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月》七月二十一日

6、音乐

　　周辞盈带着人去了警察局，登记了些基本信息。
　　简单了解下她的家庭状况，家境困苦，无父无母，没有去处，也没有生活来源。
　　在阿婶填信息的时候，周辞盈在外面等着，低头打量着挂着的警徽。
　　“周辞盈？”她抬头，见到个熟人
　　“余警官”
　　被称为余警官的人身着警服，一副板正的模样，正义感十足。
　　他从外面回来，身后还跟着几个穿着警服的年轻警察。
　　其余人见他遇到熟人，于是打了个招呼，先一步进门。
　　近来可好来啊？”
　　余警官问。
　　“还好，一切如常”
　　“今天来这做什么？”
　　“带个阿婶登记一下基础信息，弄个证明，给她找个地方住”
　　“你还挺有善心的”
　　周辞盈觉得他这话带着些嘲讽，没有继续和他谈下去的兴致。
　　“余警官最近官运亨达，前途无量啊”
　　她的语气冷清，语调缓缓，带着不疾不徐的尾调。
　　她说这话时盯着人说的，浅色的眼眸透明清亮，好像能直白地映射出他心里的恶念。
　　这是什么话，别乱说”他避开周辞盈的视线，无端觉得有几分心虚。
　　再随意扯了几句后，两人就分道扬镳。
　　办好相应的证件后，周辞盈又交了担保金，随后带着人去了目的地。
　　“阿婶，你在这住着，有个遮风挡雨的地，这里都是同龄人，也好有些伴”
　　阿婶本来有些无措，但她能感知到来自周辞盈的善意，也就慢慢放松下来。
　　“放心，她们都是好人，周末也可以和我打电话”
　　“好”阿婶点头，不安散去了些。
　　周辞盈说完话后也没催，站在门口等她适应。
　　每到一个新环境里，人都是要耗费力气去适应新的一切，这需要时间去准备。
　　不一会，阿婶点头，跨过门槛。
　　忐忑不安地迎来自己的新生活。
　　“盈盈来了啊”热情欢快的声音在门口处响起，一个穿着管理制服的中年女人出现在他们眼前。
　　拉起周辞盈的手，上下打量着她，嘴里不停念叨着
　　“又瘦了”
　　“哪有”
　　“肯定没有按时吃饭，别想骗过我”
　　周辞盈无奈点头，笑着附和着:
　　“婶子真是明察秋毫，我等会就去吃饭”
　　在跟人寒暄的功夫，另一个护工已经把人带进去了。
　　“张姨，麻烦您照看一下她了，她也是个可怜的人”
　　“婶子为人你还不知道，放心，到这里就都是一家人了”
　　怀里被塞了一堆零嘴，被嘱咐好好吃饭。
　　周辞盈笑着点头，应下叮嘱。
　　谈话结束，她赶去赴约，还有个人要见。
　　考试往后，气氛明显没有刚开始的紧绷。
　　对于考试的态度也由开始的风声鹤唳变成若无其事。
　　这句话在最后一个考场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最开始考场上还有近一半的学生动笔，不管是不是在写试卷，但起码在写字，现在只有零星一两个人在动笔写试卷。
　　监考老师甚至抓到几个打牌的，本来打算直接没收的。
　　又实在是无聊，不允许玩手机，也不准睡觉。
　　刚刚那会功夫，他把教室里墙上的裂痕都数了一遍。
　　最后一个考场的位置最为偏僻，环境简陋，平日里也没有学生在这上课。
　　夏天闷热，头顶上的风扇在慢悠悠转着，为考生带来一丝凉意。
　　于是他改了主意，也不说话，站在玩牌同学的身后，看看他们什么时候发现。
　　林南对于考试的态度也日渐冷淡，当他再一次在试卷上看到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数

　　字和符号，困意瞬间涌上心头。
　　他就不信他爸因为几张破试卷打死他。
　　怀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他安然入睡。
　　在最后三十分钟，林南悠悠转醒，摸了摸肚子，觉得有些饿了。
　　反正考试结束后，也是该去吃饭的。
　　于是，他就心安理得开始点菜，顺道问了句能提供送菜□□吗？
　　还没等对面回答，其中一个监考老师发现他带了手机，以为他借助手机写试卷。
　　他走了过去，心里甚至隐隐有些欣慰。
　　虽然说作弊不可取，但终于有人重视这场考试。
