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几枝芽

11、花露水

　　他高大的身躯挡在门前，脚背和脖子又痒又痛。李向阳在沈驿房间外低头挠着脚背，不一会儿他听见关门声，脚步上了楼梯，越来越近。李向阳抬头，见沈驿手里拿着一瓶花露水正走向他。

　　“别用手抓。”沈驿上前拉住李向阳的手。
　　“我帮你擦擦，隔壁借的花露水，先将就着用吧。”说着他就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沈驿拉着他进了屋，李向阳一步并作两步走，走得快一不小心就撞到了沈驿的背。
　　“对不起！”李向阳慌忙抬起头。“我不小心踩到裤脚了。”

　　沈驿将他拉到床上坐下，自己半蹲在一边伸手抓他的脚踝：“没关系。”他把花露水对准李向阳脚背上的红色小包喷了喷。

　　“疼吗？”他问。

　　李向阳有些局促，刚刚在门口那番心思现在应验了个遍。
　　慌乱，焦急，十分紧张。

　　他摇摇头：“我又不娇气。”

　　李向阳四处打量着沈驿的房间，一如既往的整洁有序。房间里除了一张床，一块地毯，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房间里都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是楼下的月见草的味道。

　　沈驿盯着他的脚踝看了几眼，想着李向阳一个打网球的八块腹肌大男孩，这脚踝怎么又白又细？

　　他站起来，把花露水递给他：“明天再喷一次，估计就没什么问题了。”

　　李向阳站起来，接过花露水。原来刚才沈驿让他回房间等，是跑去楚淮砚家借花露水了。他心口发烫，脸上晕红。

　　“谢谢沈驿哥，要你照顾我真是不好意思了。”李向阳低着头：“那我，我就先回房间了。沈驿哥也早点睡。”
　　李向阳擦身而过：“晚安沈驿哥！”他跑得快，一溜烟儿窜进了自己的房间。

　　关门声很小，沈驿听得真切。他觉得李向阳刚才似乎是害羞了，应该是害羞了吧。李向阳小脑袋搭着，耳朵十分明显，那分明就是害羞了。沈驿躺在床上，从枕头缝里发出一声低笑。越想越觉得好笑，他拿出手机，点开微信。看着列表里李向阳的天空头像，点了进去，再点出来。

　　夏夜晚风，窗外漆黑一团。

　　沈驿听见床头柜上闹钟指针嗒嗒的响。

　　一秒，二秒，三秒，八秒，九...秒。

　　他听着指针默默的数着，今夜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失眠。沈驿翻身，又拿起手机。翻开植物大全，指尖划过，又是几分钟过去。他再次翻了个身，把手机屏幕亮度调高，伸手打开了床头柜的小夜灯。

　　沈驿举着手机，左翻右翻。忽然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着手机的手也滑了一下。看见朋友圈里天空头像破天荒发了一条动态。

　　是个感叹号，没有配图。

　　这么晚了，他还没睡呢？沈驿想了想，点开对话框。

　　沈驿：睡不着？
　　过了片刻，手机再一次震动。
　　李向阳：嗯。
　　沈驿盯着屏幕，揉了揉眼睛，快速打字。
　　沈驿：认床吗？
　　李向阳：嗯。
　　沈驿握住手机。
　　沈驿：知道数绵羊吗？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数着数着一会就困了。
　　半响，那头发来消息。
　　李向阳：有点幼稚。
　　沈驿：......
　　沈驿闭上眼，关上手机。

　　清晨醒来的第一眼就是窗外飞来一只麻雀撞到了玻璃上，扑腾两下翅膀又飞走了。

　　沈驿坐起身，连忙去推窗查看。见那只麻雀掉入了楼下的花丛。他转身快速下楼，跑进花丛寻找，几分钟后终于在月见草丛中看到了那只小麻雀。他小心翼翼的拨开叶子，仔仔细细观察了一会儿，才拿出一卷白色的毛巾，轻轻把它放到毛巾上。

　　看样子是翅膀折了，飞不起来。麻雀的爪子蜷缩着，能感觉到麻雀的心跳异常的快。

　　他站起来，准备回到室内。听见推窗的声音，李向阳站在窗前问他：“沈驿哥！怎么了？我听见有什么东西撞了一声。”
　　沈驿把手伸出来给他看：“是只麻雀不小心撞到玻璃窗了，吓到你了吗？”
　　李向阳说：“没有。”他问：“还有气儿吗？”
　　“嗯，还活着呢。看起来翅膀折了。”
　　“我下来看看！”
　　“好。”

　　沈驿把麻雀放到餐桌上，两人就这样大眼对小眼盯着麻雀。

　　“沈驿哥，你当真不是把它炖了吗？放在餐桌上也太……”李向阳挠挠手腕。

　　沈驿拿起棉签，给麻雀擦拭羽毛上的泥土：“就算要吃，这也不能这样吃吧？你小子想什么呢？麻雀是国家保护动物。”
　　李向阳扣扣手：“那怎么办？我以前只养过什么小猫小狗的，这鸟我也不太懂怎么弄啊。”
　　“嗯…”沈驿叹口气，也有些棘手。“干脆让修明来瞧瞧，我去打个电话问问他回家了没。”

