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劫》烈烈风

3、第 3 章

　　5

　　我连夜回了灵山，求姑姑帮我变幻一张美貌的脸，好让我方便拿到玉佩。

　　姑姑问我找到玉佩了吗，我回答她：“见到了，不过那王府公子不肯给我，我过几日再去试试。”

　　“你是灵狐，他是凡人，你若有心去拿，恐怕玉佩早已在我面前了。”

　　我被姑姑戳穿，悻悻地低头不再说话，姑姑拿我没办法，带我去长生泉边修炼，说想要重修一张好看的皮囊，要在这待十日。

　　狐狸千岁时才可以真正开始修炼人形，我现在只能借用灵力幻化出暂时的模样，用不了多久灵力消失就会变回狐狸。

　　我好好地在灵山修炼了十日，比我从前的修炼都要用心许多。第十日，我睁开眼向泉水边探去，水中倒映出一张有些陌生的脸，我又看得出了神。

　　其实和我之前自己幻化出的脸有几分相似，但又比那张脸漂亮太多，我习惯了从前的模样，觉得现在水中的人是我又不是我。

　　我又跟姑姑告别下了山，姑姑看着我好像有些担忧，她跟我说我就要见到母亲了，让我不要在人间逗留。我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大不了我尽快把玉给她拿来便是。

　　我会早些回来见我母亲的。

　　十日未见，沈灵均的生活还是老样子，我三更回来，偷偷爬上屋顶看他，他今晚在院子里点了盏灯，红豆树旁席地而坐，拿着他那块玉发呆。

　　他背对着我，我隐约听到他叫阿灵，吓得我脚一滑从屋顶跌了下去，落地前我化成了人形。

　　他又被我吓住了，前些日子院子里凭空多出一只狐狸，今夜院子里凭空多出一位美女。

　　他手中紧紧攥着玉，问我是谁，我向他走近，我说：“不是你叫我吗，我的名字就叫阿灵。”

　　他恍惚了一下，却轻轻咧着嘴笑了：“原来这么巧，其实我有一只狐狸，也叫阿灵。”

　　我为沈灵均的厚脸皮捏了把汗，我什么时候变成他的狐狸了，我自己都不清楚。

　　我问他：“我好看吗？”

　　他抿了抿嘴，很认真的点了头。

　　我又问：“我这样能做你的心上人吗？”

　　沈灵均沉默着没说话，低头站在原地。

　　我心中烦躁，直接开门见山：“你手中的那块玉，可以借我用一用吗？”

　　他又沉默，过了几秒才将玉放在手心，声音很小：“这玉是我母亲留下来的，我恐怕不能……”

　　我今夜不想再看见沈灵均，他一副没精神的样子，我问他问题又总是沉默。我生他的气，转身走向石桌，顺手拿了我的花灯翻了出去。

　　我在外面停了一会，背靠着围墙，身后就是沈灵均的院子，他大概以为我已经走了，。

　　夜风又吹起来了，我能闻到他院子里的丁香花，我的狐狸耳朵能听到许多声音，包括他一个人的喃喃自语，他说：“你和我的心上人长得很像。”

　　我莫名有些心痛，原来世上的男人皆会说这些俗语，我以为沈灵均那个书呆子不一样，却没想到他也是个爱美女的书呆子。

　　6

　　第二日我没去王府，又过了一日，听说沈灵均和他爹一起去面圣了，我才溜进院子。

　　沈灵均的小匣子原来是有机关的，有两层，上面放着他娘的信和簪子，打开机关，下面是那块玉佩。

　　他的匣子下压着封新写的信，我打开看了，很短，是写给他心上人的：

　　见字如晤。
　　相识虽短，却觉几春不见。灵均自知情浅意薄，遇卿幸甚，不敢奢求。只愿来年红豆结果，赠卿一袋，聊表相思。

　　我看了眼院内那不知何时才能开花结果的红豆树，只觉得好笑，拿了玉佩干脆地回了灵山。这次我一点也不心疼他，反正他的生辰也已经过了。

　　我偷了他母亲给他留下的玉，这很残忍，但对他和对我都是解脱。

　　我把玉佩交给姑姑，看着那枚漂亮的翠玉粉碎，心中多有不忍。

　　于是我一个人上到灵山顶，我的任务完成了，心中却仍是难受，总觉闷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就这样在山顶吹了一整夜凉风。

　　我把沈灵均给我买的花灯带回灵山了，我在山顶点亮，灯里的蜡烛被风吹的摇摇晃晃，烛火一半映在我脸上，一半在天上，亮成了沈灵均的模样。

　　我又想起那晚他站在风中的样子，那时还未满十七岁，清瘦，憔悴，有些弱不禁风，我好想帮他理一理额间的碎发。

　　我从没摸过他好看的眉眼，他的鼻梁和下巴。他瘦得好看，也瘦得孤独，他是个很孤独的人，只有红豆和丁香陪他。

　　我鬼使神差地松了手，花灯随着风飘远了，灯里的蜡烛摇摇欲坠，烛光映在天上的那张脸，被烧着了。

　　我突然很想沈灵均，迫切地想去看他。不管他此刻是不是和他的心上人在一起，我不在意，我只是有些想那株丁香花了。

　　于是我又半夜下了灵山。

　　我在洛湖对岸走着，思索用什么面貌见他，狐狸，阿灵，还是风铃。

　　风铃太过普通了，也许他早已忘记风铃是谁，但我不愿用阿灵，或许那张脸沈灵均会记得，那是与他的心上人有几分相似的脸，但那不是我。

　　我最终还是决定以狐狸的样子去见他。怀着乱七八糟的心思过了桥，三更已过，远远便惊觉王府今夜亮得出奇。

　　听到墙内有丫鬟喊救火，我径直向北边去，沈灵均的院子完全被火围住，火势最大的地方就是他的书房。

　　我被吵得有些恶寒，王府那么多下人，只会哭天喊地连成一片，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去救救他们的大公子。

　　我跳上围墙边的大柳树，院子已经被火烧塌，那株红豆和丁香也渐渐被火光吞噬，我隐约听见了沈灵均的声音，很微弱，他应是还想着救那棵红豆树。

　　我大概能辨出他在什么方位，纵身跃进了火光中。

　　我很快便找到了沈灵均，他趴在离红豆树不远处，怀里护着匣子，意识已经模糊了，只是嘴里不断念着母亲。

　　我有灵力，这火对我来说算不得什么，但对他来说晚一刻也是要命的，我顾不得什么树和花了，很快背起他，嘴里衔了那支簪子用全力从火中冲了出去。

　　我将他放在湖边，用水帮他洗脸，他一直不清醒，我只好装作他母亲的语气，拍他的脸，叫他：“灵均，醒一醒，母亲回来了。”

　　沈灵均哼了两声，还是没醒，但他不再叫母亲了，嘴里又开始念叨“风铃。”

　　我不停地回答他，我说“我是风铃，我在这里。”

　　但沈灵均还是没有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