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二)旬爱 ...

  •   寂静的夜晚,江声静静地躺在床上,紧闭双眼。
      他没有擦干头发,枕头被打湿了一整片。

      何深从浴室出来,他只穿了一件浴袍,手中拿着一条毛巾正在擦拭头发。
      他看着床上的男孩,目光投向他的碎发,湿漉漉的黏在他的额前。
      何深将毛巾搭在自己的肩上走过去将他拉起来,数落道:“跟你说了很多次了,睡觉前先把头发擦干。”
      江声没有说话,而是呆呆的坐着任他用吹风机吹自己的头发。

      何深已经习惯了他这种状态。
      他以往不是自己一个人在家就是两人一同。
      两人没有什么激情可言,多的只是沉默。

      暴雨拍打在窗户上,床头柜上的花瓶静静地矗立着,灯忽明忽暗。
      只是一瞬间,灯光闪烁几下,最终以黑暗而终。

      “停电了。我去看看。”何深将吹风机轻放在桌子上,打开手机的闪光灯向客厅走去。
      跳闸了。

      好在江声的头发干了,不然明天一早醒来又要头痛了。

      何深回到房间将闪光灯关上。
      他上床躺在江声的身边,房间里安静的只有雨滴声与男人的不深不重的呼吸声。

      “哥。”何深半闭着眼睛逼迫自己梦乡的同时,江声出声了。
      “怎么了?”他依旧是那么温柔,一直都像知心大哥哥一般无微不至的照顾他。
      “为什么他们说我们是怪人?”江声哽咽着。

      他一晚上都在想这件事情,为什么每次别人看见了他都会指着他骂他怪人。
      何深抿唇,他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
      最终他问了一句驴唇不对马嘴的问题:“现在是几几年?”
      “01。”他回答,“怎么了?”
      “二十年后社会会告诉你这个问题的答案。”夜晚中男人勾唇笑了笑,他似乎对以后的社会很清楚。
      又或许是对未来社会的信任。
      他相信他们的爱情终会合法。终会被人支持。

      “好了睡吧。”何深侧过身,手臂支撑着身体在江声的唇上吻了吻。
      江声没再说话,而是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
      等到后半夜他的眼皮才沉重下来,睡了过去。

      他只睡了三个小时。
      这三个小时里他不断的做着噩梦,浑身出着冷汗蜷缩成一团直发颤。

      梦中是赵桃霜那张被家暴后泪痕交杂着淤青的脸。
      女人捂着胸口在房间的角落里撕心裂肺的哭喊着。
      门外,还没有门一半高的男孩透过门缝隐隐约约能够看见一个身影。
      是赵桃霜,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因为出去买菜时跟街坊邻居随意聊了聊天,被江岸涛发现后从大街上拽着头发拽回了家里。

      无论女人如何的求饶男人都像疯子般拽着女人的头往墙上撞。
      那时的江声不过六岁。
      他哭喊着拽着父亲的衣服一遍遍的祈求着,可是男人非但没有松手还连着他一起打。
      见儿子被打赵桃霜拼死拼活的挣脱了几秒江岸涛的狠手将江声护在怀里。

      六岁的孩子懂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的母亲被父亲伤害了,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一遍遍的求父亲不要再打了。

      那时的赵桃霜不过才二十出头。
      她十七岁被江岸涛骗来做了媳妇,忍着风险在18岁为他诞下一子。

      江岸涛起初说的都很好听,甜言蜜语向赵桃霜的父母承诺会好好照顾赵桃霜和孩子。
      可是不过才几年的时间他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梦里赵桃霜一直低着的头突然抬起,停止了嘶喊声。
      她看向门口,眼眶猩红,随即她张开双手。
      六岁的江声慢慢打开门走过去。
      就差一步他就可以抱到她了,可是梦却醒了。

      他慢慢睁开眼睛,眼前模糊一片。他揉了揉眼睛这才好了许多。
      这已经是他第二十四次梦见这个梦了。
      以往每次醒来母亲都会在身边拍着他的背轻轻哄道:“我们小声又做噩梦了?让妈妈猜猜是什么样子的梦…”

      后来每每再梦到时睁开眼不是空荡的房间就是何深担忧的面孔。
      这次依旧一样。
      何深坐在他的旁边伸手揉了揉他的发,轻声问道:“又做噩梦了?”
      江声嗯了一声,这才发现自己的嗓子都是哑的,带有哭腔。
      何深将水杯递给他,“喝点水吧,冬天比较干。”
      江声坐起来接过杯子说了声谢谢。

      气氛再次陷入沉思。
      “我今天请假不去医院,在家陪你,好不好。”
      何深用着哄小孩一样的语气哄着他。
      只是那一瞬间江声再次响起了赵桃霜。不知道她在那边吃的好不好,冷不冷。

      “哥,你想吃糖葫芦吗?”江声将杯子放在桌子上,抬眸看他,脸上浮现出一丝期待。
      “小江想吃糖葫芦了?”
      江声嗯了一声,有些失落的垂眸,“好久没吃了。上次吃还是去年冬天。”
      何深笑了笑,走到衣柜找出几件衣服换上,“哥去买。”

