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梦》雨中笠

5、欢乐场（五）

　　金好像变了一个人，他不再那么神采奕奕，他和那些人没什么区别了。
　　距离晚会开始还有五个小时。
　　许译跟着深尘往一条陌生的路走，他感觉深尘跟装了GPS一样跟走自家路一样熟悉，一点路都没多走，到了一个破败的地区，这里没有忙碌的人，只有等死的人。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快倒塌的房屋，虚弱的人们挤在一处抱团取暖，这里没有繁华的街灯，只有寥寥几盏煤油灯闪烁着微弱的光，照亮了人们瘦弱的身躯。
　　“您又来了啊？”一位裹着破布身体虚弱，眼睛却炯炯有神的老妇人看着深尘，她们好像已经熟识，深尘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包，里面是各种药品和食物，那里的人眼睛的都亮了——那是他的救命稻草啊。
　　这让许译想到了一部很老的话剧——悲惨世界。
　　“太麻烦您了，也只有您会来这儿了，这位是......?”一个瘦的皮包骨头的年轻人看了看许译，用感激与尊敬的眼光打量着他们。
　　“我的朋友。”
　　“我见过他！他不好！”一个小女孩尖锐地喊叫起来，“他和那个大胡子是一伙的！就是他打死了爸爸！”
　　这个身份真是作恶多端。
　　“你认错了。”许译回绝地很快，那些人对他开始生了警惕之心，许译想问个清楚，想去问那个小女孩，可小女孩似乎怕极了他，系统这时候又好死不死地告诉他：“支线人物格蕾丝对您好感度为0，请宿主小心对待。”
　　什么辣鸡身份。
　　小女孩躲着他，直接躲在了深尘后面，脏兮兮的手抓着深尘身上整洁的衣服，抓出了一道泥痕，深尘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把她拉到自己身边：“你可能记错了。他只是个普通人。”
　　一个中年人赶紧拉住那个女孩儿，把她抱回自己怀里：“真的很抱歉。”
　　女孩不好说什么，只是开始呜咽，她挣扎着要跑，被许译直接拎住，小女孩哭的很凶，她眼睛通红，头发已经发白，用力地抓了许译的手：“就是你！就是你！我都看见了！我要杀了你！”
　　许译没躲——他也没想到这个小女孩的指甲会一下子变得和刀一样尖锐，她大哭大闹，要去抓许译，深尘的指尖有悄然放出几根细线，轻轻地缠住女孩的脚踝，线变得浅蓝色，女孩开始平静，渐渐地，她跪倒在地上，嘴里吐出黑红色的血，黯淡无光，整个人开始碳化，最后变成一个影子，但这个影子不会活动，就像污渍一样在地上无法磨灭。
　　难怪这里的地都是那么的暗。
　　男人也开始哭，深尘问：“这是怎么了？”
　　男人喉中干涩，好像堵了什么，他喝了一口水，却也没有改善：“您不知道，这些事我们已经习惯了。冒昧地问一句，金怎么还没回来，他说去找您了。”
　　“他没有来找我，我没见过他。”
　　“啊，是吗？”
　　“先回答我的问题。”
　　“好的，好的。”那人很惶恐——这里的人能活到现在也是因为“深尘”一直在帮助他们。
　　“如果我们不能看到每天晚上的晚会，我们早晚会这样。”
　　“为什么这么说？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许译问，那个男人苦涩地看了他一眼，“在很久以前，大概，几十年前吧，我忘了。我们开始变得不再疲倦，精神突然也变得很亢奋，可以连续工作，效率提高了太多，但慢慢地会随着年龄增长而迅速减弱，但如果精神得不到娱乐刺激带来的充实，我们的身体会更快地衰弱，变成路面的一个影子。我们都有病，没有什么好的工作，只能等死。”
　　“可城里人并不好。换种说法，他们不如你们。没有娱乐，就浑浑噩噩地做事，每天只能被日复一日加重的工作量折磨，每天都会有突然死的人，我不知道他们死了会怎么样，至少在活着时，他们并不轻松。”
　　现实中，娱乐至死是个感慨，是人的无奈；在这里，却是每个人都面临的路——一条不得不走的路。
　　在极端的状态中糊涂地死去。
　　“你说城里人也苦，他们至少吃穿不愁！我们甚至连城市的灯光都照不到！我们被他们抛弃，连那里一步都迈不进，凭什么？”
　　“物质就是一切吗？”
　　“年轻人，你真是一个空想主义者，物质对我们来说就是一切啊！饿死还是快活地死，谁不选后者？”
　　“他们就快活吗？在外面听着无聊的歌，看着无趣的演出，只是浪费兴奋。娱乐，不只是那些演出。”
