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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我听见了-许青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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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青案小心翼翼绕过何川和那闹闹哄哄的实习生,悄无声息的猫进了岑不离的家。
刚想进去,却在听见小姑娘含羞带怯的声音后止了步。
或许是出于礼貌,或许是为了避嫌。
又或许是他也想听听白昙的看法。
总之,许青案闪身藏进了门后,并没有靠近。
许青案透过门缝,静静的望着白昙和米璐璐。
白昙的衬衫脏兮兮的,脸上也蹭着泥水,额前的碎发被抓上去,与平日清贵无暇的样子颇有差距,更显张扬肆意。
他依旧是这片废墟里,最吸引许青案的那一点风情。
他们两个人看起来很般配。
郎才女貌,琴瑟和鸣。
许青案不是没想过白昙可能会找个温柔持家的姑娘恋爱结婚生子。
在漫长的时光侵蚀里,他已经把这个想法当做了终将实现的结果。
在许青案的眼中,白昙就是天上谪仙,自己就是凡尘俗泥。
自己和白昙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站在了完全相反的路上。
白昙牙牙学语的时候,自己在孤儿院为了几块馒头头破血流。
白昙开始念书的时候,自己在街头和一群混混拉帮结派。
白昙少年初成的时候,自己在缅甸和不要命的毒贩殊死搏斗。
白昙孤身一人的时候,自己沦为通缉犯,与罪犯虚与委蛇,生死一线。
而且造成白昙厄运的根源,也有自己的原因。
许青案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白昙的时候,只是单纯的很喜欢这个小孩子。
可是后来,等到白昙成年后,这样的喜欢就渐渐变了味道。
飞速流转的时间并没有腐蚀许青案对白昙的每一寸爱意。
无数个难眠的夜晚,许青案肖想着白昙的身影。
劲瘦的腰肢,淡漠的脸庞,修长的身材。
白昙那双沉如明镜的眸子里,满载的是希望,未来,他看见什么就折射回什么。
也不屑于为此产生别样的私欲。
神袛不因个人私欲误世人。
他大概不懂那些阴沟里的臭虫是怎么活的。
而自己呢?
白昙知道自己望着他的时候满心的龌龊和占有吗?
许青案不甘心,他想亵渎神明。
但是许青案舍不得。
舍不得清贵的白昙同自己堕落。
许青案也生怕白昙知这样自己这样卑劣的念头后,会厌恶,恶心,不耻。
所以在此之前,许青案从没妄想过,能有机会和白昙住在一起,能有机会给白昙洗手作羹汤,能有机会带着白昙坐上自己的摩托车,能有机会和白昙看同一片夜色,同一片日出。
张问和他说,以后让白昙配合自己的时候,许青案第一反应就是,
不可以。
那样暗无天日,躲躲藏藏,四处逃杀的日子。
自己何德何能,让白昙陪着自己。
白昙受不住。
但是张问却告诉许青案,白昙并不是无欲无求,他担得起。
白昙果敢,聪敏,坚韧,执着。
从进入警局的第一天起,就肩负起了一名警察的职责。
许青案想起那天晚上在警局遇见白昙后,张问对于白昙的描述。
“虽然白昙进入警局的目的不单纯。”张问轻轻叹了口气:“但他骨子里就是赤诚之心,白昙是衷心盼望着能运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去救更多的人的,他也就是平时看着和林行蛟一样好说话好商量,但在大是大非上一意孤行,不择手段。”
“就算表面应承,背后还是会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动。”
“虽然他是林行蛟一手带起来的,但白昙其实并不像林行蛟,反而更像陆纪了。”
“他们两个都是聪明到让人束手无策的那种人,但是陆纪了是个极端的自利主义者,他可以为了利益改变自己的立场。”
“白昙不一样,他知道是非曲直,不会因为利益而动摇。”
“也比陆纪了多了一份善。”
“白昙的家境特别好,但是没有养成任何的少爷脾气,对所有人都是平等尊重的,特别是女性。”
“这很难得。”
当时的许青案对张问的话并非深信不疑,他对白昙的印象还停留在高中时那个遗世独立的少年。
于是他在第一次见到白昙的时候,告诉他,自己叫容鹭。
许青案打算一个人抗下所有的事情,让白昙置身事外。
可陆纪了突然出手,白昙又太过敏锐。
许青案也发现,现在的白昙确实如张问所说的那样。
偏爱香葱,轻微洁癖,浓浓的烟火气。
温润而坚定,清贵而悲悯。
原来他的神明也是世人。
但无论是神明还是世人,白昙永远值得自己仰望。
“你喜欢的究竟是我,还是对我的期待?”
