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7、去旅游 ...
-
他的向日葵,好像变了。成年前的向日葵,为了索取阳光,太阳在哪儿,它便去哪儿。成年后的向日葵却开始怕阳光,所以它们不再对着阳光,为了保护自己脆弱的花瓣,它斜背着太阳。梵高画了那么多向日葵,真的是因为向阳而生吗?大学那会沈驿去旁听了一节艺术课,那位大学教授脑洞大开,说也许梵高画向日葵根本不是什么对生活生命高涨的热爱呢。他渴望拥有却得不到,爱而不得,是种遗憾,所以他一生,画了那么多向日葵,只是在发泄情绪罢了。
沈驿听后,看着屏幕上明黄交错的葵花,眼前袭来烈日灼烧的感觉。
唐肆将沈驿推到鹿角咖啡厅后,去了旁边的奶茶店。
他坐着轮椅来的样子真的狼狈,也挺可笑。服务员见沈驿在轮椅上不便,连忙过去帮他推门。
沈驿抬起头道谢,那服务员看清他的脸瞬间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笑容亲切问他有没有预定,沈驿礼貌回他:“二十四桌,谢谢。”
服务员引路,带他走去了二十四号桌,说:“先生,请问您喝点什么?我们这里有美式咖啡,拿铁,摩卡,招牌是手磨咖啡,我们重点推荐,您看需要什么。”
沈驿看了眼菜单,说:“那就要两杯手磨,谢谢。”说完他理了理衬衣。
至少,不要坐在轮椅上跟许晴芳交谈。
沈驿抬起脚,吃力的想站起来,对着服务员说:“不好意思,劳烦你扶我一下,我想坐到椅子上。”
服务员立即上前帮忙,说:“好的先生,您慢些,我扶着您。”
沈驿从未觉得自己有这样一天,艰难的坐上了沙发椅。服务员像是看见了他手背上的留置针,心中难免有些惊讶。一来是惊讶沈驿的外貌,二是惊讶他坐轮椅,三是惊讶他不仅腿瘸还是个病人,感到惋惜。这么好看的一个人,居然成了这样。
端上手磨咖啡的时候,服务员又上了一杯温水给他。沈驿咬唇,许久不曾抬眼看窗外。他下意识的缩手,把留置针藏起来。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许晴芳如期而至。她看起来似乎脸色不大好,行走坐下依旧端庄大气。
沈驿站不起来,只好对她礼貌问好,客套一番。
许晴芳盯着沈驿仔细打量了一番,倒是觉得他瘦了,憔悴了许多。但一想到自己儿子跟他那些事儿,胃里就翻江倒海般的难受。又瞧见他左手戴着的那只戒指,理智逐渐被情感打败,她眼神变得犀利,直奔主题问他:“沈教授喜欢男人?”
沈驿被这猝不及防的问话哽住,心悬在半空中,右手放在桌下不觉抓紧了袖口。
他抬起杯子抿了一口温水,说:“我只是喜欢他。”
许晴芳冷笑一声,她听见这话不寒而栗,打心底的觉得可笑。
“你?你们?男人?”她一问三连,放佛就要把沈驿拿出来鞭打。“阳阳才十八岁,他不懂什么叫喜欢,也许只是青少年时期的懵懂罢了。错把你对他的好,当作是对他的喜欢。小孩子能懂什么?他不懂,难道你这位大学教授不明白?”