      江声独自在家再次躺下。
      “冰糖葫芦,三块钱一串!”
      脑海中突然回荡着这句话。

      他刚和何深在一起的时候,他就给自己买了糖葫芦。
      那时候叛逆期装酷说自己不喜欢吃。
      后来每次见面何深都会给他买一串糖葫芦,然后告诉他:“人这一生就如同糖葫芦一般,酸酸甜甜的。”
      他其实都知道他的意思,他不想让自己消极。
      可是原生家庭对他带来的伤害太大了。

      说来可笑。
      人人都说男人是最有担当最坚强的生物,可是为什么他却被视作怪人。

      -

      江声起身洗漱完换好衣服便离开了。
      他没有等何深回来,也没有等那串糖葫芦。

      他打车回了江家。

      刚跨进大门就被保镖拦下了,“先生有命,不允许你进去。”
      江声冷笑了一声,不顾他们的阻拦径直的向屋内走去。
      屋内的温暖让他打了个颤。
      他在心里苦笑着,他这几天冻得身体都僵硬了许多,而这些恶人却在家里享受着火炉的温暖。

      他回到房间想要将自己的东西拿走。
      江岸涛听到动静后扶着怀孕的情人从楼上走下来。
      “你这逆子还敢回来?!”
      果不其然,迎来的第一句永远都是谩骂。
      江声没有理会他而是自顾自的收拾自己的房间。
      江岸涛嘲笑道:“你以为这些东西都是你的吗?都是用我的钱买来的,你一丝一毫都别想拿走!我就算全砸了也不会给你!”

      江声啧了一声。
      江岸涛不爽的眯了眯眼,“你在跟你老子不服气?”
      江声转过身正面对着他。
      但是让他最先注意到的不是江岸涛那张丑恶的嘴脸,而是花小蝶已经高高挺起的肚子。
      他眯着眼睛想要更仔细的看清楚,随后他抬眸看着花小蝶那张虚伪的脸心里只觉得恶心。

      “江岸涛,你这看人能力也不行啊?不及我妈万分之一。”江声嘲讽着。
      江岸涛哼了一声,“别提你妈这个贱人!你们母子俩都…”
      话还未说完他的耳边就传来一声尖叫,旁边的女人没有什么事情,自己的衣领则被人抬起。
      男孩脖颈和手臂上的青筋暴起,怒瞪着他,“你他妈也配提我妈?!”
      花小蝶在旁边尖叫着叫保镖。

      江声扭过头看着她害怕自己的模样觉得可笑至极,“叫吧,叫破喉咙也没有人能够救你们。”
      他在进门的时候就已经把门关上了。
      他们家的门一直都很坚固,从里面锁了从外面很难打开。
      “你但凡敢走过去,你肚子里的孩子不保啊。”他说的懒散随意,但是却让人闻风丧胆。

      花小蝶被他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她的肚子疼的厉害,□□也慢慢流出了许多液体。
      她伸手摸了一把,满满的都是血。
      她捂着肚子痛哭着,嘶喊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闻言,江岸涛奋力挣脱了江声揪着自己领口的手,向花小蝶走去。
      他扶着她,一脸担心的模样。
      这场面江声看的鼻酸,心里恨不得杀了他们。
      凭什么他的母亲要被他凌辱致死,凭什么自己在外面漂泊流浪?
      这一切都凭什么?!

      他低声嘶吼着。
      直至他疯了。

      他疯疯癫癫的打开了房门走出了房子,嘴里还念叨着:“哈哈哈哈…凭什么?凭什么呢?哈哈哈哈..”

      -

      另一边,买完糖葫芦回来的何深叫了好几声江声都没有听到回应,以为他睡着了便去房间里看看。
      但是房间却空空荡荡着。

      他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来到了赵桃霜的坟地,又去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以及江声最常去的地方,但是都没有找到人。
      他打电话报警了。

      调取了监控。

      最后终于找到了他进入了江家的监控。
      他开车来的时候还特意回家拿了糖葫芦,想着他如果心情不好就给他吃。

      来的路上他看见马路中央一群人围在一起仿佛在讨论着什么。
      他瞥了一眼,认出了是江声。
      男孩躺在血泊中,旁边有人报了警叫了救护车。
      肇事者逃逸。

      何深下车跑了过去,他跪在他的面前将他抱在怀中。
      他突然发现他好轻,轻到像一片薄纸。
      轻到风一吹就会倒。

      他临死之前都不会知道江声是为了给他买糖葫芦而出的车祸。
      他虽然疯了但是心中依旧想着自己回去后何深的糖葫芦就化了,这样他会不高兴,所以他想要过马路再去买几串。
      可是碰巧他遇见了酒驾的司机。
      也碰巧刚买回来的糖葫芦洒满了一地。

      救护车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人已经走了。

      江声,卒于2001年1月24日,享龄18岁。

      同年,何深于2001年2月14日自杀于家中浴室,享龄23岁。

      当警察发现他的时候,他面露微笑。
      浴室的小桌上放着一杯没有喝的红酒,以及一张纸。

      纸上龙飞凤舞的写着:
      声声,生日快乐。
      下辈子我做女生。

      —全文完—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