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萧瑟声声慢》品燕朱

9、第 9 章

　　萧瑟当天下午5点才回到了公司。

　　林彤他们已经在工位上，看到她，跟她挤眉弄眼打招呼：老大，你现在不行了啊。
　　因为互联网型的业务特点，用户高峰流量只有在深夜12点之后才会下降。所以一般的业务上线时间都会选择在凌晨1点左右，大部分IT人员都适应了每周来俩通宵的工作特色。

　　大家都是年轻人，一来生物钟可能已经适应了这种节奏，二来大家都年轻，恢复的确实也很快。
　　所以很多人通宵后，也就是在公司睡眠室补一觉，中午之前就能满血复活爬起来，赶着去食堂吃饭。

　　千寻对标国际顶尖企业后，硅谷文化先从面子学起，融汇了中西方美食的B2食堂，和每天各个茶歇区随时可见的免费水果，免费零食，免费饮料，充分营造了让很多单身年轻人乐不思蜀的氛围。

　　萧瑟虽然是其中难得的女性从业者，但之前从来也没让大家觉得有什么例外。
　　毕竟互联网圈流行的名言是，我们这里把女人当男人用，把男人当牲口用。

　　嗯。萧瑟面无表情地越过他，走向自己的工位：我年纪大了。

　　林彤双腿一蹬骑着座位过来，我看看。你别说，老大你好像真的有了好大一团皱纹。
　　那是眼袋。萧瑟打开电脑。

　　眼袋和皱纹有什么区别吗？需不需要我送你一瓶化妆品。林彤继续把脸凑上来。
　　对于你这种高分低能的学生，解释不了。萧瑟一把把他的椅子推远一点：起开。

　　真的，老大，你看你现在年纪也慢慢大了，也没个男朋友，只有我们这些做小弟的来关心关心你了。林彤粘的像个橡皮糖。
　　说吧，又要我帮你干什么？萧瑟登录进内网，开始点击一个个OA系统里需要她审批的工单，用后脑勺问他。

　　关心你还不行吗？很真心的那种。
　　说。

　　林彤嘻嘻一笑，这个时候才进入主题：老大，你看这第一批集群都跑进来了，到现在也都没啥问题。第二批啥时候上呀？

　　没戏。有人替萧瑟回答。低沉的男中音，带着浓浓的鄙弃。是陈默出差回来了。
　　死人，你永远人如其名多好。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林彤打算飞起一脚。

　　陈默的长腿跨过他，然后在萧瑟身后的座位入座，真的没有打算再说第三个字。
　　你说，为什么没戏，凭什么没戏。林彤的纠缠对象终于换了人。
　　死人，说话。

　　你到底让我说话还是不说话。陈默等着电脑开机，一边从背包里取出耳机，一幅打算戴上的架势。
　　你让你说就说，让你不说就不说。林彤一把把他的耳机抢过来。
　　你谁啊。陈默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

　　这是基础架构部几乎每天都要上演的剧情。为了阻止他们没完没了的拌嘴，萧瑟转过身来，陈默，出差还顺利吗？

　　陈默点点头。他的眼睛很尖，看到萧瑟失血的面孔和嘴唇，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

　　这就是萧瑟的左膀右臂了。林彤从北城大学数学系研究生一毕业就进了千寻，有受虐狂的小傲娇。平时尾巴抬得高高的，觉得谁在技术上都比不上自己。
　　原来的领导和同事都属于要捧着哄着他的类型。但萧瑟从来不惯着他，以她师姐的身份盯着他高分低能精准打击，没想到他非但没有暴跳如雷，反而就是吃这一套。

　　而陈默，则是和北城大学齐名的另外一所学府计算机系的本科毕业生，有过好几年顶尖外企中国研究院的经历，按林彤的话说，压根没啥真正的核心技术会放到中国来研究，因此主要就是研究了个寂寞。
　　这只说对了一半，另外一半的事实是当技术人员没有太多真正的技术可研究，就一样会不可免俗的进入研究派系和政治。
　　所以被训练过后来再加入千寻的陈默，在整个基础架构部，属于最稳妥的大哥式的存在。
　　林彤强技术，陈默善管理。萧瑟运气好。

