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夏》禾拾雾

1、争吵

　　开考铃声同那阔操的蝉鸣响彻。16岁的少年看着桌面上的语文试卷。
　　中考了。他想。
　　——
　　转眼间又是一年凉夏。
　　窗外的暖阳透过枝叶洒在少年的发丝间和脸颊上。旁边翻试卷的声音窸窸窣窣，一张卷子轻轻盖在尚迎新的头发上，随即又被人轻轻拿起翻了两下。
　　“哟，可以啊老尚，69分，比上回高了8分，牛逼啊！”
　　尚迎新皱了下眉头，缓缓睁开眼睛，伸手把试卷夺了回来，并说：“周正，你要是能有一天不烦我，我都得给你磕两个头。”
　　“啧，夸你两句你还上火了——不过，磕头就大可不必了。诶，今晚去不去网吧。”
　　“不去，滚。”
　　“好嘞大哥。”周正说完后急忙跑走了。
　　他这为大哥有起床气，要是在这么烦下去，他大哥指不定会干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尚迎新一手拿着试卷，一手托着腮。他看着这张69分的试卷，出了神，思绪一下被拉回到上年夏天……
　　中考后的那天晚上，尚迎新的父母又在客厅吵架。尚迎新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门之隔，门外是父母不停地争吵，门内是少年在昏暗的房间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他已经习惯了——他父母总是因为一些小事吵起来。尚迎新就这么抱着腿，把下巴放到膝盖上，渡过了一天晚上。
　　几天后的早晨，他在一阵关门声和装修声中睁开眼。
　　尚迎新猛的一坐起，看向闹钟——已经11点了，他叹了口气。草草的洗漱了一番后，吃了两个包子就背起书包向学校走去。
　　尚迎新闷头写习题写到傍晚才肯收拾书包离开。
　　他向门口走去，刚开门就跟老师碰了个面。
　　门口的老师和突然自己开门教室把俩人都吓了一跳。
　　尚迎新还好。
　　但老师可不一样了——门开的瞬间，她向后退了两米，差点摔倒。抬头看是尚迎新，抚抚胸口说道：“原来是你啊迎新！吓死我了。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儿啊？”
　　尚迎新一看是老师，在心里自嘲般笑了笑，说道：“家楼上装修，太吵了，来这写会题。”
　　嗯，也就写了差不多7个小时。
　　老师：“哦，那你早点回家吧……对了，恭喜你啊，以全年级第一的成绩被z市一中录取了！”
　　尚迎新眼前一亮：“真的吗？！”
　　“真的，骗你干嘛——时候不早了，快点回家。”
　　“嗯！老师再见。”
　　尚迎新是跑回家的，到家时，衣服都被汗浸湿了，尽管他平复自己心情很多次了，可还是按耐不住那激动的心情。尚迎新一直对乐器感兴趣，奈何莫丽（迎新妈妈）一直反对，直到中考之前，她才答应迎新如果考上了z市最好的高中，就同意让他去学乐器。这可让尚迎新高兴了好一阵子。
　　尚迎新摸出钥匙，打开了家门。
　　屋子里乌漆麻黑。
　　没人吗？
　　他伸出手去摸开关，“啪嗒”一声，灯亮了——莫丽坐在餐桌前，桌面上摆了本离婚证，家里也搬空了几样东西。顿时感觉空落落的。
　　尚迎新明白了什么，在心中叹了口气。心态也恢复成以往的平静。
　　他飞快跑回房间，换了件衣服。又跑进厨房给莫丽倒了杯水。尚迎新坐到莫丽旁边，轻轻叫了声：“妈。”
　　莫丽没啃声。
　　过了20分钟后，莫丽起身向房间走去。关门之前还不忘跟尚迎新说：“你自己叫外卖吧。早点休息。”
　　尚迎新想回答一声，确怎么也出不了声，只好拿出手机叫了两份外卖。
　　后面的日子里，莫丽的心情也逐渐变好，她也兑现了承诺，让迎新去学了他喜欢的乐器。莫丽的生活向是从来没有尚盛（迎新爸爸）这个人一样，每天该吃吃该喝喝，脸色好了很多。
