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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14章 道歉不如干点实事 ...

  •   萧千清离开有一会儿了,萧焕却还是皱着眉,凌苍苍一直抱着他,听到他不断低咳,就在他唇上轻吻了下:“休息一下,别太累了。”

      他虽然没有说自己在做什么,凌苍苍却本能感觉到,他肯定是因为思虑太重才会累。

      萧焕对她勾了勾唇,低声说:“苍苍,谢谢你。”

      凌苍苍也没跟他客气:“嗯,我也觉得你该谢谢我,要不是我发现你的身体状况,你可能还在硬撑。”

      萧焕自己是个医生,倒还真不会一直拖延下去,只不过他确实像柳时安说的那样,没把这点他眼里的小问题当成什么大问题。

      他识趣地没在凌苍苍面前强着辩解,反而温和地对她一笑。

      敏锐的凌警探,突然又开始问另一件事:“对了,你怎么会开药方?我记得在唐门时,你明明对中药不是很熟悉,跟唐欣学的?我不记得你回来后还跟他有接触啊。”

      萧焕对中药不熟悉也是正常,他是心外科医生,接受的是正统的外科医生教育,并不包括中药学。

      再加上他自己又那么怕苦,觉得科技发展到现在,那些很苦很黑的中药还是仅作研究比较好,哪怕必须要用于临床,最好也淬炼一下,做成不会苦的胶囊什么。

      知道瞒不过去,萧焕就笑了笑:“这次回忆起了更多异世界的细节,就记起来了中医学的技能。”

      凌苍苍听了,立刻很感兴趣:“这么看你回忆起的比我更多了?那别的事情你还记的不记得?比如后来我们怎样了,发生了些什么?”

      萧焕笑着摇了摇头,没说自己已经完全融合了另一个世界记忆:“这倒暂时还没有,可能是因为人掌握的知识技术,比起记忆,更更接近本能,所以被我回忆起来了。”

      凌苍苍听着“哦”了声,挑了下眉:“既然你这么说,那就这样吧。”

      她话里的质疑语气不可谓不强烈,萧焕听着就忍不住笑了:“苍苍,你不相信我。”

      凌苍苍耸了下肩:“没什么,只不过我很熟悉政客的说辞,但凡他们选择欺骗的时候,都会用一些模棱两可的词语,以备以后被揪到时做托词,比如‘暂时’、‘可能’什么的。”

      她还真是经验丰富,萧焕笑着,干脆道歉:“对不起。”

      凌苍苍倒没追问,只是又耸了下肩说:“反正我有种预感,既然你想起来了,那么有一天我也会全部都想起来,那时候我自然就知道你为什么暂时不告诉我了,所以我不着急。”

      她的措辞就是政客语言的反面教材了,对于未知的事,她用的都是肯定和不容置疑的语气。

      他们还在等那个药方熬出来的药汁,凌苍苍就又跟萧焕请教了些机甲方面的知识,闲聊了一阵。

      柳时安也足够高效,就算已经是晚上,他还是迅速找齐了药材,又拿了专门用来熬煮淬炼的机器,不到一个小时,一杯热腾腾的药汁就送到了萧焕面前。

      柳时安比唐欣更有品味些,装药汁的杯子,是有着金丝藤蔓花纹的骨瓷咖啡杯,旁边还配了一个镀金的勺子,当然……没奶,也没糖。

      萧焕从床上支起身体,颇有些为难地看着这一杯不明液体,凌苍苍看他的神色着实有点犹豫,就体贴地说:“要不要我去问柳时安要个喂水器?”

      她真的去找柳时安,柳时安那个冷面医生会幸灾乐祸不说,说不定还会到处宣扬皇帝陛下喝个药都需要工具。

      更何况这药是他自己配来调理身体的,每日两次,一喝就是三个月,总不能三个月期间,每天两次地丢人吧?

      萧焕还是非常注重个人形象,犹如壮士断腕般摇摇头:“不用了。”

      说完他就用喝咖啡的姿势捏住了茶杯手柄,将那杯浓缩的药汁仰头一饮而尽。

      凌苍苍在旁都看呆了,她甚至都做好准备,如果他把药再吐出来,自己要赶紧闪开。

      但萧焕虽然紧蹙着眉,还抬手按住了胸口,但好歹没把药吐出来,甚至再吐点血。

      凌苍苍吓得都有点愣,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端起旁边早准备好的蜂蜜水给他漱口。

      眼看着他喝了好几口蜂蜜水才停下来,凌苍苍还有些惊魂未定:“原来你还是能喝中药啊,刚才吓死我了。”

      哪怕已经漱过口,萧焕还是微蹙着眉,停顿了一阵才开口:“还好……这个药方是我自己开的,有考虑过口感。”

      还真有人在开药方的时候会考虑口感,凌苍苍觉得自己一次又一次给震惊了,脱口说:“放了半斤山楂,半斤陈皮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脱口而出这一句,说完后就忍不住皱了眉,萧焕看着她,对她笑了笑:“没那么夸张,不过是尽量用味道没那么刺激的药材而已。”

      凌苍苍听着也不再纠结刚才那种奇怪的感觉,对他挑了下眉:“是吗?我要尝尝。”

      她能怎么尝?当然是去萧焕嘴里尝,于是就又毫不客气地吻了上去,将他从内到外尝了个遍。

      第二天罗冼血终于被放了出来,给他检查还真不是多此一举,全身扫描显示,他心脏附近被植入了一个微型□□。

      估计是青冥把他带过来,趁着给他做开胸手术的时候放进去的,一旦引爆,他的整颗心脏就会被炸破,很难急救。

      好在他们及时检查了出来,先把信号屏蔽,然后再做个手术取出来就行。

      柳时安并不是专攻心外科的,这件事又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幸好他们早就有了一个专攻心外科的优秀医生人选。

      听说上午做过检查后,萧焕就要给罗冼血开胸,凌苍苍倒还是有些担心:“萧大哥,你做手术途中再头疼怎么办?”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她不担心萧焕的专业水准了,毕竟他是做什么都要做到极致的人,只担心他自己的身体状况。