　　萧瑟摇摇头，没什么，这几天没休息好。
　　他伸手过来探了一下她的额头，嗯，没发烧。
　　都说了没事。萧瑟打起精神，来，我们说正事。

　　千寻之前的数据中心主要按照中国运营商的核心骨干网分布，全部位于北上广深。
　　但随着业务范围的扩大，以及可预计的基础架构集群的3-5年规划，现有数据中心的布局需要提前改造，一来北上广深的扩容容量有限，二来也真的太贵了。

　　对于基础架构部而言，游说业务集群做迁移，当然不是只能拿情怀说事儿。
　　更大，更灵活，更便宜。这是萧瑟定义的三个价值。
　　可以支持更大规模的集群，可以接受更灵活的业务扩容和缩容，也可以以更廉价的成本来为业务赢得更高利润。
　　毕竟对于千寻这样的企业来说，最大的成本支出除了人员工资，就是占比每年超过收入10%的IT基础设施支出了。

　　公司的采购部为了满足需求，今年开始在河北，内蒙这样的周边区域启动廉价下沉数据中心的调研计划。
　　陈默作为业务需求方被派去陪同考察。毕竟在萧瑟的计划里，未来基础架构集群应该全部下沉到这些有更大面积，更便宜电费的数据中心去。

　　这些地方政府对我们非常重视，基本都承诺可以给免费的土地，特批的电价。甚至有的都可以按1：1配资来参与前期的工程建设。只是需要我们承诺预期的启用计划，以及在当地配设运营中心。
　　陈默用手指比了个数字，电费最便宜可以到这个数字。
　　萧瑟挑了挑眉毛，虽然我猜测会便宜不少，但可以到这个程度也确实有点吓人。

　　所以，剩下的难题是你能不能游说成功，萧瑟，这是一个庞大的集团级的战略。
　　萧瑟更正他：不是我，是我们。
　　她看了看在一边听的稀里糊涂直挠头的林彤，还有你。

　　萧瑟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是像林彤所关心的那样，只是让陈柯有把第三副本的全部数据迁移完。
　　只要500台经过一个月左右的运行验证，那只是个时间问题。
　　萧瑟要和他谈的，是如果全部副本数据迁移上线，那已经会是大几千台集群。她希望游说他，一起将这些集群迁移到内蒙去，到河北去，甚至到陕西去。
　　然后她要和他一起去游说公司，从只在核心节点大规模租赁数据中心，变为开始在偏远地区自建。

　　这对千寻这样规模的企业来说，是几十亿的投资，是涉及从产品到研发到运维到基础架构到采购到商务数十个大职能部门的运行方式的变化。
　　这又是一个在国内从来没有人做过的事情。这甚至某种程度上要挑战千寻这样纯互联网企业的基因。因为它会进入工程建设，会进入围绕一个空白区域的整个生态链运营构建。它会进入实体经济。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老大，你疯了吗？林彤在一边小心翼翼的问，那些压根都不关我们的事啊。

　　萧瑟想，自己本来就是个疯子。

　　丹溪中学大概可以算是南城最差的几所初中之一了。萧瑟在那样的环境里呆了三年，那也可能是她人生最难挨的三年，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是个疯子，大概她走不到现在。
　　萧瑟在初一一入校就感受到了别开生面的垃圾中学的名场面，她分别旁观了打群架，被敲诈，还有十三四岁小孩的爱恨情仇。

　　开始她不是这些故事里的主角。可能因为一开始她总是和几个小学同学一起同进同出，没有落单的机会。
　　也有可能当第一学期期中考试结束，她以四门考试数学，英语，政治三门满分总分393分的成绩，领先第二名整整25分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好学生代表。

　　丹溪的二流子学生虽然多，但他们也总是自带雷达，同性相吸。从来对所谓老师捧在掌心的好学生敬而远之。
　　不为别的，好学生太喜欢跟老师打小报告，他们怕麻烦。

　　直到萧瑟为楚小云出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