　　“同学，把你手机给我看看”
　　他说话的声音不算小，引得林南旁边几个都回头看林南。
　　眼里带着“兄弟，你牛啊”的意味。
　　脸上浮现出着看人大祸临头的兴奋感。
　　林南下意识把手机递过去，当老师看到屏幕上的内容后，两眼一黑。
　　“吃吃吃，就知道吃，这还没下考就想着该吃什么菜”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他边说边把手机递了回去。
　　林南没吱声，安静地听老师训人。
　　此时，另一个监考老师已经成功加入牌局，时不时还上手指点一二。
　　考场不允许提前交卷，只能等下考铃响后一起交上去。
　　考场氛围还算轻松融洽，刘嘉辰也在观望那局牌局，黑色中性笔在指尖跳跃。
　　铃声响起，考试结束。
　　经过几天的高压力考试，学生心里都有些厌倦。
　　紧张的思绪需要放松，人也懒散了许多。
　　晚饭过后，林南，沈殊，刘嘉辰一块在街上溜达着。
　　“要不，等会去月色，今天那有个乐队演出，一起去看看呗”
　　“就当放松放松”
　　刘嘉辰没拒绝。
　　晚风轻拂，正处黄昏时分，夕阳西坠，再到入眼的繁星满天。
　　当晚，月色。
　　月色是个综合性的娱乐场所，里面到处是声色犬马，金碧辉煌，纸醉金迷。
　　灯光偏暗，一楼的大厅里搭起了个舞台。
　　台下设有几个卡座，都是视线角度最好的地方。
　　乐队的表演开始，炸裂的音乐声，节奏鲜明的伴奏。
　　字字句句昭示着狂欢与放纵，迷离和堕落。
　　等刘嘉辰来的时候，演出已经开始了。
　　舞台灯光打在中央，一个蓝发白衣的男生站在麦克风前唱歌。
　　他的歌声夸张炫酷，偏黑暗风格。
　　乐队的整体颜值都不低，优越的长相，放在人群里也是格外抓人眼球的存在，站在聚光灯的舞台更是引人注目。
　　现在他们还只是都还是年少轻狂，意气风发的少年人啊。
　　沈殊他们几个到卡座上坐下，往台上打量了两眼就兴致缺缺地收回了目光。
　　这种的演出他们也见过不少，差不多是一个调调。
　　歌唱得不错，但是整体效果上还算不得惊艳。
　　林南招呼了一堆他认识的人过来玩会桌游，一起凑个热闹。
　　里面有同校的，也有外校的。
　　聚在一块，热闹纷杂。
　　组完局后，林南像只欢脱的野狗，眼里只有各式的酒水。
　　立马奔向酒桌，端起杯子就猛喝了一大口，细细品味着。
　　杯子很快就见底，喝完后还不忘发表几句喝后感言。
　　“自从上次考试结束后，我就被我爸拘着，半点烟酒都没沾”
　　“你们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这生活没有好酒相伴还有什么意思”
　　“林伯父说要是你这次没有250分，可是要把你的游戏厅拆了的”
　　沈殊开始拱火，看热闹不嫌事大。
　　林南闻言更难过了，抱着瓶酒就开始嚎。
　　刘嘉辰听得耳朵嗡嗡的，有些头疼。
　　“表演过了啊，我酒柜里的那瓶酒送你了”
　　见林南的怨念已深，顺道安慰了句。
　　“我去，你是我哥，我亲哥”
　　就刘嘉辰他爹对他那个疼爱的劲，他看着都眼红，刘嘉辰吃的穿的住的都是最顶配的最好的。
　　上次他去刘嘉辰那的时候，也注意到那满酒柜的好酒，其中随便一瓶都是有市无价的的那种。
　　他是眼馋不过，但也知道那些东西不能乱碰。
　　林南自己是个无酒不欢的，但悲催的有个烟酒不沾的爸，搞得他喝个酒都鬼鬼祟祟。
　　想到这，他不由地流下一滴悲伤的眼泪。
　　游戏局开始。
　　刘嘉辰也没扫兴，他的游戏水准也不低，连着赢了几局。
　　游戏局里有不少女生，不少人相互看对眼的，视线瞬间变得炽热粘稠。
　　气氛浮动，空气里有暧昧因子躁动。
　　沈殊在男女情事上游刃有余，玩世不恭。
　　在林南目瞪口呆中，沈殊跟第十三个姑娘说了话，加了联系方式，约了下次再见面。
　　“我的天，你也太滥情了吧，你是不是跟她们认识？”
　　“不认识啊”
　　沈殊脸色平淡，从容地倒了杯酒，也没喝，就端在手上。
　　“你真行”林南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你这么做不好吧，还有没有道德了，不管胡冰了？”
　　“那谁?”