      萧焕看着她微微笑了笑:“放心,作为一个专业的医生,哪怕昏倒,我也会做完手术后再昏。”

      凌苍苍听着有点心虚,轻咳了一声:“我也不仅是担心罗显啦,也担心你。”

      萧焕还是看着她微笑:“我知道。”

      在罗冼血做手术前准备的时候,萧焕还是按照手术惯例,进去跟他单独说了几句话,加深医患之间的信任。

      罗冼血换了做手术用的病服,躺在病床上看他进来,就笑了笑:“没想到到了这里,这条小命还是要捏在皇帝陛下的手上。”

      他已经不再叫萧焕“万岁爷”了,看起来他也在慢慢斩断自己跟旧世界的联系,努力适应现在这个时代。

      萧焕对他笑了笑,语气温和:“对我来说,却是庆幸,那一次没有能救你,现在终于可以弥补。”

      罗冼血听着就微垂了下眼睛,他能够预料到以萧焕的个性,哪怕他们是情敌和宿敌,如果有机会,他也一定会尽最大的力气救他。

      在那个世界里,他死后萧焕做了什么,他自然是不知道的,连萧千清也知道的不多,只能告诉他,萧焕替他照顾了那个被他牵连的舞女。

      他一面想着,一面抬起了头,看着萧焕说:“那么这次就拜托了。”

      萧焕也微笑着点头:“全力以赴。”

      时间紧迫,做好了准备,罗冼血很快就被推进了手术室,放在手术台上,进行全身麻醉。

      萧焕是做过心脏移植手术的医生,这种开胸手术对他来说难度不高,也不需要太长的手术时间。

      但这次手术需要的专业技巧和专注度却不低,那颗炸弹紧贴着主动脉,稍有不慎就会造成血管破裂,这也是并非专攻的柳时安不敢做这个手术的原因。

      更何况取出炸弹的途中,它会不会突然爆炸,谁也说不准,可以说是另一重冒险。

      时间虽然并不久,但在一旁辅助手术的柳时安看着炸弹被萧焕稳定的双手取出,丢到了一旁的炸弹处理器中,也还是在松了口气的同时,惊觉自己已经出了一头冷汗。

      迅速缝合了伤口,萧焕放下手中的手术钳,后退了两步,也没管手套上都是血,就抬手撑住了身旁的台子。

      柳时安一边照看罗冼血的情况,抬头看到他忍不住咳了几声,拿了一块旁边止血用的药棉,微微拉开了一点口罩,堵着口咳了一阵,看也不看地将那块沾了血的药棉,随手丢在了地上。

      刚做过开胸手术,地上都是沾了血的药棉,如果没看到他咳血的一幕,倒是一点也不会发现。

      萧焕露在口罩外的脸色,明显比做手术之前苍白了许多,连额上的冷汗,也正顺着面颊滑落下来。

      想到他那种说起来好像不严重,却挺复杂难缠的身体状况,柳时安就说:“陛下,手术已经成功完成,你可以先去外面休息。”

      萧焕微微摇了下头,他现在这样子,肯定会被等在外面的萧千清和凌苍苍看出不妥。

      他恢复记忆也不过一天,刚才做手术时,那些往事还是不依不饶地钻到他的大脑中,连带着那些无奈沉重的心情,和日复一日难熬的痛苦回忆。

      头疼欲裂,胸口也抽痛到几乎要握不稳手术刀,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扛过来的。

      只是这一次,他看了看手术台上还在麻醉中的罗冼血,终于可以对记忆深处那个痛苦却又绝望的小姑娘说:我救回他了。

      等萧焕终于脱下沾血的手套,摘下了口罩从手术室里出去,凌苍苍和萧千清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

      做手术的时间,对于专注的医生来说,总是短暂的,对于等待的人,却总是更加漫长。

      凌苍苍就站在手术室门口,看着他一脸欲言又止,萧焕就笑了笑,先开口对她说:“手术成功,他没有危险了。”

      凌苍苍大大松了口气,这才想起来问他:“萧大哥,你脸色也不好,没有累到吧?”

      萧焕笑着摇头:“还好,我去换衣服清洗,罗先生的麻醉药效还没过,马上会转到加护病房观察,你们可以去病房里看他。”

      凌苍苍听着连连点头,也知道他洁癖是肯定迫不及待要去清理的:“好,你快去吧。”

      他们说着,病房门打开,智能的移动床载着昏迷中的罗冼血出来,平滑地移往加护病房,后面跟着柳时安和护士。

      凌苍苍一看到罗冼血,就连忙凑上前,去看他的情况。

      人们对刚做完大手术的病患,总是关注更多些,萧焕就微微笑了笑,悄无声息地去隔壁的更衣室。

      男用的更衣室里,只有他跟柳时安,柳时安换下了手术服,又洗了个澡出来,正看到也刚洗好了澡,还没穿外衣的萧焕,正俯身撑在盥洗台上,不是在洗脸或者洗手,而是在闷声咳血。

      他打开了水龙头,随着水声,那些新咳出来的血迹很快被冲走,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柳时安觉得他毕竟也算自己的病人,自己有义务提醒下:“陛下,虽然你的病情不算严重,但频繁咳血也要考虑注意,可能会发展成更严重的问题。”

      他还好心说:“你自己也应该清楚,心脏方面的病症,总是和情绪有关。”

      萧焕又咳了两口残血出来,漱了下口,这才抬起手扯了一张纸巾,动作不失优雅地擦着脸上和手上的水滴,笑了笑,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柳医生有没有从政的打算?”

      恢复记忆后,他就知道这个看起来精明过头的宫廷医生,在异世界里是他一手看好并提携扶植起来的重臣,他的心思和志向,应该不仅止于做个闲散的宫廷医生。

      医生竞选从政的先例在联邦内本就不少,他又有在月间宫工作的经历,积累了不少人脉,进入政界还更容易一些。

      柳时安听着挑了下眉梢:“前几年还真有这种打算,这两年倒放下了。”

      萧焕倒真有些意外:“为什么?”