　　迎新就不一样了，除了学乐器那段时间内还有点精神，其他时间都是如此的消极。尚迎新还发现他只要一开始学习，心里就会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感。这种状态像是碗水似的，总想浇灭他学习时的那团火苗。
　　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他高二之前都没“下火”。
　　记得高一刚开学的那段时间里，班主任一直在吹捧尚迎新的成绩，三句话里有两句是关于尚迎新中考时的年级第一。大家虽然都半信半疑，但眼里还是少不了那崇拜的小眼神。
　　直到一次考试……发试卷那天，尚迎新的成绩让所有人都对他刷新了认知——他考了个第一，准确来说是倒数第一。
　　这件事过后老师和同学们也没说什么，毕竟，初中和高中终究是不一样的。
　　可偏偏周正这个人总想犯贱，他每天都会跑到尚迎新身边去阴阳怪气。你说周正他说一两次可还好，以尚迎新这种性格，忍忍就过去了。
　　有天，周正照常在尚迎新二边犯贱，尚迎新当时是实在忍不了了，抓着周正的领子把人按在地下揍。
　　要不是有同学及时制止，不然后果不只是“脸肿了”那么简单了。
　　架后俩人就谁也不理谁（周正还是非常不爽）。
　　至于周正是什么时候开始叫尚迎新“大哥”的，这还得从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想起……
　　那天晚上，周正被一群小混混堵到小巷子里勒索钱财，结果这一幕恰好被路过的尚迎新看见，尚迎新抄起身旁的木棍就冲近巷子里干架，把那群小混混打到了警察局门口。周正的钱包就此得救。
　　从此以后，周正就天天“大哥”长“大哥”短的叫了。
　　尚迎新回过神来，老师们都陆陆续续布置好了作业。
　　只见班主任从讲台下拿出一个小木盒子，说道：“都上来把自己的手机给拿走啊！回家的时候注意安全，好了，晚自习的晚自习，回家的回家，下课。”说完老师就蹬着高跟鞋走出了办公室。
　　同学们都一窝蜂挤上讲台翻找自己的手机。
　　尚迎新不紧不慢的收拾好了书包，坐了会，等人少了点才背着书包上去找手机，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教室。
　　周正看见自己的大哥走去教室，连忙追上去，从尚迎新的后背勾住了他的脖子：“哥们儿，你真不去网吧？……”
　　尚迎新按了按开机键，冷冷的说道：“不去，我要回家。”
　　周正：“回家，你不住宿了？怎么，想好好学习，改邪归正了？”
　　尚迎新：“改什么邪，我妹妹过生日。”
　　周正：“哦……就你那妹妹啊。”
　　尚迎新“嗯”了声。
　　周正也没有缠着他，只留下一句“那我跟北洋去了，明天见”，便离开了。
　　尚迎新的手机开机后，就有一大堆消息“喷涌而出”。
　　其中一条15分钟前的消息引起了尚迎新的注意。
　　妈妈：我把车停在了老地方。
　　妈妈：老师拖堂了吗，怎么还不出来？
　　“我”：嗯，现在就出。
　　尚迎新发完消息后，就把手机收起来了 ，还提了点速。
　　没想到拐角处正好有个男生走了出来。男生比尚迎新高，尚迎新一脸撞到了男生。身上。
　　尚迎新立刻向后退，连忙说了句：“不……不好意思，我赶时间。”说完就绕过了男生，向校门口奔去。
　　那个男生也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笑了下，就离开了。
　　随着“咚”的闷声，车门关上了。尚迎新坐到了车里，整个人都摊在后坐上
　　莫丽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说道：“今天出来挺晚啊。紫苏和你林叔叔都已经到家了。”