沈驿没有立即回话,默默听她说着。
“你也应该清楚,阳阳没给你说。他爸爸是缉毒警,为了人民为了国家,牺牲了自己。我们只是个普通家庭,没有什么大福大贵的命。只求生活一辈子平平安安快快乐乐,他还小,有自己要走的路。我们这样的家庭,传统,思想老旧。没有他们年轻人那样开明,我说这些,不是去指责沈教授的性取向。而是你们,本就不合适。阳阳是老李家唯一的独苗,他爸爸就他一个。他以后是要结婚生孩子的,希望你能理解。我不清楚你父母对你是怎么想的,但我家孩子,我一定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再者,退一万步说。你们之间存在的问题不止是性别,还有年龄。他才高三,等上了大学,去了外面,花花世界多的是。男人嘛,图个新鲜,他依旧年轻,有大把时间去接触一个又一个人。而你,随着时间逝去,你会变老。你们之间也会有代沟,甚至会遭受来自社会异样的眼光。对你的工作,对他的学业,都有不好的影响。”
许晴芳一股脑儿说了这么些,喝了口咖啡。看着沈驿的脸,顿了顿说:“当然,我承认沈教授是优秀的,你身边肯定也不缺什么人。你确实生得好看,这是你优势。你跟别人爱怎么样怎么样,唯独李向阳,不可以。我今天约你出来谈,没其他的意思,只是想让你离开他。”
沈驿咽了口唾沫,这些话砸得他开不了口。他抬眼问:“他呢?他有没有说什么?”
许晴芳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回道:“阳阳的意思,是他一时兴起,他没想过会喜欢男人。你们之间可能是误会了。”
一时兴起,误会?怎么可能,李向阳绝对不会对他说这样的话。
沈驿低声问她:“我可以见见他吗?”
许晴芳一下子就崩不住了,也不顾在什么场景,周围有什么人,她声音变得尖锐,说:“沈教授,我觉得你是聪明人,没必要让我把难听的话都说给你。他也不会再见你,你如果要一直骚扰他,我就去你们学校举报你,去教育局告你。你想想清楚吧,我会给他办转学,也不会让他留在淮安。你们永远都不会再见面,今天我来就是来告诉你,请沈教授自重一点!”
“我不会耽误他的学业,临近高考,我理解你的意思。我不会再见他,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不再喜欢他。也不代表我是因为你说的这番话远离他,我喜欢他。我也相信他。无论什么时候,他只是他自己,没有人能代替他说话。”沈驿说。
他整理了一下心情,继续说:“他其实…很孤独,我知道的。我也知道,你作为母亲,只是在下意识保护自己的孩子不受到伤害。但我希望,有朝一日,你也能听一听他内心的想法。”
许晴芳愣了愣,因为工作的原因,没能经常陪伴李向阳,她确实也没能做的很好。沈驿一番话让她冷静下来,反而觉得自己一开始说的那些话,十分刺人。
可不管如何,他们终究不能在一起,世俗不允许,她也不允许。
窗外车水马龙,行人行色匆匆。摆在沈驿面前的那杯咖啡他没动过,他不能喝咖啡,偶尔觉得渴了就抿一口温水。
许晴芳觉得话已说完,最后从包里拿出沈驿手上戒指的另外一只,放在他面前。
她缓缓叹气,说道:“沈教授,对不起。我为我的失言而向你道歉,我只想阳阳能快乐的过完这一生。不想有人毁了他,更不想他被社会唾弃。他跟你,是不会有结果的。你放过他,他也放过你。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良苦用心,我只有他一个了。”说罢,她将咖啡的钱放在桌上走了。
许晴芳是一个很好的母亲,她优雅大方,知性美丽。从未对别人言辞犀利过,也未曾与人起什么争执。
如果要用一种花来形容她,那么便是白玉兰。她是没有攻击力的,沈驿见到她的第一面是这样想的。
沈驿望着空荡荡的座位,玻璃窗外茂盛生长的梧桐,人们总是风尘仆仆早出晚归,忙碌着。而自己,失意的靠在椅子上,久久不能回神。他在想李向阳,想他曾经短暂拥有过的小葵花。情难自控,情非得已。那心中的失落,就像是有人将他连根拔起,扔掉,扔得远远的。
如果不能光明正大的喜欢,那就偷偷的喜欢吧。
