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烟》无司

3、第 3 章

　　名曰恋爱，也实在地确认了与对方的关系，但实际上二人更超过的事情都没有做，只是私下见面更为频繁。分明初次见面就做了的事，到现在反而变得不被提起。
　　关于恋爱这个命题，孟禾必须承认自己远非箇中高手，可是程渔总是比他更懂得一些的。程渔什么也不做，孟禾更不可能主动。大约只是在程渔约会他时，不再毫不考虑的拒绝，此外，也没什么改变。
　　于是他们便保持抽空见面，一起吃饭，散步，道别回家的日程。
　　项目初期的启动工作完成后，整个工作流程便步上正轨。孟禾也不用再频繁去程渔的公司，诸多事宜可交予下属。工作上的见面大大减少，私底下的约会还是按部就班。孟禾随着程渔的步调同他相处。多少会因为主动权在对方手上而不安，但程渔出乎意料地安于现状，孟禾虽有困惑，也不由自主地日渐放松下来。
　　只不过，也会为对方过度的游刃有余而感到没来由的不愉快。孟禾对自己叹气。
　　他侧头去看驾驶座上的程渔，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程渔似心有所感，视线专注于前方路况，却轻轻微笑，“怎么了？”
　　“没有，工厂那边看来没事了。”孟禾一瞬想撤回视线，又嫌自己太不自然，便只是平淡地回答。
　　今日工厂联络说筑模有些问题，这等事孟禾只需和工程师过去即可，却还是给程渔打了电话。面上是为了工作，孟禾还是认为自己有假公济私之嫌。
　　要说想见面，程渔得空便约会他，自己这么做……实在有点微妙。只是……不知程渔会怎么想？
　　上午孟禾开车和工程师一道，程渔则直接从他的公司过去。谁知回程工程师连连告饶，为了性命真是连客套也不摆了。孟禾照例郁闷，他有注意限速问题，似乎依旧是不受欢迎的司机。
　　程渔一副了然的样子，笑够了才出来解围，“这样吧，我开车送孟经理一程，正好有事相商，孟经理的车就麻烦谢工帮忙开回去了。”
　　“好好，一定妥当开回。”其实远不用如此麻烦，不过程渔说得太自然，谢工程师没有仔细去想这安排有何蹊跷，乐呵呵接了孟禾的车钥匙。
　　孟禾闷闷地扣上副驾驶座的安全带，看谢工程师哧溜地开着他的车走了。
　　“也没比我慢。”
　　他自言自语，程渔自然听见，勉强压平嘴角的幅度，才拧动车钥匙。
　　程渔其实心情不错，他也不掩饰，从上午过来工厂便是笑容满面。孟禾未曾深究，他只当这个人从来就是个爱笑的。
　　程渔不疾不徐地开着车，到路口等红灯时，谢工程师已经先一步过去，他们被利索地落在后头。
　　“你今天还有什么事吗？”程渔指头敲着方向盘，开口问道。
　　“还要回公司，又不是只你这边一个项目。”
　　“我还想顺道可以去喝个下午茶，既然你忙，就直接先送你回公司吧。”
　　“……你也未免太清闲？”孟禾狐疑地打量程渔，若论职位，程渔其实比孟禾要高一点，手里管那么多事，便是不加班，也不能在工作时间这般随意走动。
　　程渔只是一笑。哪里谈得上清闲，不过是逮着时机和孟禾见面罢了，大不了多加些班。来往至今，孟禾都没有主动接近过他，甚至在面对自己的邀约都表现得有些程式化，程渔也不是没有心里打鼓的时候。但他又越发知晓孟禾的个性，也只得循序渐进。不过今天程渔喜出望外，工厂这次的问题实则没有他出场的余地，但孟禾却来找自己，有意无意地利用了工作的名目，他多少……也是有自觉的吧？

