用。
众目睽睽之下,云老太自知已经走上了绝路,瞥了眼靠不住的儿媳梁桂芬,心下一横,再顾不得脸面,翻起白眼就直挺挺地往地上倒去。
——暂时先蒙混过去,大不了之后再另寻说法!
“妈晕过去了,救命啊!!!”
短短时间内,梁桂芬便接受了婆婆的信号,在云老太倒地之前,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住,然后便是一阵哭天抢地,像极了个孝顺媳妇。
事发突然,现场众人怔愣片刻后,“哗啦”一声,就如同煮沸的水,乱开来了。
“快去找村医!”
“刚听云老爷子说要在村长家下棋,谁去喊过来!”
“有人知道大志在哪吗?”
“好像在河边钓鱼!”
毕竟倒下的是老太太,保不准真的受刺激后就犯了什么病呢?
人命关天啊!
“湘婷,现在咋办?她要是出事,那咱们名声可就坏了。”花婶面色发青,也是被吓到了。
云湘婷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老太太装病装得属实粗糙了点,连她这个外行都能看出是装的。
一哭二闹三上吊,实在不行就躺倒,她太清楚没脸没皮的人会耍的小计俩了,当下便又凑近对花婶说了计划。
花婶听完后,忧心忡忡地问:“你能行么?”
云湘婷语气肯定:“能行,就算不行也是我的错,其他人不会怪在你身上。”
闻言,花婶内心好一阵感动,也终于放宽了心,再一次充当起传话筒来。
“湘婷从小跟姥姥姥爷学了针灸,放着她来!!!”
这一句话让在场众人都冷静几分,下意识地朝云湘婷的方向望了过去。
只见娇娇弱弱的小姑娘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巴掌长短的铜针,那铜针在阳光底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霎是骇人。
“这、这么长、这么粗的针……?”花婶吞了吞口水,扎下去不得痛死。
刘主任也不信云湘婷有这本事儿,犹豫再三后,劝道:“我看你奶奶估计能撑到村医过来,还是算了吧。”
你奶奶只是装晕,不能乱扎针弄出个好歹来啊!
“奶奶的情况比较危险,我一刻也不想等。”云湘婷眼里泪星朦胧,无比诚恳地说,“我给姥姥姥爷扎了好多年,父老乡亲们还请放心,她是我亲奶奶,我不会害她的。”
听云湘婷这么说了,村民们自然不可能阻拦。
“她会针灸,不可能吧?”梁桂芬嘀咕两声,甚至想掐自己一把看看是不是做梦,要不然不会有如此荒唐的事。
一个小学毕业的农村丫头,哪来给人扎针的本事儿?怕不是要扎死人吧!
突然,她感到手指被握了一下,低头一看,竟是婆婆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云老太到底是装晕,听见云湘婷要给自己扎针,怕得不行,又不便马上“清醒”过来,就只能暗搓搓地提醒儿媳将云湘婷拦下。
接到提醒,梁桂芬配合地叫嚷起来,端的是撕心裂肺。
“丧良心的白眼狼连亲奶奶都要害啦……”
只是梁桂芬话音未落,云湘婷就给花婶使了个眼色,叫花婶直接用手把她的嘴给捂严实了。
然后云湘婷也不含糊,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前头把梁桂芬撞开,再抓起云老太枯瘦的手,一个用力就将粗针扎进了其指尖的十宣穴内。
“啊啊啊——!”
正所谓十指连心,剧痛猝不及防来袭,云老太情不自禁发出一声哀嚎,从地上一蹦三尺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