      柳时安摇了下头:“我的性格还是太我行我素了些,政界沉浮总不是关系到一个人,我自己无所谓,只是怕连累了上司下属,心里总会有愧疚。”

      萧焕微愣了下,想起在异世界,他就是因为行事太过张扬肆意,触犯了不少法律和忌讳,最后他不得不亲手将这个视之为左膀右臂的重臣治罪斩首。

      这件事,是他在生命的最后几年里,最大的遗憾和心痛,将柳时安下狱问罪后,他也一度重病不起,没有心力去见他一面,不知道他是否对自己有着怨恨。

      现在听到柳时安这个答案,他还真说不上是失落还是欣慰,他很清楚柳时安在政治方面的才华和勇气,尤其在大胆改革和推动政策方面,比凌雪峰还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没想到,在这个世界里,他这样一个有抱负的人,会因为顾忌身旁的人会受到连带伤害,而选择平淡无奇的生活。

      柳时安看他良久不说话,就又开口:“为什么陛下这么吃惊,难道我看起来像那么有野心的人?”

      听他这么说,萧焕就笑了起来:“哪里,只不过觉得有些遗憾而已。”

      柳时安听着就“哦”了声:“果然是陛下,这就看出来我有那种志向。”

      他说着,很放松随意地说:“参政也不一定非要在政界,我有政治学位,还有个时政博客,网络上还挺有人气。”

      萧焕听着笑了起来:“那就希望柳医生能透露给我网址了,我一定拜读。”

      柳时安看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揭穿:“陛下想要知道我的网络账号还需要亲口问我?难道传闻中连私人通话都可以随意监听的皇家侍卫队是假的?”

      萧焕也笑了:“让柳医生见笑。”

      跟他东拉西扯了这么多,柳时安倒还没忘自己的医生职责,最后又说:“起码在月间宫这段时间内,陛下还是多照顾下自己的身体吧,我可不想被连累,丢了这个薪水很高又清闲的工作。”

      萧焕看实在绕不过去,只能笑着保证:“我尽量,抱歉。”

      凌苍苍跟到加护病房外看了一阵罗冼血,等他清醒过来,又跟他闲聊了几句。

      不知不觉过去了两三个小时,直到晚餐时间,她这才想起来要找萧焕。

      萧千清也在她身边,听她问起来,才招手问身旁的侍从:“陛下呢?”

      侍从也如实回答:“陛下清洗完毕后,就回房间休息了。”

      萧焕从手术室出来时,脸色确实不好,凌苍苍到底还是放心不下,就对萧千清说:“我去看看他,顺便叫他出来跟你一起吃晚饭。”

      萧千清还跟萧焕闹着别扭,听着还气哼哼转过脸去:“无所谓,反正他不喜欢跟我一起用晚餐。”

      那是因为你这几天总喜欢说话噎得他接不下去吧?就算是性格再好,也没人喜欢被呛,更何况萧焕只是看起来性格好,骨子里也高傲得很。

      凌苍苍深深觉得,自己夹在他们两兄弟中间的日子过得也有些艰难,只能摸着鼻子去房间找萧焕。

      她走进去,房间里很安静,萧焕一贯是个安静的人,跟他相处,如果凌苍苍不说话,周围就会安静得像没有人一样。

      说起来他这么一个从小万众瞩目的人,能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这么低,也是件神奇的事。

      房间没有放下窗帘,她不确定萧焕是否在睡觉,没有开口叫他,用目光扫过了大半个房间,在靠窗的躺椅上找到了他。

      看到那种身体放松躺在椅子上的姿势,凌苍苍就知道他一定是睡着了,要不然就算坐在椅子上,他的脊背必定也挺得笔直。

      她放轻了脚步,慢慢走过去准备用比较合适的方式把他叫醒,越走越近,从她这个角度,能看到萧焕的脸是侧向屋内躺着的,大概是为了避开窗外的光线。

      他的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神情却很安定,连眉心也完全舒展开,凌苍苍想他可能是真的累了,睡一觉后估计精神会好些。

      看他睡得这么好,要不是因为晚饭时间到了,她都有点不忍心叫他起床……好吧,睡美人看着也是很好的。

      她一面想着,一面轻手慢脚地靠近,就在她脸上带着笑意,想要过去吻醒他的时候,却被躺椅边掉落的那本书吸引了目光。

      那是本线装古书,看起来是萧焕在睡着前正看的,现在内页朝下掉在地上,有些散乱。

      她看了一眼那本书,就心脏猛地一缩,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依照萧焕的性格,他不可能就这么把书扔在地上去睡觉,他恐怕不是睡着了,起码不是自然地睡着了。

      剩下几步路,她几乎是飞快迈过去的,扑到躺椅边,她双手有些颤抖地试了试他的呼吸和脉搏,才推了推他试图叫醒他:“萧大哥?”

      萧焕睡觉一贯很浅,更何况这只能算作白天短暂的午睡,但这次她叫了好几声,他才有些怔忪的睁开眼睛,对她微微勾了勾唇角,低声说:“苍苍。”

      看他还能清醒过来,凌苍苍多少松了口气,忙坐在躺椅边缘,把手绕过他的背试图扶他起来,他也顺着她的力气坐了起来,只是声音极轻地低咳了几声,身体也还是放了一部分力量在她的手臂上。

      凌苍苍这才看到就这么动了几下,他额上又渗出了一层冷汗,刚才背着光看不清楚,现在她才发现他不仅脸色苍白,连双唇都微微泛白,甚至还带着不明显的青紫。

      她想起来给罗冼血的做手术前,他开玩笑一样说“要昏倒也等做完了手术”,突然心脏发酸。

      同时泛上心头的,还有一些说不清楚的自责,虽然萧焕自己瞒而不报也有责任,但她和萧千清都在,月间宫里又到处都是侍从,他们却任由他自己一个人在房间里昏睡了这么久。

      不再试图拉他起来,凌苍苍就这样半抱着他,让他缓了一阵,才开口问:“要不要叫柳医生过来?”