　　见沈殊脸上浮现出疑惑，林南有些心梗。
　　“你忘了，上次还带她来过啊”
　　沈殊思索片刻，脸上没什么情绪波动，轻声道：“分了”
　　林南表情十分复杂，受他父母的影响，他的恋爱观是对待感情要认真专一，且需要慎重，不可以轻佻放荡。
　　他父母是自由恋爱，父母相识与微薄，一步一步打拼上来，相互陪伴，共同扶持着走过岁月，感情真挚热烈。
　　于是他也坚定地认为他会像父母一样，认识一个也许不是那么漂亮但是心肠好的姑娘。
　　这么多年遇到过这么多次的欢愉场，他都坚定地选择独善其身，一直想等到那个姑娘。
　　对于沈殊的行为，林南自然看不惯，但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他也不好干预，只能谴责几句：
　　“你真是个渣男”
　　沈殊也不反驳，他自然也是了解林南父母的感情状况，在他们圈子里也是无数人感慨的，少有的真情夫妻，感情和睦。
　　他的父母只是表面夫妻，商业联姻，一个比一个花心滥情。
　　这种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又能是个什么好人，在无意识间又会有几分像他的父母。
　　不过，也说不上全是他父母的缘故，他本身也算不上是个好人。
　　毕竟，他的行为也谈不上光明磊落。
　　边这样想着，他边低头漫不经心地回消息。
　　林南顺手又从桌子上拿了些零食往嘴里塞，注意到他刚刚找到的亲哥笑眯眯地又拒绝了个上前搭讪的姑娘。
　　讲真的，他有一瞬间觉得这个世界有些荒谬。
　　沈殊明明有着一副清隽温雅的相貌，有谦谦君子哪味了，不过行为倒是挺放荡的。
　　他哥刘嘉辰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风流多情的样，为人倒是再正经不过。
　　他疑惑：“你俩的脸该不是长反了吧”
　　刘嘉辰懒得理会林南这种不合实际的想法，散漫又随性地往后一靠。
　　选择用沉默来回答这个离谱的问题。
　　沈殊倒搭理他了，放下手机若有所思着，开玩笑似的来了句：
　　“这谁说得准，说不准我就该长阿辰那个样”
　　新一局游戏开始，一圈人围着桌子嬉笑。
　　刘嘉辰随性又懒散地倚靠在沙发上，时不时应和旁边的人几句。
　　这局他输了，喝了杯酒，嘴里叼着支烟，没点着，继而抬头巡视了周围一圈。
　　又是一阵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他突然觉得怪没劲的，说不出来具体是个什么感受，感觉内心一片虚无空洞。
　　情感没有寄托点，目光随意地落在不远处的舞台上。
　　“说来实在嘲讽”
　　“我不太懂”
　　“偏渴望你懂”
　　“是否幸福”
　　“轻得太沉重”
　　台上站的是周辞盈，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耳边有红光闪过，戴着玫瑰样式的红宝石耳饰，眼神淡漠，一股清浅薄凉的劲，漂亮且耀眼。
　　唱得是陈奕迅的《红玫瑰》，歌声深沉悠扬，曲调动人。
　　她面前还放了架琴，模样冷艳漂亮，是个酷酷的键盘手。
　　聚光灯下，是正沉浸在音乐里的青春少年，璀璨自信的摸样引得无数人去侧目。
　　刘嘉辰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
　　他的血液鼓噪，心跳加速。
　　这种感觉很新奇，是以前没有的感受。
　　林南喝酒的动作都停了，显然被歌声吸引住了。
　　一边跟女孩子说着话的沈殊也抬头望向舞台。
　　她认真的模样好像在闪闪发光。
　　一首歌结束，现场的气氛已经燃了起来，整场的氛围已经被带了起来。
　　周辞盈只待了两首歌的时间就下台了。
　　把电吉他声，鼓声还有琴声甩在身后。现场依旧火爆热烈。
　　“我靠，刚刚那个歌手歌唱真的绝了”林南嚷嚷着。
　　“确实” 沈殊煞有介事地点头，继续道：
　　“我想去认识一下她”
　　“你别去祸害人家”
　　“我怎么就祸害了？他不解。
　　“你太花了，人家肯定不乐意跟你说话”
　　周辞盈此时脸上上了妆，他们离舞台也有段不近的距离。
　　所以，也没有人认出站在台上唱歌的事周辞盈。
　　但，刘嘉辰他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刘嘉辰听着他们的话，晃了晃手里的酒杯，感觉有些心里有点闷，但又讲不出是因为什么。
　　于是，他听从自己的内心，起身往舞台的幕后走。
　　长廊里，一盏灯高悬在墙壁上，昏悠悠地照亮这个安静的世界。
