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奏鸣曲》念旧衣

2、第二节 名字

　　第二节——名字

　　“Charles Heinbokel Rosenfeld.”男人用钢笔在纸上写下一串字母，“这是我的全名。”
　　“Charles Heinbokel Rosenfeld.”汤姆跟着念了一遍，拿起另一支钢笔——男人专门给他买的，笔杆比成年人惯用的要细且短——把名字也写了一遍。
　　“不错，不过你需要练练字，汤姆。”男人随口说了一句，然后就转入别的话题；汤姆用力握紧笔杆，有些委屈不甘。
　　在孤儿院里，一周只有一节习字课，他已经做得比大多数人都要好——有些孩子快十岁了也写不出自己的名字，他在四岁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全名是Tom Marvolo Riddle！
　　当然，在孤儿院里像汤姆这样拥有完整名字的孩子并不多，汤姆不太理解中间名的含义。他看了看正和他说到下午会有裁缝来给他量身定做衣服的男人，咬咬嘴唇，下定决心开了口：“先生……”
　　“叫我查尔斯，汤姆。”男人很快地接了一句，然后才拍了拍他的头，“我一直都用教名称呼我父亲，所以你也可以用教名称呼我——你想说什么？”

　　“查……查尔斯。”汤姆鼓足勇气叫出这个名字，心里有点忐忑，也有点欢喜，他抬头飞快瞟了一眼男人的脸色，发现对方因为他的称呼而露出微笑，这才放下心来，“我想知道中间名有什么用。”
　　“嗯……其实日常生活里它还真没什么用。”男人思考着，蓝色的眼睛显得安静又深邃，“我的中间名是我外祖父的姓氏，我想这是我母亲为了纪念他而赐给我的，这还能让我同时贯上两个家庭的姓氏。通常人们给孩子取中间名都是这个目的。”
　　汤姆思索了一会儿：“那我的母亲给我取的中间名也是为了纪念外祖父吗？”
　　“是的，办手续的时候科尔夫人对我提到了这一点，她告诉我你的名字和你父亲一样，而中间名来自你的外祖父。”男人看了看汤姆，“你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对不对？”
　　“不！”汤姆紧张地摇头，“不，我只是……”
　　“别担心，我不会因为这个而生气。”男人安抚地拍拍汤姆的肩膀，发现他依然紧绷着身体，叹了口气，从他手里抽走钢笔，一把将他抱进自己怀里，“父母不会平白无故生下我们，每个人都想知道自己从哪儿来，你没做错什么。”

　　汤姆依偎在男人怀里，因为对方的柔和语调而渐渐放松下来；他犹豫了一会儿，试探性地把手环上男人的脖子，发现对方并没有拒绝的表示，便暗自把胳膊紧了紧。
　　汤姆喜欢这个男人的气味，那种经过浆洗和熨烫的衣料散发出来的味道、洗发液的味道、香皂的味道，这些气味揉和在一起，让汤姆觉得宁静又安心。
　　“查尔斯，你能教我写字吗？教我怎么样才能把字写得好看。”
　　经过一整天的相处，汤姆开始觉得这个男人不会随便拒绝自己，不像孤儿院里的修女们那样总是不让孩子们自由活动，而要支使他们清洁地板，擦洗家具，以及上早课和做晚祷。
　　“这一周我都空出来了，有很多时间教你，不光是写字。”男人用双手环抱着汤姆，下颌抵在他的头顶上，说话的时候有微微的震动感，“下午裁缝来给你量尺寸做衣服，然后你就要学会怎么自己穿衣服了，包括系领结和上袖扣；明天我会带你到商店去，你可以挑些喜欢的玩具，有些模型和拼图可是很考验智力的，我想你会需要我帮忙；后天我们到政府去处理合同——你知道，我今年春天才从印度回来，又是最近才搬到伦敦，自己也有很多手续要办；下周我给你预约的家庭教师会抵达伦敦，到时候他将为你制定一张课表。”

　　汤姆猛地抬起头：“家庭教师？他来教我知识吗？不是你教我？”
　　“不，汤姆，我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恐怕没有时间总是陪着你。”
　　汤姆的心沉了下去，手指不自觉地攥住了男人的衬衫后领；一段时间的沉默后，他决定要问问那个一直很在意的问题。
　　“查尔斯，昨天你和科尔夫人谈话的时候，我一直在旁边听着……科尔夫人不太喜欢我，她对你说了什么不好的话吗？”
　　“并没有什么很坏的评价。汤姆，我想她不是不喜欢你，只是她太忙了；你看，她要同时照顾那么多孩子，耐心分到你身上的时候就只剩一点点了。”
　　说谎！
　　汤姆撇了撇嘴角，坐直身体，稍稍拉开一点距离，看着男人的神情，但他没有发现任何敷衍和不耐烦的痕迹。
　　汤姆决定再冒一次险。
　　“我还听到你对科尔夫人说‘难道我还有更好的选择吗？’，查尔斯，其实你并不是很想收留我，是不是？”

　　男人有些惊奇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想到他会问出这种问题，这让汤姆再度紧张起来，但随后他听到了一句意想不到的答案：“那个说法的确不太恰当。我真正想表达的意思是——我没有别的选择了，你就是我唯一想要的孩子。”
　　……
　　汤姆屏住呼吸看着男人，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这样一句好听的话。从他有记忆起到现在，没有任何一次他的存在显得如此重要，没有任何时候他能成为别人唯一的选择；他一直是个被人嫌弃的小怪物，早课时坐在教室最后面，晚餐时在他座位两旁的孩子都故意把椅子拖开，和他保持一段距离。
　　汤姆觉得心里发烫，眼睛也发烫，视线有点模糊；他抱紧了男人的脖子，把头埋到对方胸膛里，不让自己哭出来的样子被看到，然后用有点哽咽的声音说出了他从昨天起就在考虑要不要说的话：
　　“谢谢你，查尔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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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原著里没有说到汤姆小时候在的那所孤儿院是不是教会孤儿院，我仔细研究了一下，觉得应该不是；但那个年代的很多孤儿院都会请临近教堂的修女来帮忙看孩子（费用低啊），所以我假定平时照顾孩子们的都是修女。科尔夫人是总管，她不可能亲自管教一大堆小鬼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