      萧焕唇边还不时溢出几声轻咳,听着就有些无力地笑了笑:“每天都叫他过来一趟?没几天他可能就要受不了辞职了……”

      他边说又咳了几声,接着轻声安抚她:“没关系,醒过来缓一缓就好了。”

      凌苍苍也不知道该不该听他自己的意见,只能抱着他,凑过去在他失色的唇边轻吻了下,叹息着说:“把你弟弟叫过来倒是可以,他肯定不敢再跟你闹别扭了。”

      萧焕不由微笑:“你怎么总想吓唬千清?”

      凌苍苍又吻了他一下,说得很理直气壮:“谁让你老吓唬我?”

      萧焕边咳边笑了起来,笑着他深黑的双瞳就有了片刻的失神,而后凌苍苍听到他很轻地开口,温雅磁性的声音里,罕见地带着些不确定:“苍苍,如果不是我找上了你,你会不会已经忘了我?”

      凌苍苍从来不爱说假话,此刻她想了下,就回答:“忘是忘不了的吧,你是皇帝陛下,我小时候追着你屁股跑的视频网上还天天放呢……不过我想我可能不会再试图联系你了。”

      她本来就是在陈述事实而已,有生以来,她陈述事实的时候从来不会觉得心虚,但她今天这么说着,却不知为何觉得自己有些残忍。

      即使如此,她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毕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在你找到我,要和我结婚之前,我根本没打算再让你进入我的生活。”

      萧焕微垂着眼睛听着,唇边还是带着温和的微笑,凌苍苍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他,说完后,她竟然情不自禁地轻吸了口气。

      听到她的抽气声,他才抬起眼睫看她,神色带着点询问:“苍苍?”

      凌苍苍松了口气:“没什么……刚才我还以为我说完你又要吐血了。”

      萧焕一愣,失笑起来:“我的心理哪里有这么脆弱。”

      凌苍苍心想这几天没事就吐血昏过去的不是你是谁啊?

      但她没有异世界的记忆,也就不知道能给人心理造成巨大压力的,从来都不是几句话,而是那些沉重地压在岁月上的回忆。

      她这么斩钉截铁地否认了在和他的关系中,她主动来展开的可能,萧焕也只是唇边带着点笑意,感慨似的说:“果然人总是要因为某些事,才会爱上一个人。”

      凌苍苍看了他一眼,她本来是赞同这个观点的,现在却不知道为什么直觉想要否认,于是干脆开始胡扯:“那也不一定啊,比如你光靠脸,就能收获一堆少女的芳心。”

      萧焕知道她是指自己的那些粉丝,就笑了起来:“那只是偶像崇拜而已。”

      凌苍苍轻哼了声:“你难道不知道那些小姑娘的口号是‘跟陛下睡一次,这辈子都值’吧?”

      萧焕听她语气里有些醋味,忍不住笑:“苍苍,那只是幻想而已,我并不能剥夺别人幻想的权利。”

      他说话的时候,间或还是会轻咳,凌苍苍本来就是东拉西扯转移话题,听他说着,突然就倾身抱住他,把头放在他的肩膀上。

      她好像不能控制自己用的力气,抱他抱得有些紧,她轻声说:“萧大哥,不管我们是谁先靠近谁的……现在不要再离开我了,那样对我来说太残忍。”

      刚才她发现他已经昏倒,头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当她抱住他的时候,她突然感觉到一阵无法言喻的恐惧。

      这种恐惧当他们在唐门时,他在她面前短暂地停止了呼吸,她就曾经感受到过,时至今日,她再次感觉到,不但没有丝毫减退,反而更加鲜明深刻。

      那是一种深刻到她不敢去回想的绝望,如同从地狱深处探出的诅咒,哪怕只是伸出了一只触手,也足够让她感受到心魂欲碎的滋味。

      用力抱着他,她像是怕到了极致,肩膀竟然微微瑟缩了一下。

      她的动作很轻微,他却感觉到了,抬手搂住她,他在她肩上轻拍着,低声说:“别怕,苍苍,我不会离开你。”

      被他安抚着,凌苍苍心头的恐惧还是挥之不去,干脆就把他按在躺椅上,又强吻了一阵。

      关于那个“爱需不需要因为什么事”,凌苍苍说不上有什么不对,但她现在还是有些不能理解,干脆就放起来留待以后在思考。

      直到很久之后,她想起来这一天的对话,才会明白他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还有当他说出这句话时,唇边和眼底,为什么会带着无法忽略的淡淡怅然。

      因为那时候她才知道,这世界上确实有一种爱,并没有什么缘故,甚至不会要求等同的回应。

      它只是就那么自然地存在了,像一根暗夜中的蜡烛,安静地燃烧着,直到蜡炬成灰,就变成了一道烫在她心上的伤口——提醒着她,她曾经是多么的轻狂和自以为是。

      那是萧焕给她的爱,连带着他灵魂的温度,和生命的长度。

      鉴于萧焕这种身体状况,萧千清嘴上说不要,心里却很想的共进晚餐就又泡汤了。

      凌苍苍也还是叫他过来,接受惊吓,果然萧千清看到萧焕没什么力气地半躺在椅子上,连自己走去床上的力气都不太有,顿时就红了眼。

      注意是红了眼,并不是红了眼眶,他那眼神是随时都可以跳进机甲,冲出去见人杀人见佛杀佛的红色,怒气值简直全满。

      他红着眼死盯着萧焕,近乎咬牙切齿地说:“我亲爱的好哥哥,我想知道你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为什么会没有叫人?要知道这是在月间宫,您要是出了什么事,我难辞其咎。”

      萧焕则淡然地微笑:“我还勉强能控制自己的病情,不会让你负上什么责任。”

      萧千清也真是,他明明是担心萧焕,却偏偏阴阳怪调说什么怕担责任,但萧焕也够气人,明知道他的真正意思,还是顺着他赌气的话往下说。

      萧千清深吸了口气,终究还是扛不住泄了气,他也不敢再说更刻薄的话,万一真的把萧焕气着了怎么办?