　　车子进入市区便遇到些拥堵。孟禾表现得比驾驶的程渔还不耐烦。他平时少自己开车也是因为讨厌堵车。
　　“这条路总这样。”
　　“这不正好么？”程渔一派悠然。
　　“好什么？”
　　“不能一道去吃下午茶，这样和你多呆一会也好。”程渔偏过头来看孟禾，挂着笑容柔声道。
　　“……”
　　这些日子，即便是短信间偶有暧昧话语，两个人见面时程渔也表现得仿佛他们只是普通朋友一般，别说出格的事，连言语也平淡。
　　可今天却这么直白地表达出来了。
　　孟禾一瞬面红耳赤，脸上烫得简直像被八月的阳光直射。他慌张地扭过头去，半晌才讷讷出声，“改天再去吃下午茶。”
　　“好。”程渔轻轻拉了拉孟禾的手，只一下便放开，孟禾片刻才反应过来，区起手指轻抠着座椅。
　　路上的拥堵终于有所缓解，程渔踩下油门向前，孟禾只扭着头去看窗外，怔怔地也不知在想什么，手机响了好几声都没察觉，还是程渔提醒他。孟禾面上还是有点红，也不多看程渔，接起电话便用回了工作模式。
　　“孟禾，工厂那边处理好了么？”是陈鞘的来电，自然先问工作。
　　“嗯，只是小事，不过还去了趟筑模厂。”
　　“那就好，现在回来吗？”
　　“是，路上有点堵。”
　　“我看谢工回来了，还以为你也到了。”
　　“呃，我……”孟禾倒一时无法解释，他可没跟陈鞘说今天和程渔过去的。
　　“那尽快回来吧，这边……”陈鞘口气听来似乎在烦恼，难得地欲言又止，更无心追究孟禾的安排，他叹了口气，“唉，反正先回来吧，有个麻烦人物突然要过来。”
　　能让陈鞘头疼的人物不多，电话里只怕不方便，孟禾不再多追问，答应了马上回去。程渔听他说电话，内容不清楚，但也知道事紧，便尽量开得快些，“过了路口就到。”
　　“好。”
　　程渔将车开到孟禾公司大楼旁的停车位，孟禾解了安全带下车，程渔想了想也跟了下来。
　　“……”孟禾看看立在车旁看他的程渔，恍惚觉得应该说些什么，又不知说什么好，便低下头轻声道，“再见，今天麻烦你了。”
　　“别跟我说客气话。”程渔微笑道，轻轻把孟禾的发丝拢到耳后，手指擦过孟禾的脖颈，有些微地温热。
　　两个人第一次见的那个晚上，他也这样抚过自己的颈项，明明怎样也接触过了，这样的动作依旧让孟禾感到亲密过度。
　　他不由得缩缩脖子，抬眼去看程渔，见他只是笑，又别开了视线，“我先上去了。”
　　“啊，等一下。”
　　孟禾正欲转身，程渔像想起什么似的叫住他。
　　“还有什么事？”孟禾疑惑地停下脚步。
　　“唔，这个还你。”
　　程渔从车里拿下一样东西，孟禾还未看清，程渔便已经摘下他还带着的黑框眼镜。
　　“什么？”孟禾还要发问，程渔已经重新给他戴上眼镜，纤细的镜架随着他的动作缓缓挂到孟禾的耳后。
　　孟禾的耳朵发烫，眼前的视野再度清晰时，他发觉自己的黑框眼镜还在程渔手里。孟禾摸了摸鼻梁上的镜框，这是他原来那副。
　　怎么也找不见，他还以为丢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怎么在你这？”
　　“那天早上在你家吃完饺子，看到它在你的晾碗架后面。”
　　那是稍早前的事了。煮东西时眼镜被水雾弄得模糊，他便顺手摘下放在窗台，也许是因为被程渔弄得心神不宁，眼镜被防水窗帘给刮到了碗架后面也没注意。
　　竟然被程渔给拿去了。
　　“你怎么……”孟禾呆望着程渔，这人居然还能做出像小贼似的行径。
　　程渔倒也没有表现得尴尬，坦然地道歉：“对不起，本来不是想拿走的，顺手放进口袋，想洗好碗出来给你，竟然忘了。”
　　他把手里的黑框眼镜也放回孟禾的手里，又接着道：“后来我又想，这兴许可以当个私下找你的理由，只是后来又一再错失归还的机会。”
　　孟禾看看手里的眼镜，不知为何想起程渔给自己端碗的动作。彼时他为程渔的亲密举动焦躁不安，如今竟然有些习惯。
　　“好了，现在都还给你。”程渔笑道。
　　孟禾不知该作何反应，只低下头不说话。
　　程渔往前一步，凑近了孟禾耳语道：“现在可真的彻底没借口了，怎么办？”
　　他哪里是需要借口的人……孟禾怔忪片刻，意识到这是程渔的试探，像是笃定了自己不会拒绝，才说得出口这么得意的话来。
　　孟禾不免感到气恼，自己是彻底被程渔牵着鼻子走。
　　他皱起眉，偏过头去避开程渔，压低了嗓音不甘不愿地道，“不用借口，现在不用借口，我上去了，还有事。”
　　说完也不等程渔回话，便直接离开。
　　程渔笑眯眯地看着孟禾小跑着进大楼的身影。他也在小心拿捏分寸，孟禾还未全然对他安心，这点他很明白，于是不敢过于冒进，但也不能全然不表现出喜欢让孟禾失望。
　　程渔从未觉得自己对谁还有过这般耐心，轻言细语，小心翼翼。
　　好在，孟禾远比他预料地在意自己。

　　“唔……真有趣。”
　　下午时分的大楼停车场并没有多少人。角落的一辆银白色奔驰跑车上，有个人趴在方向盘上津津有味地看完了全程，待到程渔离开，才施施然下车。
　　这人脸上挂着兴致盎然却又有些恶质的微笑，抛接着车钥匙，晃悠悠也走进了公司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