沈驿将藏在桌下的右手拿出来,将那枚戒指小心翼翼拿了起来,甚至那枚戒指都没有刻上对方的名字。
李向阳时常黏着他,对他撒娇,说沈驿啊…沈驿…我好想你。以前叫他哥,现在叫他的名字。以前万般试探,现在明目张胆撩拨他。
患得患失,得不到,就是遗憾。那位艺术课的教授,也许说得没有错,梵高也是爱而不得呢。
沈驿走了,他又坐回了轮椅。唐肆推着他,他说想一个人走走。唐肆不依,只不说话在后面慢慢推着他。
他看沈驿心思不在,神情复杂,就好像…像丢了糖的孩子。
无人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沈驿同往常一样,独自一人,走过时光岁月。
后来他出院了,在家休养了一段时间回了学校。晏秋跟他关系更亲密了,仿佛跟真的亲兄弟没什么两样。带着家里的小宠物,二人过得还算安逸。
晏秋知道沈驿有些不对劲,可那段日子,他心里也装着事。学校里李向阳也转校了,只剩楚淮砚天天跟他一起上下学。
楚修明心疼沈驿,下了班就会来找他,约他去图书馆,去看展览。这样的日子也过得快,转眼间,那段盛夏时节就像是一场梦,那瓶橘子味的汽水见了底,那颗网球打出了球场,再也没能捡回来。秋也去了,天气越来越凉。他那小院的月见草也已花落,栅栏上的蔷薇谢了,只剩得那颗大海棠依旧。
从未花开,从未花落。
晏秋的期末成绩下来了,全年级第一。他把成绩单拿给沈驿看,沈驿那天挺高兴的,叫了楚修明俩兄弟来家里包饺子吃。
虽说他厨艺不怎么样,但包个饺子还算可以的。再者有楚淮砚个晏秋俩人,这顿饺子也难吃不到哪里去。
晚间吃饱喝足,四人躺在沙发上。楚淮砚把毛丝鼠的笼子提过来玩,晏秋跟着一起喂食。楚修明笑着说他们还跟个小学生似的,喜欢这些玩意儿。
楚淮砚最会怼他哥,回他说也没见得他有多成成熟。
俩兄弟闹了一会,楚修明看见手机屏幕亮了,飞快回完消息又去锁他弟弟的脖子。
沈驿得了会儿闲,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见楚修明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过手机递给他说:“修明,电话来了。”
楚修明回头,哦了声接过手机,看了眼去一旁接电话。
晏秋会说话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楚淮砚原本气了几天,说自己又不是外人,为什么就单单瞒着他,楚修明哄了好一阵子才好。
等楚修明接了电话回来,一脸烦躁,沈驿问他:“怎么了?有事?”
“没什么,就是…唐肆你还记得吗?“他问。
沈驿点点头:“嗯,记得。”
“我觉得不能因为没钱而放弃学业,后来联系他,想资助他考研。但他拒绝了,最近不知怎么的,又想通了一样,犹豫不决呢。”楚修明说。
沈驿倒是想起来了,他那会也说过要资助唐肆考研来着。
“是个很勤勉的学生,我觉得挺不错的。”沈驿说。
楚修明叹息:“我想尽力帮他一把,再看看吧。他要真的下好决心了,也不迟。”
沈驿想,人生难两全,不如意事常八九。
时光荏苒,转眼这天又是一个雪天的夜晚。沈驿时常会听车上的广播,他喜欢听天气预报。就像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往前是清晨,往后是黄昏。他知晓未来那几天的天气,会及时添衣御寒。听天气预报是从沈凛哪儿学来的,他经常会坐在那大花园的海棠树下,拿着去外地淘回来的破广播,一遍又一遍寻找信号频道,放着天气预报。
沈驿将车靠停在路边,下车去了便利店买了个打火机。
这雪连着下了好几天了。厚厚的一层堆积在地面上。那植被草木都被覆盖得严严实实,不见一丝缝隙。沈驿站在路灯下,拿出烟点燃。黑色大衣下,他单薄的身体,在这冷风中无声的抗拒。自从那次手术后,沈驿倒是瘦了些。雪花一片片地落在他的肩上,衣领上,头发上。最后落在了他的鼻尖,瞬间就化成了雪水,滑了下来。
沈驿伸手抹去,长长呼出一口气。
“哥。”
沈驿瞳孔收紧,猛地回头。那雪白的街面上出现了两行脚印,一前一后,一深一浅。
“哥,沈驿哥。”
“你想我了吗?”
