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小狗工作手册》檐下山

26、心

　　咖啡馆里，甜甜暖暖的香气氤氲在空气中，闻着蛋糕香，穆忱辞咽了一口口水。但现在的事情非常紧急，容不得他一边吃着小蛋糕一边瘫软在沙发上。

　　穆忱辞坐在椅子上，表情严肃得仿佛坐在驾驶座上，手里拿的不是玻璃杯，而是飞机的操纵杆。

　　“什么事？”穆忱辞背挺得笔直，上下左右打量梁巍，眼睛里充满了不信任。

　　眼前的人笑容温柔，穿着很有亲和力的针织毛衣，穆忱辞喜欢这种材质的衣服。但他心里知道，虽然梁巍看上去像个好人，但实际上是个抛弃小狗的大坏蛋。

　　不管他说什么话，都不能被他迷惑了！穆忱辞暗暗提醒自己。

　　可梁巍才开口说一句话，他就开始被迷惑。

　　“八年前，我还在拍摄第一部电影，那部电影是关于流浪狗的，我因此去参观了很多流浪狗救助基地，也是那个时候，我在一个基地里遇见了金琮。”梁巍说着说着，唇角愉快地勾起，含着微微的笑，目光投向远处的空气，似乎看到了很久之前的画面，“它那时灰头土脸地蹲在笼子里，但能看得出来很聪明，他嫌弃地看着旁边啃笼子的小狗。”

　　这个故事穆忱辞也听金琮讲过，不过金琮的版本里没有灰头土脸地蹲在笼子里这一项，旁边也没有小狗在呆呆地啃笼子。在穆忱辞眼里，无所不能的金琮肯定永远都和现在一样光鲜。

　　穆忱辞想到那个场景，一下子笑了出来。一秒后，他敛起笑容继续怒视着梁巍，差一点就被这个人类骗到了！

　　“六年前，金琮偶然掌握了变成人类的方法。说实话，一开始我很难接受。”梁巍苦笑着捂着脸，“我当时只想养条普通的狗，而且我也没办法跟所有人解释，什么我的公寓里会多出个陌生的男人，虽然我确实是同性恋，但我的计划里没有这么早就公布这种身份。”

　　那时梁巍正当红，横扫当年能拿的全部大奖，毫不夸张地说，他家楼下的每棵树上都蹲满了狗仔，他只要拉开窗帘，至少十个镜头就会对准他的家。那时只要带上他的名字，新闻的阅读量就能翻好几倍。于是各种真料假料满天飞，而金琮的变化无疑在这上面加了一把火。大家喜欢看天之骄子跌落神坛。

　　“那时我痛苦过，不接受过，对我和金琮来说，那都不是段愉快的时间。”

　　“不过我后来渐渐察觉。就算外表有所改变，金琮表现出来的一切，都只是我的金琮而已。我开始帮助他融入人类社会，他真的很聪明，自学了很多知识，后来还去考了大学。最后我要离开老东家自己开公司时，也是金琮帮我打理一切。”梁巍说完后笑了一下，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自豪。

　　最痛苦的几年落到话语上也只是三两个句子。

　　穆忱辞迷茫了，他问：“那你为什么还要抛弃金琮？”

　　穆忱辞知道抛弃狗狗的人会是什么神情，他也知道梁巍绝非他们其中一员。

　　“抛弃？对，抛弃。”梁巍咀嚼着这个词，释然地笑了，“我已经没办法像金琮爱我一样爱着他了。我想要告诉金琮的就是这件事，但金琮拒绝和我交流。”

　　穆忱辞皱起眉头。完全听不懂，喜欢就是喜欢，哪有喜欢一点又不喜欢的嘛！

　　梁巍低下头，“爱发生了稍许的变化，这让我们都没办法回到过去。”

　　“金琮不会介意这一点点变化的，我们狗狗都超级大度！”穆忱辞拍拍胸口保证道。

　　“我介意。我没办法忽视。人类比你想得要贪婪。”梁巍看着穆忱辞，笑了一下，“抱歉，我不该和你说这些。”

　　贪婪。穆忱辞理解贪婪，想得到更多本来就不是什么坏事。他也会想要得到更多温云清的关心和爱，这很正常。如果被温云清忽视，他会很伤心，但他不会因此离开温云清，他会竭尽全力引起温云清的注意。在地上打滚，在温云清的裤脚处扒拉，在温云清的怀里拱来拱去。