      泄了气之后的萧千清,就真的红了眼眶,委委屈屈换了种语气:“大哥,我真的很担心你。”

      凌苍苍给这种带着点撒娇和抱怨的语气雷飞了,心说亲王殿下您真能屈能伸得很。

      萧焕温柔地对他微笑,也换上了安抚的语气:“我没事,只是有些累想躺一躺,没想到不小心就昏过去了,来不及叫人。”

      凌苍苍在旁听得嘴角抽了下,不小心昏过去,他还真敢就这么说出来。

      得到了抚慰,萧千清不再说什么,继续跟小媳妇一样,委委屈屈说:“那大哥你先休息,我出去冷静一下。”

      至于他是出去拿人发泄,还是自己哭一顿,这就无从得知了。

      萧千清离开房间后,萧焕就轻抽了口气,抬手按住了自己的额头,看起来很有些头疼。

      凌苍苍不怀好意地说:“怎么样,你弟弟比我更让你头疼吧?”

      萧焕抬眼看着她,勾了勾唇:“我还以为,你从来没觉得你会让我头疼。”

      凌苍苍略微心虚了下,清了清嗓子:“我这么成熟可靠的搭档,当然很少会让别人头疼。”

      她已经强吻过他两次,现在看着他,还是又凑过去吻了他的唇角,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可惜守着这么个美人儿,只能干着急。”

      萧焕还是看着她,神色很温柔:“凌警探如果有别的要求,我当然也可以勉力满足。”

      凌苍苍狐疑地看着他:“真的?”

      萧焕那温柔之极的笑容里,就像带了点揶揄:“我从不随便保证。”

      凌苍苍要说真的不想,那肯定是假话,自从她跟萧焕开了荤之后,统共也没多少天,她统共也没得手多少次。

      说起来不过是因为事情不断,萧焕的身体也总不是很好,所以哪怕他们天天晚上睡在一起,凌苍苍该忍的时候也都忍了,并没有太放肆。

      但……正经说他们还是热恋期,凌苍苍又是光看着萧焕衣衫半解的样子都能流鼻血的人,说不憋得慌还真是自欺欺人。

      想着她竟然不自觉咽了下口水:“我怕影响你身体。”

      看她这个样子,萧焕也忍不住笑了,抬手摸了摸她的脸颊,语气里都是纵容:“我也不是禁欲派,需求也不会少……你不用迁就我。”

      他还不是禁欲派?他就差一块“冰清玉洁”的牌坊了。

      凌苍苍叹了口气,俯身抱住他:“好了,我也不会再那么心急,起码等你身体好点。”

      她说到这里,就皱了皱眉,她之前也并没有“那么心急”过,为什么她会觉得曾经很心急过?并且这个事情不是她想一想而已,而是她真正做过。

      意识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想抓住,却只能抓到一点零星的只言片语。

      看她皱着眉,神色间也带着沉思,萧焕就笑了笑:“苍苍,不要着急想起来那些事,没关系的。”

      他没说明,凌苍苍却知道他是指异世界的记忆,她其实并不怎么在意那些事,无论是异世界还是前世,反正早就已经过去,她一直是活得比较现实的人,更在意当下一些。

      现在萧焕看起来全部想起来了,她却只能想起来一点,这种信息不对等,让她感觉有点不开心。

      然而想不起来就是想不起来,她也无能为力,她抬头看着萧焕:“你能告诉我,在异世界里,我们是互相折磨的时候多一些,还是甜蜜的时候多一些?”

      萧焕没有一丝犹豫,微笑着:“误解也只是开始时有过,后来我们一直很相爱。”

      从他口中得到这个答案,特别是他亲口说出了“相爱”,让凌苍苍一阵没来由的激动,她甚至有点开心过度地抱住他,还在他耳边蹭了蹭:“太好了,这样我就不怕会想起来不好的事情。”

      她说完,然后就说:“回头找个能够催眠的心理医生吧,看能不能帮我唤醒下记忆,我总觉得那些事情就在我的潜意识里,我只是没意识到而已。”

      萧焕轻抱着她拍了拍她的背,却并没有接话,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他深黑的眼瞳中抑制不住地流露出一丝痛楚。

      萧焕的身体成了这个样子,晚餐当然是不可能去外面跟萧千清一起吃,凌苍苍也留下来监督他吃饭。

      刚从昏迷里醒过来,他胃口肯定不好,只能硬着头皮在凌苍苍的监督下多喝了几口浓汤。

      凌苍苍这才稍稍满意,吃完了饭,又欣赏了他用咖啡杯豪饮药汁,喝完后再蹙眉按着胸口的样子。

      萧焕喝完药缓了一阵,眼睛里还带着些水汽,就对凌苍苍说:“苍苍,请你把千清叫过来,我有些话想跟他谈谈。”

      凌苍苍听他的语气还有些郑重,就点了点头,又加了句:“需要我回避吗?”

      她知道自己虽然是萧焕的合法配偶,但她也清楚,如果萧焕和萧千清要谈一些关系到皇族内部事务和其他军政大事,她需要回避也是理所当然。

      萧焕对她温和地笑了笑:“这次麻烦你回避下了,谢谢。”

      凌苍苍点头示意自己知道,出去把正在隔壁房间生闷气的萧千清叫过来。

      萧千清听说萧焕要跟他单独谈,脸色也沉了下来,竟然罕见地没跟凌苍苍调情,二话不说就过去了。

      休息了一阵子,萧焕已经好了些,却还是没什么力气站起身说话,看到萧千清,他也没有勉强自己,对他招了招手说:“小清,过来这里坐下。”

      这句话是祈使句,带着命令的语气,而且萧焕也叫了小时候才会叫他的乳名“小清”,萧千清听着就抿了抿薄唇,没敢反抗,乖乖过去在他身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萧焕抬头看着他,唇边有点笑意:“你是不是准备向我坦白一下了?”