“嘻嘻,我很想你。我想你了!”
“下雨了,又下雪了,打雷了,我好怕!”
“沈驿…我害怕。”
雪花掉入他的眼睛,冰凉又刺痛。路灯下的黑影,抬脚走出半步,又收了回去。
沈驿垂头,风吹动他的发丝,他的眼睛落下了一片雪花。
我竟然这么想他,想他都想得出现了幻觉。
沈驿自嘲一笑。
纵使漫天雪花飘落,他一人孤寂落寞的站在昏黄的路灯下,想念着一个人。
林万姝大概知道,也许是知道。她后来提起过一次,李向阳搬家了。
楚修明今晚值夜班,忙到十一点半终于得以喘息的机会,连忙跑回自己的宿舍给沈驿打电话。打了三个电话后,他终于接通。
楚修明顿了会儿,才说:“小驿驿,生日快乐。”
他又说:“十二点整,我们家小驿驿,二十七岁了。生日快乐,祝你永远健健康康,平安喜乐。等我明早交班,回来带你和晏秋去酒楼吃大餐!”
沈驿仰头,分明是有点鼻音,微微一笑说:“好。”
十二点整了,该回家了,晏秋这小家伙,等不到沈驿就不会去睡觉的。他踩雪,跺脚。提上一堆从便利店买的零食回了家。
楚修明回来时,天还没有亮。这雪夜漫长,天空被黑云遮得严严实实。他到家衣服还没来得及换,就将楚淮砚抓起来去了隔壁。
楚淮砚穿着他的兔子睡衣,毛茸茸的远看就像个玩偶。他站在门口冻得瑟瑟发抖,边按门铃边打哈欠说:“哥!驿哥这个点儿估计还没醒呢,你就去找他。妈妈说今天给他过生日,买了好多菜回来,家里吃。你别又拉着驿哥上酒楼啊!”
楚修明将怀里抱着的一纸袋的烤红薯栗子递给他,直接输密码进了门。推开门,伸手拿拖鞋。
“你懂个屁,庆生,要喝酒。就是要他喝点酒,热闹一下。你快进来,别把红薯吹凉了。”
“奥…还喝酒呢。你去年喝吐了是驿哥送回来的,是人家过生日,又不是你,还让我驿哥照顾你,你好意思…”楚淮砚念念叨叨的,声音越说越小。
楚修明回头,丢下手中的拖鞋说:“你个小兔崽子!别以为我聋了听不见你说话,小心我把你扔外边儿去冻死你!赶紧的!换好鞋去叫你哥下来吃早餐!我去煮牛奶。”
楚淮砚抱着纸袋往后一缩,瘪嘴哼了哼:“知道啦!哼!”
人刚到走厨房,楚修明打开冰箱,拿了四盒牛奶出来,又把小笼包放笼子里蒸上。一切弄好后,他想起来晏秋似乎还没起来,想着电子耳蜗估计没戴就转身去他房前敲门。
“晏秋?我是修明哥,你起来了吗?出来吃早餐了。”
等了一会,没听见房里有声音,楚修明又转身去了厨房。
沈驿慢悠悠打着哈哈下楼,楚淮砚走在他的前头蹦蹦跳跳的。
“早。”沈驿说。
楚修明拿着汤匙仰头笑着说:“早啊!寿星,快点下来喝牛奶了。”
沈驿点头,刚到厨房就看见桌上的烤红薯,这让他想起了苏苒。他抬手掰了一半热乎乎的红薯,放在嘴里慢慢嚼下去。
“春东街口那家的?”