　　“我们只能这么做。”
　　这时，来自四面八方的广播响起：“夜光会第二幕将在三个小时后上演！请各位抓紧购票！”
　　“你看，连时间都不是我们自己的。”
　　怎么可能会一下过两个小时。
　　“这哪里是城市啊。”许译感叹。
　　“那是什么？”深尘问，他并不是很关心这些人的生死，他已经想到了办法。
　　“这里明明是工厂，完全机器化的工厂，所有人都被设定好了程序，要按着程序走完一生。怎么走，什么时候做什么，都不由他们决定，而是控制他们的人。你知道欢乐场的总部在哪里吗？”
　　“不知道，但他们无处不在。”
　　“就不能说准确点吗？”
　　“我只知道这么多，这里没人知道欢乐场具体是什么。只知道整座城市都由欢乐场掌控。”
　　“可如果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欢乐场掌控了一切。”
　　“轰隆——”这时，后面有部分楼房倒塌了，有机械手从地底钻出来，将断垣残壁收入了地底，一切又恢复了原样，而后，有一排人急匆匆地跑来，开始建房子，他们速度很快，加上有机器的帮助，很快，高楼拔地而起，就像变魔术一般。他们在这里划了一条红线，这是他们无法越过的界限。
　　“我们这里一直在变小，过不了多久，我们都会埋在下面。”
　　“......”许译不知道该说什么。
　　“或许，我们要分开走了。我要做一个尝试。当然，借点钱。”许译很不要脸地和深尘说，深尘就又突然变出了一个钱包：“应该够了。”
　　“系统给的？”
　　“差不多，你出去就知道了。”
　　“不能先说一点？”
　　“说不完。”
　　“好吧。谢谢。”然后就跑走了，他们有自己的影子，这应该是相对其他人较为不同的一点吧。
　　他的观赏度开始下降——毕竟之前的观赏度都是因为深尘。
　　他挤进人群，拥了进去，拿出那个钱包，发现这是可以收进系统面板的，而里面兑到这个副本里，竟然有三百多万.....
　　有钱人啊。
　　可以多敲诈一点。
　　他的资产好像所有人都会看见，而资产一多，人们就更尊他一分。
　　几乎所有人都是如此。
　　他学着金，撒着钱币往里走，很顺利地进入了会场，现在会场人还很少，似乎只有要到一定金额就可以提早入场，但这门槛不低啊。
　　他没有找个座位坐下，却是到了后台找了个隐蔽的角落，穿梭在走廊里，然后进入了机房。
　　有人来检查，他就缩在阴影里，没人发现他。
　　时间很快过去，他们调短了时间，检查好了设备，机房也有人进出，有个人还一直在这里守着——这可不好做了。
　　他先走到后台，偷走了他们的相机，他混入了化妆室，正好人不在，有个女星不知道为什么来晚了，没人化妆，许译正好顶替了他，给一个女星化妆，他刻意地去加重力度，平常人早就抱怨了，可她不声不响，他用眉笔在她脸上乱画，她也没说什么，还是端着微笑，很完美。
　　许译就在她脸上乱画，画的面目狰狞，因为那里有人会检查，他就拍下了这段视频，然后重新化妆，化成个正常人就行了。
　　到了机房，他在门口故意掉了好几张钞票，一路撒着，那个机房的人立刻走了出来，去捡，许译突然从后面出来打晕了他——他很熟练，似乎已经这么做了好几次。
　　他将那个人拖进来，锁了门，开始操作电脑，将相机里的视频导入，在主持人报幕后，他立刻放了这个片段，随后将之前录好的音频开始放：
　　“鎏金之城，不过就是被空有美貌的人工智能统治的地方，别去信仰他们了，没有心脏的东西凭什么被崇拜？”
　　很快，他听到了脚步声，他立刻开始往后面跑，那群机器人的速度很快，他赶紧往之前的那条路跑，绕了几个弯，却发现那个地方开了一扇门，深尘在那里等着他，等许译一出去，深尘就关了门，那群机器人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尽管有人守着门，但他们对许译无动于衷，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一切。
　　“这就是你的计划？”
　　“不完全是。”
　　他们听到了会场里不属于他的声音，一个女声兴致高昂，她不知道又投放了什么，引起了人们惊呼，深尘调出现场的直播，银幕上是一个丑陋的机械的脸，看装饰是之前拦着他们的女星，高昂的女声响起：“看看，这就是你们所崇拜的神！”
　　“这就是你们所不能离开的！”
　　“醒过来吧！这是个娱乐至死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