      萧千清僵了片刻,昨晚他看出来萧焕已经全部都想起来的时候,就知道这一刻早晚要来,不管在异世界还是现在,他的那些心思,从来都没能逃过萧焕的眼睛。

      马上就放弃了抵抗,萧千清在椅子上换了个更懒散的姿势,用手指撑住了下颌:“对,我曾经被帕特里克蒙蔽,跟他合作过,不过我现在也在追杀他,骗了我还想活下来,他真是好大的胆子。”

      没想到萧焕听着,却微微笑了笑:“这些我早已知道,我说的是另外一件事。”

      萧千清听着身子又僵了下,如果说和帕特里克合作的那些事,他最怕谁知道,可能就是萧焕,还有萧煜和陈落墨,因为他父母的悲惨遭遇,萧煜和陈落墨有多疼他,他已经感受到了。

      他在萧家的待遇,恐怕比萧焕和萧荧都还要好一些。

      萧焕看着他神色,无声地叹息了声,还是温和地笑着:“你别怕,我把消息拦截下来了,你和帕特里克的事,父亲和母亲不知道。”

      萧千清盯着他的眼睛,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焕皇兄,我已经记起来那些事了……在大武的事。”

      听他就这么承认,萧焕露出些意料之中的神色,还带着另一些怅然,问:“什么时候?”

      萧千清抿了下唇:“两年前。”

      萧焕点头微笑了下:“所以两年前你开始清剿帕特里克的势力。”

      萧千清硬着头皮承认:“我是年轻又经验不足被他蒙蔽,多了几十年经验,还被他玩弄在鼓掌中,那不可能。”

      萧焕略微点了点头,没再追问下去,笑了笑对他说:“那些年辛苦你了,千清。”

      萧千清愣了下后,才明白过来他是指在异世界时,他病重去世,临终前将孩子和朝政都托付给了他。

      那些回忆显然是萧千清不愿触及的,他胸口起伏了一下,就有些失态地冷声说:“你既然知道我辛苦,为什么又一走了之?”

      萧焕还是温和地对他笑了笑:“千清……你知道我也无可奈何。”

      他的语气里还带着些怅然和歉疚,以及罕见的低沉……萧焕这个人,哪怕缠绵病榻多年,九死一生,也从来没有流露出哪怕一点消沉的样子,他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从来都是温暖有力的,用和煦的光芒照耀着别人。

      萧千清听着,就像被什么烫了一样,身体微微抖了下,侧过脸去不再看他,隔了一阵,才又轻轻地开口:“那时在北海之滨,苍苍抱着你上船……我也在,我一路上都跟着你们,本来是打算等你……”

      他说着,咬了下牙,才能继续说下去:“等你……先走了,我就去打昏苍苍把她带回来,我本想也许过几日,她没那么悲痛,可能就不会想追随你而去。”

      他虽然还是没直接说出那个字眼,但他是打算等萧焕一死,就去劫持凌苍苍,阻止她殉情。

      他说完似乎也觉得自己有点混账,还欲盖弥彰地又连忙解释:“如果我能成功劫持苍苍,也不会就把你的……身体丢到船上烧了推到海里去,我肯定也会妥善安置。”

      萧焕对自己的身后事并不怎么在意,听他这么说着,竟然还微叹了口气:“你既然已经有这样的打算,为何没这么做?”

      萧千清沉默了一下:“苍苍一直抱着你,直到她抱着你上船,我都不能确定……那时你是否……”

      他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没能实施计划好的事:他不想打破萧焕临终时的平静,所以只能远远观望,看着他和自己心爱的女子一起葬身火海。

      他说着,抬起头看萧焕,有些询问的意思:“你是什么时候……”

      萧焕摇了摇头:“关于那个世界,我最后的记忆在马车上,并没有上船的印象,那时我可能已经死了。”

      他倒是毫不避讳地说出“死”这个字,萧千清又像被烫了一下一样全身都抖了抖,清丽的声音顿时暗哑起来:“你说死就死,倒是容易得很,我呢?你考虑过没有?”

      他的样子太失态,萧焕微愣了下,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几天前,自己公布将他立为皇储时,他的反应会那么大。

      那时萧千清已经回忆起了那些沉痛的往事,对于他来说,他已经亲眼目睹过一次哥哥的死亡,生离死别对于活下来的人来说,永远都是最痛苦的。

      萧焕那时却还没有完全融合异世界的记忆,只是将他的过激反应,理解为他过于担心自己。

      明白过来后,萧焕坐起身伸出了手,握住他的手,对他温和地笑了笑:“小清,辛苦你了,对不起。”

      萧千清终于还是红了眼眶,他妥协地想,反正现在这个身体也才二十多岁,二十多岁在联邦人的概念里,还是个大孩子,于是他干脆带着些鼻音开口:“焕皇兄,我想再抱抱你。”

      他叫着“焕皇兄”,身份就不单是现实的这个他,还有异世界里痛失了兄长的那个他。

      萧焕也微微笑了,抬起手臂对他敞开怀抱:“当然可以。”

      萧千清扑过去抱住了他,他用得力气还很大,成年男人和体术高手的力量,跟小孩子全力拥抱当然不一样。

      萧焕给他这个熊抱弄得有点窒息,但他也没出言阻止,而是很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小清,抱歉。”

      萧千清又抱了他好一阵,抬起头时眼角有点湿湿的,萧焕知道他相当爱面子,不去戳破他刚才哭过了,勾了勾唇笑着:“千清,今天叫你过来单独谈,是想告诉你,那个世界的事,暂时不要告诉苍苍……她还没有完全想起来,我怕给她一些先入为主的印象。”

      如果可能,萧千清也不想让凌苍苍想起来她曾经为萧焕殉情的事,点头答应下来,又问:“你都不打算问一下你不在了后,我有没有替你照顾好你的孩子们和国家?”