　　周辞盈手里拎着外套，慢慢往外走。
　　光照亮的地方不多，走廊更多的还是昏暗。
　　眼前有个黑色的人影，站在长廊尽头处，似乎在等什么人。
　　周辞盈见状脚步一顿，迟疑地往前看去。她觉得这个人似乎有点眼熟，继续往前走了几步，瞧见站在不远处的刘嘉辰。
　　两个人都没说话，无声地对峙着。
　　“周辞盈”
　　刘嘉辰先出声，打破沉寂。他朝着周辞盈走去，站在她面前。
　　在这种安静的氛围里，任何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带着其他的意味。
　　“你的歌唱得真好”
　　“谢谢”
　　两人并肩往外走去，长廊通一个亭子，四面通风，蝉鸣悠长。
　　“怎么来这里了？”
　　周辞盈问，顺手拈了片绿叶。
　　“考完了试，听说这有乐队演奏，过来看看”
　　“题目难吗？”
　　“还好，我觉得不算难”
　　“很有把握？”
　　“嗯，应该可以拿个不错的名次”
　　周辞盈瞧刘嘉辰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顺着问了几句。
　　刘嘉辰薄唇绯红，散漫地勾着嘴角，一直盯着她瞧，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在等夸奖。
　　她觉得刘嘉辰有点像是个等夸奖的小狗狗。这么一想，她都被逗笑了。
　　耳边的玫瑰耳饰折射出绚丽的光芒，她眼里飘散着细碎的光，一眼看去，波光潋滟，煞是好看。
　　“那你真棒”
　　刘嘉辰听着她不怎么走心的夸奖也觉得挺开心的，嘴角勾起一道明显的弧度，低头认真望着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时间，气氛无比融洽。
　　“盈盈姐”
　　周辞盈回头，看见了夏远。他染着一头蓝发，带着浓墨重彩的妆，整个人酷炫张扬，高调得不行。
　　“这次多亏你来了，不然这演出不会有这么顺利”
　　他长着一张娃娃脸，年岁也不大，还有双狗狗眼，睁大眼睛认真地跟她道谢，显得很乖。
　　不动声色地把站在周辞盈身边的刘嘉辰挤到一边，站到她身边。
　　周辞盈正听夏远说话，被他的格外认真的态度逗笑了，“没什么，放以前我不也是乐队元老级别的人吗？”
　　外面的温度有些低，晚风带着夜的凉意。
　　吹拂到人身上，带走了身上的燥热。
　　刘嘉辰看着俩人，因为都是在同一个乐队演出，俩人脸上带着相似的妆容，衣着服装也相似，关系看着也更为亲密。
　　心里突然又些不爽，他跟周辞盈都没这么亲近。不对，他跟她好像本来就，没什么关系，也没有所谓的立场。
　　这么一想，他的心情变得更郁闷了。
　　刘嘉辰插不了话，独自一个人坐在一边的石凳上。
　　随手从旁边摘了片叶子，放在手里无意识揉着。
　　从亭子外延展到内的一截树枝，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刘嘉辰又揪住几片叶子，这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他想着。
　　等俩人聊完，刘嘉辰脚边已经落下一地残缺的绿叶。
　　跟夏远的聊天结束后，周辞盈转身看到了正郁闷的刘嘉辰和那一地的叶子。
　　“这是在干嘛？”
　　周辞盈带着笑意的声音打断了刘嘉辰的思绪。
　　他手上的动作一顿，看到地上一片被他“蹂躏”过的树叶，陷入了沉默。
　　抬头望了眼天空，繁星满天，故作高深莫测道：
　　“其实吧，这能够算得上是个概率事件的预测法……”
　　夏远已经离开，但没走太远。
　　他能清晰地听到身后传来的欢笑声，目光复杂地注视了会在凉亭说着话的两人。
　　“行吧，那你预测出个什么结果呢？”周辞盈问。
　　“嗯，一会的月亮会出现在天空上”
　　刘嘉辰一本正经地胡说，顺道把地上的残叶捡起包好扔到垃圾桶里。
　　“你该回家了”周辞盈提醒。
　　“嗯”
　　今晚的星星明亮轻闪，但是月亮没有出现。
　　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时间来到了深夜。
　　周辞盈从窗口望见刘嘉辰离开的背影，路灯昏黄，将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思索了片刻，似有所得般地抬头看向天空。
　　皎洁清透的月亮高悬在天幕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