　　尚迎新：“那快走吧，别让他们等太久。”
　　莫丽在11月的时候和一个叫林海的男人好上了。
　　尚迎新第一次见林海的时，发现林海身边还有一位小女孩，叫林紫苏。她是林海和他前妻的孩子。
　　新年那天，莫丽带着尚迎新住进了林海的房子。
　　尚迎新一开始还对这个重组家庭有点偏见。经常不搭理林海的问话，搞得双方都很尴尬。吃饭时还得靠紫苏活跃气氛。但他后来想了想，不管自己再怎么不搭理林海，最终最尴尬的还是莫丽。
　　好在他最后还是适应了这个家庭。
　　林海的家庭在别墅区，离尚迎新的学校还挺远。莫丽足足开了半个多小时的车才到林家。
　　尚迎新推开了别墅的大门，正好抬眼看见林海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
　　林海看见尚迎新回来了，笑着说：“迎新回来了，开去洗手出来吃饭吧！”
　　尚迎新“嗯”了声。直接回房间放书包。
　　下楼时碰到了紫苏。
　　紫苏笑嘻嘻的跟迎新打了声招呼。
　　迎新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说道：“生日快乐。”
　　“嘻嘻，谢谢哥哥。”小姑娘说完，就蹦蹦跳跳地跑向厨房。用微长的头发扎成的两根辫子，也跟着“跳”起来。
　　尚迎新前脚跟后脚地走进厨房帮他们那碗筷。晚饭过后没多久，紫苏就吵这要切蛋糕，莫丽拗不过这小姑娘，只好把蛋糕从冰箱里拿出来，帮她插上了8根蜡烛。
　　林海见状摇头笑了笑。在电视柜里找到了个陈年打火机，按了两下发现还能用，便起身向蛋糕走去，陆续点燃了8根蜡烛。
　　尚迎新正巧从楼上下来，手里拿了把琴，顺手关上了灯。
　　8跟小火苗便成了他们唯一的光源。
　　紫苏闭上了眼睛，把手握拳放在胸口，开声道：“我希望，我能成为一名警察。”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林海说道。
　　紫苏慌了，连忙说：“那我重新许一遍。”
　　尚迎新看着紫苏这慌张样，不禁笑了下。随后抬手用手上的琴弹出了第一个音符。
　　生日歌的曲子徘徊在这偌大的别墅的每一寸角落。皎洁的月光透过“吱呀”的枝叶打在少年的脸颊上。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蛋糕上的蜡烛被人吹灭，取而代之的光源是来自头顶的吊灯。
　　紫苏一脸崇拜的望着尚迎新，问道：“哥哥这是什么琴啊？”
　　尚迎新回答：“尤克里里。”
　　“哇，那哥哥以后是不是会去学音乐。”
　　“嗯。”
　　紫苏的小眼神里又增添了几分崇拜：“哥哥以后会去当音乐家吧，那种能在大厅里演奏的音乐家。”
　　尚迎新的“会”还没出口，莫丽就抢先一步替他回答：“不，哥哥会去当老师。”
　　尚迎新皱了下眉，看向莫丽：“妈，我不想当老师。”
　　“你不想当老师你想当什么？紫苏说的音乐家？音乐家哪有老师好。”
　　“可我就是想当音乐家。”
　　紫苏觉得他们的语气都没有刚刚那么温柔了，俩人的对话中还夹杂着火花。
　　莫丽：“当老师多轻松啊——这那能跟那些不三不四的职业比。”
　　火花就在此时此刻“燃”起来了。他们的对话最终变成争吵。
　　尚迎新的语调增高不少：“当老师好是好，但你怎么能说音乐家是不三不四的职业！”
　　莫丽被儿子的叛逆气得满脸通红：“你现在怎么越来越不听我话了！”
　　“我怎么就不听你话了，你能不能尊重我的选择。”
　　林海见气氛不对，连忙握住莫丽的手，对俩人说：“你们别吵了，好好的怎么就吵起来了。”
　　尚迎新没理他，起身向大门口走去。
　　只留下莫丽在原地生气。和缩在凳子上的林紫苏与不知所措的林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