许青案听见白昙这样问那个小姑娘。
这句话,也好像问到了自己。
如果我不是你想象中无欲的神明,你还会爱我吗?
会的,许青案这样想,我爱的是你,因为你而爱上你的全部。
你是神袛,那我就是你最忠诚的信徒。
你是世人,那我就是你最炽热的追随者。
你是恶魔,那我就和你一同堕落。
怎样的你都是你,是我与这尘世唯一的联系。
我都深信不疑。
人世间的事情大都如此,用一个瞬间爱上一个人,然后多年独自沉沦。
许青案听到那个小姑娘问白昙,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许青案的心脏猛地一紧。
看似是米璐璐一个人的疑惑,却蕴含着两个人的期许。
此刻的许青案无比感谢这个小姑娘,能让自己也能旁听到这份答案。
忽而,许青案听见白昙轻笑了一声,似乎是真的想起了某个人。
许青案的心猛地一沉。
谁让白昙动心?
嫉妒到达顶峰,犹如火山爆发,熔浆蔓延,许青案的心被狠狠揪住了。即使万般不愿,但他还是听到白昙回答道:
“算有吧,他昨天还带我去看日出。”
声音轻如风,爱意重千斤。
许青案大脑一片空白。
后知后觉,巨大的狂喜带来灭顶的愉悦,许青案不可置信的看向远处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白昙。
夙愿成真,梦魇化实。
他的爱人爱上了他。
许青案晦暗的命运长河里唯一的月亮,将余晖洒在了他的身上。
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到白昙身边,将白昙紧紧的抱在怀里。
但这样的狂热的兴奋并没有持续很久。
或许只是一秒,又或许在一呼一吸之间。
许青案渐渐冷静了下来。
那又怎么样?
我能给他什么?
我连个洗碗机都不会用。
一身苦难,穷途末路,现在身份是通缉犯的自己,从始至终就配不上白昙的爱。
无论是很多年前,还是现在。
他永远配不上。
无论是不是现在这个姑娘,换成任何一个姑娘甚至任何一个男人,都能比他能让白昙幸福。
许青案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白昙正在等着他的答案,但他不能答。
许青案轻轻摸出口袋的耳机,扣在了耳朵上。
他看着白昙灿若星辰的眼睛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那双眼睛溢满了期许。
“桃花?”他听见自己一贯的调笑。
他问自己:“你一直带着耳机?”
不,我没有带耳机,我听见了,你说喜欢我。
“从你说那位小姐不可控制的对你产生了爱情的感觉开始。”
我从很久以前,就对你不可控制的产生了爱意。
“我知道需要给这位小姐留面子,怎么可能偷听。”
我就是在偷听,我他妈管她什么面子。
他看着白昙无措的解释,极力掩饰的失魂落魄,只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胆小鬼。
他竟然让自己的爱人难过。
他知道白昙趁着自己骑车的时候,偷偷拿了他的耳机。
生死一线过了那么多次,许青案怎么可能无知无觉。
更何况,白昙太紧张了。
纵使白昙的动作轻巧如灵蛇,但在他把手伸进口袋的时候,他感到白昙的指尖正在颤抖。
他的爱人想要确定他的爱意。
他却只能装做什么都不知道。
他不知道从哪看过一句话,即使捂住嘴巴,爱意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当时他只觉得矫情酸涩。
可他现在就是这样,连回头看一眼也不敢。
等一等,白昙,再等一等,等我的冤屈沉冤得雪,等我带着你将仇人押送监狱,等到幕后的的黑手大白于天下。
等到太阳升起的那一天。
我会以一名警察的身份,告诉你,我数十年的执念。
至于现在,就这样看着就好。
如果白昙是一时兴起,那再好不过了。
但是许青案也知道,白昙并不是个随便的人。
缘起缘散,从来就由不得许青案。
泰戈尔说: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鱼和飞鸟的距离,一个翱翔天际,一个却深潜海底。
此刻,单手环住许青案的白昙,就是那只飞鸟。
而瑀瑀独行的许青案,就是那只深潜的鱼。
可他们明明靠的那么近,甚至能感到对方的一呼一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