　　“我想追求金琮，以一个人类对另一个人类的方式。”梁巍看着穆忱辞的眼睛，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愿望，“你是金琮最好的朋友，你比我更了解金琮，我需要你的帮助。”

　　虽然穆忱辞也觉得梁巍有时候看起来挺可怜的，但他并不想帮助梁巍。或许是感受到了穆忱辞的拒绝，梁巍开始开出条件。

　　“我认识很多导演，我可以给你任何你想要的资源。你想拍电影吗？最近几个大热的综艺有没有想上的？还是你更需要现金？”梁巍微笑。

　　他经历过穆忱辞的阶段，也看过很多处在这个阶段的人，他知道现在的穆忱辞最需要什么，最无法拒绝的是什么。而他现在的地位和财富能让他轻而易举地给出这些。

　　可是他错了。

　　穆忱辞敛起笑容，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梁巍：“我不需要。谢谢你请我喝咖啡，现在我要回家吃饭了。”

　　人类应该知道，这些打动不了一只小狗。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沉闷的气氛让蛋糕的清甜香气也变得粘腻不堪，穆忱辞坐立不安，很想现在就走。

　　“好吧，那祝你用餐愉快。”梁巍也没有过多纠缠，只是坐在位置上低下头。

　　阴影覆盖在他的脸上，让他看上去毫无生气。在镜头面前，梁巍从来都是乐观且自由，说些风趣的笑话，假期到处旅游，和同组的演员们关系都很好。颓废的表情和他并不搭。

　　或许是梁巍的这个模样太过可怜，让穆忱辞心软了，临走前，穆忱辞告诉他：“你这种方式对金琮完全没有用。你用金钱、名誉和工作作为诱饵，永远没有办法得到一只小狗的心。”

　　“那你们想要什么？”梁巍苦笑，“除了这些，我还有什么呢？”

　　“你可以和金琮一起去公园散步。”穆忱辞没思考多久就答了出来，“好吃的饭和罐罐也可以，金琮很喜欢你给他带的蛋糕，我看得出来。”

　　“那是对待小狗的方式。”梁巍深吸一口气，“我现在不想用对待小狗的方式对待他，即使他更喜欢这样。”

　　“我不明白，你到底是什么意思？”穆忱辞歪头，控诉道，“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了？我和金琮就是小狗呀，对待小狗当然可以用对待小狗的方式！”

　　梁巍看着穆忱辞的表情，他知道穆忱辞大概是不会懂的。

　　“我已经得到了金琮作为小狗的心，我现在想要金琮作为人类的心。”梁巍耐心地和穆忱辞解释。

　　“可是我和金琮，都只有一颗心呀！”穆忱辞看起来更苦恼了，“你已经得到了全部的心，现在你又要去哪里获得更多呢？”

　　“不，完全不一样。”梁巍还是固执己见，“比如，你作为温云清的小狗，温云清和你一起散步，带你去小狗公园玩，你会很快答应，因为你是一只小狗，你喜欢这些。”

　　“是的。”穆忱辞点点头，遥想从前一心做狗的时候，一听到出门两个字，穆忱辞就会一个弹射起步自己叼好牵引绳冲到大门口，尾巴能甩成风火轮。

　　“这就是温云清得到了你作为一只小狗的心。”梁巍说。

　　穆忱辞赞同，作为小狗，他很爱温云清。

　　“如果温云清要吻你呢？作为人的时候，你已经有权利拒绝了，你还会答应吗？”梁巍继续举例。

　　“当然！”穆忱辞感觉梁巍大惊小怪，反倒是温云清如果拒绝了他满含爱意的吻，他会哭闹伤心好久好久然后强行反击回去。亲一口怎么了！我舔！

　　眼见着这个例子太过于温和，没有杀伤力，梁巍立刻换了一种问法。

　　“如果温云清要和你结婚呢？”梁巍下一剂猛药，他紧紧盯着穆忱辞。

　　穆忱辞愣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梁巍心一沉，自认为已经知道了结果。

　　穆忱辞面露狂喜，大声问：“还有这种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