楚修明回头看了眼他的手指:“你尝出来了?”
“嗯。”他又点点头。“还是以前的味道。”
楚淮砚想也没想接着说:“我哥说,你最喜欢吃他们家的。一大早交完班就去排队买了,驿哥你趁热快吃!我去叫小星星。”
楚修明笑笑,问他:“怎么样?”
沈驿坐下,接过楚修明递过来的牛奶说:“抹了蜂蜜,很甜。”
“那是,没想到吧,他们家都开了四十七年了。算算日子,冯叔都有六十了吧?那会我们上小学,他总推着车去校门口卖烤红薯。这学生一放学啊,都把他围得水泄不通。踏出校门口就闻见甜滋滋的味道,你以前爱吃。”
“那会儿小,小孩子都喜欢吃甜的。后来苏苒说总吃甜的对牙齿不好,害怕我有蛀牙,不让我吃了。”
楚修明喝了口牛奶,笑着说:“你那会儿啊,还挺皮。苒姨不让你吃,你就偷偷买了放在校服裤子里。结果路上摔了一跤,回家一□□的烤红薯。凛叔以为你拉裤子里,直接把你提到院子里用水冲你屁股。我现在想想都乐得不行,我就看见你那白花花的屁股被冻得通红。”
沈驿低头,不自觉笑了声:“你跑来偷看我洗屁股,摔了个狗吃屎你还记得吗?我爸把你一起抓进来冲屁股,还说我俩难兄难弟,什么都要一起做。”
楚修明笑了,乐了。
“我都跟你学的,你小时候还挺拽,跟你说话也爱答不理的。”
沈驿咽下一口红薯,觉得有些腻了,喝了牛奶更腻味。
“淮砚和晏秋怎么还没出来?”他问。
楚修明起身,小庭院的阿鸢叫了一声“抓猪”,小歌也跟着喊了句“咯咯咯”。
沈驿轻轻一笑:“谁教它说的?”
楚修明说:“还能有谁,淮砚那臭小子呗。”他的走到门前,敲了敲门,半响没人来开。只好轻轻推开门,见床上晏秋睡得香,端端正正的盖着被子。只有他家那傻二弟,睡姿难看的抱着晏秋的胳膊,貌似也睡着了,一团小兔子傻呼呼的模样。
“这才几分钟,怎么就进去睡着了?”楚修明说。
沈驿喝完牛奶,去洗杯子。
“小孩子,贪睡。让他们再睡会吧,现在还早。”
“得,你就惯着吧。”楚修明回到餐桌旁收拾。
这会儿只听见水声冲刷,玻璃相撞。
房间里又静了下来,楚修明从柜子里拿出来几包毛丝鼠的干粮,打开笼子放了些进去。
“他去国外了。”楚修明说完,顿了会。“万姝给我说的。”
沈驿关掉水龙头,久久嗯了一声。
“最近都是大雪天,你的腿感觉怎么样?”楚修明问他。
沈驿擦干手说:“没什么异样,感觉挺好的。”
“唔。”楚修明应声。“小驿驿,我们去三亚旅游吧?我有五天年假,我们去三亚怎么样?他们俩刚好放寒假,这边冷,那边暖和。去吹吹海风,看看落日,高考前放松一下心情。”
沈驿抬头,静默了会:“好啊。”
楚修明会心一笑,搂过他的肩说:“我给你们买泳裤,买小猪佩奇的。”说完就转身去逗毛丝鼠。
楚修明本想说,你有我们,你不是一个人。还想说小驿驿乖,他想哄一下他。同小时候一样,他也哄过他的。可话到嘴边,想想算了。
说什么都比不上直接做的好,那日骨科主任的话回响在他的耳畔。
他孑然一身,是孤独的载体。
现在,我们已经是血亲了,楚修明想。
海风夹着咸腥味闯入了嗅觉敏锐的楚修明鼻腔内,他猛地打了一声喷嚏,直直摇头。
他叹息的说:“我就没闻过这么刺鼻的腥味,好像有什么东西腐烂了似的。”
楚淮砚跟在他的身后,蹦哒起来说:“哥!你连海鲜都吃得了,还在乎这点味道?”