　　李向阳点点头，坐在椅子趴着看麻雀。

　　沈驿拨通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十分疲惫，像是吊着一口气活着一样：“小驿啊，怎么了？我才刚准备躺下睡觉你就给我打电话，你可真会给我找时间。人家好委屈，好想要驿驿的抱抱。”
　　沈驿直奔主题：“你回家了吗？”
　　“怎么了？我在家你要过来陪我睡觉？”
　　“正经点儿。”
　　“在在在，值了个夜班回来补觉。想我了吗？沈教授？”
　　“那你先别睡，我过来一趟。”
　　电话那头的人突然坐起身：“哎！你真来陪我睡觉？”
　　沈驿看了眼时间：“等着。”

　　他挂断电话，转身看着李向阳趴在桌子上。他双手圈着毛巾上的麻雀，头发还睡得翘了起来，模样很是可爱。

　　“走吧，修明在隔壁。”
　　“嗯！”李向阳托起毛巾，小心翼翼跟在沈驿身后。

　　开门的是楚淮砚，见到李向阳时愣了一下，惊呼道：“阳阳！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说周末去外婆家吗？跟你约球你都拒绝了。”

　　李向阳躲在沈驿身后，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没想到楚淮砚居然在家，这下尴尬了。

　　沈驿走进去：“他昨晚忘记带钥匙了，暂且住我家一晚。”
　　楚淮砚蹦蹦跳跳的走到李向阳面前，看见他手中的麻雀问道：“麻雀？它怎么了？怎么看起来要死了。”

　　李向阳说：“它撞到玻璃上了，翅膀折了。沈驿哥说带它找修明哥看看。”
　　“噢！我哥在楼上呢，刚回来没多久。你们去吧，我去找点吃的。”他走了又回来道：“哥，你们还没吃早餐吧？咱们一起？妈妈今天不在，我哥他也不吃，要不我们凑合一下？”

　　沈驿转身看向李向阳，李向阳慌忙点点头：“好…好啊！”

　　他此刻十分心虚，跟着沈驿去了楼上。
　　沈驿敲敲门，楚修明在房间里喊道：“小驿驿来了吗？门没锁，进来吧。人家想你想的快受不了了。快！快进来一起睡觉觉！”

　　沈驿推开门，他将手搭在门上。身后出来个李向阳，托着麻雀正看着床上搔首弄姿的楚修明。

　　楚修明立即从床上弹起，慌忙的拉紧被子盖着自己：“草…校，校草！”
　　李向阳艰难开口：“修明哥，早上好啊。”
　　楚修明抬手尬笑：“早…早！是挺早的。”

　　沈驿走过去，从李向阳手中接过麻雀：“你看能不能治治，好像是骨折了。清早扑倒我房间的玻璃窗上撞的。”

　　楚修明看见他手中的麻雀暴跳如雷：“你以为我是兽医吗？你说猫猫狗狗的往我这儿送就算了，这破鸟是什么玩意儿？再说，我是神经内科！不是搞骨科的。我不会，弄不了。你去找宠物医院吧。”

　　沈驿啧了一声，盯着他：“你见过宠物医院治麻雀的吗？”
　　“我靠，我的老祖宗。那你给我我也不会治啊！”
　　“行吧，初七我就不去了。”沈驿站起来，准备走。

　　楚修明从床上爬起来，慌忙拦着他，拉住沈驿的手腕：“哎！别啊！哎哟我的祖宗爷爷，给我吧，我看看。”他转身去找医疗箱，嘴里继续嘀咕着：“什么交情，还威胁我？万一我把它治死了，岂不是要去蹲大牢？我蹲大牢你养我啊？这傻鸟看起来也太小只了吧。”

　　沈驿歪头，心不在焉的说了一声又不是养不起。李向阳听见这话，后退了半步。杵在门口，看着楚修明。

　　楚修明看了一眼门口，感觉校草四周十分阴郁。他拉过沈驿，小声问他：“校草怎么在这儿？你们俩昨天吃完饭做什么去了？”
　　“借宿。”沈驿说。“你赶紧弄，我带他下楼吃早餐。你吃吗？”
　　“我就不吃了，我给它弄完就睡了，贼困。昨晚六床那病人吐了我一身，暂时没什么胃口。你给我送的衣服又穿不了了，我放洗衣店了。有空记得帮我取一下。”
　　沈驿点头：“成，辛苦了。这鸟就暂时先放你这儿吧，我晚点来看它。”
　　“得嘞！”楚修明说。

　　沈驿转身走向李向阳，跟他说了一下情况。两人走下楼，正好楚淮砚也把早点准备好了。

　　“阳阳！快来，坐我旁边。我弄了些烧麦，你看喜欢不喜欢。驿哥最喜欢吃这个了。”他指了指笼中烧麦。
　　李向阳脸色微青：“好。”他抬头看了眼沈驿，低头吃着烧麦。
　　“淮砚，你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啊，云姐教的不错。”沈驿说。
　　“那可不是，我特意学的。”楚淮砚笑起来。

　　这顿早餐吃得很诡异，沈驿话不多，除了楚淮砚跟他搭话以外，他都闭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