      在那个世界里,萧焕没去世前最挂念的,就是孩子们和朝政了,他的身体在最后几年也相当差,如果不是怕凌苍苍难过,还有放不下孩子和国家,他只怕也撑不了那么多年。

      现在再提到这个,萧焕倒是相当看得开,对他笑了笑:“我既然已经托付给了你,就对你足够信任,不需要再过度询问。”

      萧千清轻哼了声:“本来还想听你夸我一句很厉害呢。”

      他能说出这句话,就表明萧焕嘱托的事,他做得相当不错,所以有那么点自满。

      萧焕听他说着就笑了,又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一直很厉害,我知道。”

      凌苍苍出去了不过半个小时,也就在外面的客厅里坐着喝了杯红茶,外加刷了会儿社交网站,看看那些花边八卦,等她回去时,却觉得屋子里的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已经变了。

      本来萧焕和萧千清之间的气氛,当然不算差,但萧千清总带着那么点别扭,萧焕也总让着他,所以感觉上并没有特别融洽。

      现在萧千清确实还是有点别扭,萧焕也还是容忍地看着他微笑,感觉上也还是没有太融洽。

      但是……那种微妙的变化,和说不上来的感情波动,却贯穿在他们周围。

      硬要说的话,那就是凌苍苍觉得,现在他们两个一人换一套礼服,站在一起宣誓结婚,她都不会觉得奇怪。

      不过联邦虽然实行同性婚姻,但不管是同性还是异性,像萧焕和萧千清这种三代以内的血亲,还是不能结婚。

      凌苍苍想着,唇角就不由自主地抽了抽,走过去硬插在他们之间,抬手搂住萧焕的腰宣誓主权,抬着下巴对萧千清说:“你,可以走了。”

      萧千清顿时夸张地委屈起来,一张美得没天理的脸上几乎梨花带雨:“苍苍,你竟然嫌弃我。”

      凌苍苍看着他,冷酷地“呵呵”了两声,那意思很明显:别妄想从她手里抢人,她可是翻脸不认人的。

      萧千清觉得委屈得很,他喜欢的人明明是苍苍,可是苍苍却害怕他跟她抢萧焕,他压根就不想跟那个老谋深算的老大多说话好不好?

      面对心爱之人警惕的目光,他也只能委委屈屈地说:“那你们休息,我先走了。”

      萧焕点了点头,对他还是温和地笑着:“那就麻烦你了,千清。”

      他叫萧千清过来单独谈话,肯定不止是安慰一下他给他抱抱,叙旧完了就说正事,自然是对付青冥的方案。

      帕特里克虽然之前已经逃窜到了火星,但萧焕就在月球基地这样大好的机会,他肯定不会放过,根据萧千清的线报,他很有可能已经回到了月球基地,正在策划一起针对萧焕的袭击。

      这个恐怖分子出身的伪学者,在经历了两次试验失败后,也终于狗急跳墙地恢复了本来面目,干脆开始直接实施恐怖活动。

      萧焕的意思,是尽量把帕特里克给月球基地带来的损失降到最低,最大限度地保护平民的安全。

      在异世界里,他们两个有几十年在一起处理国家事务的经验,又都是绝顶聪明的人,刚才交换情报、制定计划,不过也就用了十几分钟,效率不可谓不高。

      萧千清点了点头:“那我去安排了。”

      说完又很委屈地看了凌苍苍一眼,这才转身出去。

      凌苍苍还是警惕地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哼”了声,回头看萧焕:“你弟弟跟你刚才干了什么?”

      萧焕一笑:“不过是制定了一个作战计划而已。”

      凌苍苍还是有点狐疑地看着他,制定个作战计划,能制定到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发生了这么微妙的变化?

      况且她看得很清楚,萧千清的眼角还有些湿润,分明是刚才哭过了。

      萧焕只能笑着,将他和萧千清的部分计划跟她说了一遍,凌苍苍认真听着,倒是有点赞同:“这样确实可以将损失降到最低,也不会波及平民,但你还是会有危险吧?”

      萧焕淡淡笑了笑:“想要直接对我造成伤害,难度还是挺高。”

      凌苍苍回忆了下他驾驶机甲时那可怕的战斗力,顿时觉得他说得还挺有道理。

      她不再纠结这个问题,抱着他,在他还是显得有些苍白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然后又吻了一下。

      她最近特别喜欢这种小动作,没事就吻他一下,也不是有什么别的需求,就是像小动物一样,随便亲亲蹭蹭。

      萧焕侧头看着她笑了笑,眼眸中带着些笑意:“苍苍,你这是做什么?”

      凌苍苍很感慨地说:“天天看着大美人,却不能吃,多舔舔也好啊。”

      萧焕带笑看了她一眼,然后他就俯身过去,吻住了她的双唇。

      由他主导的吻,总是要比凌苍苍主导的更加深入,也更加充满力量,只是在这种近乎狂风暴雨般的深吻中,他总还像能保持理智一样,将他们的交流控制在一种微妙的温柔中。

      于是……萧焕主动来吻她的时候,那个吻总是会格外缱绻一些。

      深吻结束的时候,凌苍苍已经有些呼吸不均,反观萧焕,倒还游刃有余,只是眼睛中带了些眸光,淡白色的嘴唇也染上了薄红。

      凌苍苍喘了口气,认真地说:“果然美人都是妖孽,有点吃不消啊。”

      因为她失口说出了“妖孽”这个字眼,于是就又被萧焕带笑吻了一遍作为惩罚。

      萧焕又单独去看了恢复中的罗冼血,他们两个倒是有种莫名的惺惺相惜,反倒能说很多话。

      萧焕在病床前的沙发上坐下,罗冼血还侧头对他笑了笑:“我跟陛下还有个论剑之约,没能在手术前践约,还真要再等一阵子。”

      萧焕也对他笑笑:“这个来日方长,不用着急。”

      罗冼血用手指漫不经心地敲着床侧,仰面叹了口气:“你们现代人真啰嗦,伤口缝上了不就好了?还非要关起来观察恢复,真是麻烦。”