楚修明皱眉说:“我不爱吃海鲜,你不知道?”他扭头,用胳膊肘推了一下沈驿。“对吧?小驿驿,你知道我不爱吃这玩意儿的吧?”
沈驿点头,和晏秋并肩一起走在沙滩上。
楚淮砚从他们中间穿出来,疑惑的问他:“不对啊!那之前你跟孟姐姐没事儿去跑海鲜馆吃海鲜,什么龙虾鲍鱼海参的,我见你吃得可开心了。”
晏秋听了微微一笑,却不说话。
楚修明脸上表情露出害羞的笑容,缓缓开口:“那不是因为你孟姐姐喜欢嘛,她喜欢吃我就陪她吃呗。”
楚淮砚一听,吐了吐舌头,干呕一声:“还没正式谈恋爱呢,就这么恶心,真受不了了。你要是以后和孟姐姐谈恋爱了,那是不是要把家里冰箱都塞满海鲜啊!我可不喜欢吃海鲜,我喜欢吃粤菜!”
楚修明拎起他的后脖,叱道:“臭小子,我管你喜欢吃什么。重要的是你嫂子喜欢吃什么,咱家就做什么,懂吗?你没有发言权。”
楚淮砚被拎得喊疼,赶紧往沈驿身上靠:“沈驿哥,你管管他吧!他老欺负我,我后颈都被我哥抓淤青了!”
楚修明冷笑:“是啊,要不再给你叫个救护车?”
沈驿停下脚步,回头说:“好了,你们兄弟俩在家拌拌嘴就行了,出来旅游还要斗嘴,修明你当自己上幼儿园呢?还跟淮砚闹。”说完揽过晏秋的肩。“看我们晏秋,真的很乖很可爱呀。”
楚修明放开楚淮砚,走到晏秋身旁也搭着他说:“你说得没错啊,还是我家小星星最听话,不像有些人,跟个炸毛的狒狒一样,只会喊。”
晏秋笑得无奈,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楚淮砚听见楚修明说自己像个狒狒,顿时火气就来了,瞪着鼻子气得抓住沈驿的胳膊急忙说:“哥!他骂我!”
沈驿莞尔一笑:“待会吃饭,罚他吃海鲜!就知道欺负咱们淮砚,可不能行。”
“就是就是!”楚淮砚乐道,有人撑腰就跟狗仗人势似的。
四人在一处人少的沙滩上停了下来,铺上了野餐垫,将手中提着的大箱小箱里的零食水果三明治全拿了出来。
楚淮砚伸手拿了一瓶汽水,递给沈驿。
“哥,橘子味和荔枝味的,你喝哪一个?”
橘子汽水,李向阳要是在的话,他一定会选橘子味。
沈驿接过橘子汽水说:“就这个吧。”
楚修明抓起一把圣女果往嘴里塞,又大口的喝冰可乐,感概的说:“唉!这么美的景色,要是万姝能看见就好了。我这攒了这么久的年假,难得休息一次,身边没有美女,只有你们三个臭男人。真是令人痛心不已啊!”
楚淮砚又不乐意了,说:“哥!你还真的是烦人,出来旅游是你提的吧?既然来都来了,还后悔。再说,这次好不容易和驿哥出来玩,我还挺开心的。而且晏秋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见到海。我觉着,挺好。”
晏秋抿嘴微笑:“我以前幻想过去看大海,但都没有机会。以为再也不会见到了,现在却亲眼看见,真的特别好看。”
如果,只是假设,晏秋没有遇上沈驿,正如他自己所说。他一辈子也只能待在淮安,在那个福利院,背朝大海,连海风是什么味道的都不知道。
沈驿问他:“以后每年都来一次怎么样?”
晏秋摆摆手:“这倒是不用,谢谢哥。其实…我也觉得海风闻着有点儿臭臭的。”
楚修明哈哈大笑:“是吧!我就说这臭臭的,他俩还闻不见一样。不过,你这嗅觉灵敏,以后做法医可要吃苦了。特别是盛夏季节,不管是凶杀案,还是自然死亡事件,那人啊,死了后比下水道的老鼠还臭。你穿三层防护服都能闻见,回家洗都洗不掉。小星星,我敬你是条汉子!真男人!看你那细皮嫩肉的样子,选法医专业真的是勇气可嘉啊!再看我们家淮砚,看个鬼片都能鬼哭狼嚎的。”
楚淮砚说:“我可没有!哥你怎么老是诽谤我?上次在驿哥家里,阳阳和景丞加上我还有晏秋,我们四个人就看了一部鬼片,一点儿也不害怕!”
这话一出,两个人都沉默了。
楚淮砚并不清楚李向阳与沈驿的关系,他只知道付景丞是喜欢晏秋的。他沉默片刻,慌张看了一眼晏秋的表情,头顶是阳光,脸上是阴郁。他下意识闭上嘴,再转头看看沈驿,有些诧异。
怎么驿哥也这么阴郁?
楚修明赶紧出来打圆场,往楚淮砚嘴里塞了一颗圣女果说:“好了好了,跟个小麻雀一样整天叽叽喳喳。你不怕,你不怕,是你哥我最怕鬼了!你不是要去玩水吗?我给你们买的小猪佩奇的泳裤穿了没?我看那边有香蕉船,快带着小星星去玩会儿,别烦你驿哥了。”
沈驿更阴郁了,因为李向阳最怕鬼了。
楚淮砚嘴里塞着圣女果,瞪着大眼含糊的说:“唔…我…唔好!”说了些什么,也听不太清楚。
他咽下圣女果,说:“你那粉色小猪的泳裤谁穿啊,我和晏秋两个人高马大的男子汉,穿粉色小猪会被人笑话的。你就想些阴招给我使绊子,我没穿。”他问:“晏秋,你穿了没?”
晏秋尴尬一笑:“我…也没穿。”
楚修明问:“小驿驿,你呢?”
沈驿脸色难看:“没穿。”
楚修明叹气一声:“啊!就我一个人穿了呗?那我待会就不下水了,有辱我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帅气十足的公子形象。”
沈驿没接话,他觉得这段话没什么意义。
倒霉鬼永远是楚淮砚,他赶紧接话:“哥你还要脸吗?”
又是一轮无休止的拌嘴。
晏秋不会水,有些拘谨:“我…不太会水。”
沈驿立马回道:“我带你去买个泳圈。”说着站起来他的手腕。
沈驿实在太高了,拉着晏秋一步一步走在柔软的沙子上,一脚一个印。
楚淮砚跟着也站起来喊着:“哥!我也要!我也要!”
他一喊,周围的人都停下脚步看向他。
楚修明急忙拉他坐下来,说:“囔囔什么?不嫌丢人?赶紧坐下,去把你驿哥的圣女果给我拿过来。”
“哥!你还吃?圣女果吃多了拉肚子!你还喝这么多冰可乐,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
“别管,我就想吃!”
“…”
椰子树下乘凉的人挺多,俗话说大树底下好乘凉,但这些人蹲在椰树下乘凉,也遮不了太多。沈驿刚走过去,站在树下的两个女生就盯着他看。
“快看!极品帅哥!”
“哇!”
“靠,还有个弟弟帅哥!”
“快去要个联系方式!”
其中一女生站了出来,没有一丝不好意思,反而大方得体。
“帅哥?能交个朋友吗?”她问。
沈驿低头看她,回道:“不好意思,我有点急事。”
她嘟嘟嘴说:“哎呀,相识就是一场缘分。我看你们不是本地人吧?那就是来旅游的咯?我和我姐妹也是来旅游的,中国这么大,十几亿人,我们能在这里相遇,那就是缘分啊!不如就交个朋友呗?”她转头看向晏秋:“小帅哥,你手机号多少?我加你?”
晏秋皱眉,疑惑得看了一眼她,假装自己听不见一样。
她略显尴尬的一笑:“那帅哥,我先加你吧?”
沈驿冷冷看向她,回绝说:“不用了。”他拉着晏秋越过她往前走。
这个女生不乐意了,赶紧跑上前拦住他问:“为什么呀?为什么不加呀?你就加一个嘛,好不好?我姐妹挺喜欢你的,你是她的理想型,帅哥能不能给个机会嘛?”
沈驿叹口气,最后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说:“对不起,我喜欢男人,我是同性恋。”
那女孩子张大嘴愣住,半响说不出一个字。看着他拉着这位弟弟的手腕,后知后觉才明白了什么慌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真的对不起!是我唐突了!祝你们幸福!”她逃窜回去,满脸涨红。
沈驿什么都没说,晏秋倒是很惊讶。
“哥…你没事吧?”
“没事。”
“…”
“…”
沈驿挑了两个泳圈,回来的时候楚修明和楚淮砚已经躺在野餐垫上昏昏欲睡。海风吹得他们犯困,俩人姿势横七竖八的,遮阳伞下也不凉快了。
楚修明取下墨镜,问:“买好了?”
沈驿坐下,额头上开始有点冒汗,他喝了一口冰汽水说:“淮砚,你带晏秋去坐香蕉船吧,喜欢玩什么就玩什么,注意安全。”
楚修明接着说:“去吧,看好我家小星星啊。旱鸭子下水,泳圈给他套好了。要是溺水了,赶紧给我打电话,我百米冲刺好去救他。”
晏秋轻轻一笑:“修明哥,不要打趣我了。我真的不会游泳,要是真的落水了,你记得来救我。”
沈驿转头,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我看着你,别怕,去吧。”
楚修明伸手放在头下,仰头望着蓝天笑:“逗你玩儿呢,赶紧玩儿去。”
俩小孩得了话,跑得快,玩得也开心。
在三亚第四天的时候,楚修明就接到了院里的电话,好像有什么急事寻他。最后一天没玩,四个人又从炎热的海南飞回了淮安。
刚落地就被温差激起一层鸡皮疙瘩,楚修明打车回了院里,沈驿驾车带着俩小孩回家。
走到别墅外的栅栏小道上时,晏秋发现邮箱里除了堆了几天的牛奶报纸,还多了个盒子。也没留心仔细看,就抱起一堆的东西回了客厅。楚淮砚困的不行,直奔回家洗漱补觉去了。
沈驿跟晏秋说了会话,逗了会小歌和阿鸢,又打扫了毛丝鼠的笼子。
一晃时间已经过去两小时。
沈驿有些疲惫,径直去了小庭院。想看看哪棵大海棠,也想看看蔷薇花的藤蔓。来年开春,又是满目苍翠。
海棠花什么时候开啊,沈凛和苏苒没能等到花开,沈驿想,也许…也许自己也不会等到吧。
总说时间过得快,确实是眨眼间就开春了。晏秋距离高考倒计时只有57天,每晚看书做题都到了后半夜。沈驿找了许多资料给他,也帮着他梳理了一下今年高考热门话题。例如作文有很大几率会考什么,阅读理解该怎么拿满分,怎样记古诗词。
除开这些,就是练习英语听力,英语作文。这样一来,林万姝反而经常出入楚修明家。总以为俩高考学子补课的名义,将人带到家里。云美菱倒是很欢喜,十分喜欢林万姝,拉着她把楚家亲戚都认了个遍。
林万姝惊觉,原来楚修明一家,全是学医的。而自己专业,也与医学有所相通,话题总是说不完。
沈驿回到学校,学校副校长找到他,说有个国际交换教师学术研讨交流会,将在今年9月去荷兰做学习研讨。询问他是否有时间,去一趟。为期两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