      萧焕身为一个医生,听他这么说,就挑了挑眉:“那是因为所有医生,都不想自己辛苦做手术救回来的病人,转眼就因为术后并发症又躺下。”

      罗冼血侧头看着他,突然笑了笑:“说起来这是你第二次救我了,上次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

      萧焕微顿了下,明白他说的第一次救他,应该是在大武,那次罗冼血入宫行刺受了内伤还强运功力,他一掌散了他的功力,将他从爆体而亡的边缘救了回来。

      接着他还留罗冼血在宫里住了三天,亲自开了药方治疗他的外伤和内伤。

      在大武的江湖人,没有享受惯了高超医疗的现代人矜贵,哪怕是他自己,有一个皇帝的身份,受了点皮外伤,也不会太过谨慎地对待自己。

      萧焕微微笑了笑:“没什么,举手之劳,更何况我最后还是没能救你。”

      从生死界限上走过一回,又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活了下来,罗冼血已经想开了很多,不在意的挑唇笑着:“那是我自己寻死,任谁都救不了我。”

      萧焕看着他,突然沉默了下:“对不起。”

      罗冼血带些好笑地看他:“我记得你不曾亏欠过我什么吧?为什么这么说。”

      这里除了他们两个再没有其他人,萧焕停顿了下才开口:“我近来才觉得……也许是我从你身边将苍苍抢走了。”

      他突然得出这个结论,罗冼血愕然了片刻:“那时苍苍带着我去见你,在你面前说她爱我,只是为了要和你置气,她和我之间并没有什么。”

      萧焕看着他笑了笑,摇了摇头:“我了解苍苍,她如果对一个人毫无感觉,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说出‘爱’这个字的。”

      他说着又顿了下,唇边带上了些怅然的笑容:“她对你其实是不同的,当年我该尽早成全你们,而不是任由她留在宫里。”

      罗冼血侧着头看他,突然说:“你为什么会觉得苍苍是你抢走的?”

      萧焕低垂下眼睛,隔了片刻才抬眸看着他:“你走后,苍苍被掳到女真大营,情急之下我亲自易容去救了她……”

      他说着,就不再细说了,而是顿了顿低声开口:“人对于帮助过自己的人,总是会产生感激之情,当这个帮助很关键,比如说拯救她于危难之中,这个感激之情就会被扩大。”

      罗冼血盯着他,沉默了一下才说:“于是你认为,苍苍可能并不爱你,而是爱上了我,只是因为我死了,你又救了她,她很感激你,才会慢慢爱上你。”

      萧焕笑了笑:“我并不完全是这种意思,不过人的感情本就非常复杂,硬要区分一个感情里有没有参杂其他的感情,也是不理智的行为。”

      罗冼血还是看着他,他忽然笑了笑,抬手扯掉自己身上的输液管和电磁极,坐起身对萧焕招了招手:“陛下,不用等了,我们今天就可以践约。”

      萧焕愕然地看着他,抬手想要把他按回床上去,罗冼血却将身体一错,躲开了他。

      他没穿鞋,就这么跳下地,和萧焕隔开了一段距离,笑了笑:“我想了下,正好我伤口没长好,陛下也有点虚弱,姑且能算公平比试,免得还要等我和陛下都康复。”

      他说着,挑了挑眉看萧焕:“据我所知,陛下也很少有能有完全健康的时候,所以还是现在就解决吧。”

      萧焕脸色苍白地看着他,沉声说:“罗先生,我是你的主刀医生,我希望你遵从医嘱,躺下静养。”

      罗冼血还是看着他,微微笑了笑:“说起来,我手边没什么趁手的兵刃,论剑无从说起。”

      他边说,边按着胸口身体微晃了晃,萧焕神色一凝,忙抬步走过去扶住他的肩膀,他代入着医生的身份,接近罗冼血当然没有丝毫防备。

      就在他扶住罗冼血的肩膀时,罗冼血突然一笑,他的右手本来就垂在身侧,此刻不过微弯了下腰,就从萧焕的靴筒中拔出了王风。

      流丽的青色钢刃从空中划过,罗冼血后退开去,举手将王风举在眼前,目光赞叹着从剑身上划过:“果然是绝代的名剑。”

      看他抢走了王风,萧焕也还是站在原地没有动,继续看着他,试图劝说他停止这一切:“罗先生,我不会在此时此地和你交手,请你冷静下来。”

      罗冼血挑眉看着他:“我冷静得很,陛下不知道杀手的第一要素就是冷静?”

      他一边说着,一边带笑挽出了一朵剑花,王风的流光穿透空气,发出低沉的嗡鸣,那种古老却又悠扬的声音,在这个现代化的病房里响起来,却丝毫不显得违和,只是充满了铿锵的正气。

      罗冼血片刻都不稍停,举剑向着萧焕攻了过来,两次跟他交手,萧焕手中都没有可以利用的兵刃,这次更是狼狈,他不仅没有武器,还是空手,只能侧身不断后退。

      病房即使宽敞,也还是空间有限,没有几下,他就被逼到角落,好在罗冼血也自有分寸,并没有下杀手。

      但即使如此,他是个杀手,他的剑招从来都不是为了好看,而是为了取人性命,每招每式都很凛冽,哪怕他没有全力而为,也很难空手招架。

      萧焕并没有在意自己会不会中剑,目光反而紧盯着他胸前的手术伤口。

      看到他胸前的创口处,果然因为他的动作重新渗出了血迹,他立刻就毫不犹豫地出手,不顾自己可能会被剑刃所伤,手臂直接穿过剑光,按在罗冼血胸口的穴道上。

      罗冼血的状况,不仅是术后虚弱,连麻醉药的影响都还没有完全解除,要说他平时的武力值有十成,现在只剩下三成。

      萧焕身体再有状况,也还是比他好上许多,轻而易举地将他胸口的穴道点住,他紧跟着利落捎带推送,王风轻巧地又落回到他掌中。

      被点了穴道后,罗冼血身体不支差点滑倒,萧焕抬手拉住他,略松了口气:“罗先生,等你康复,要如何论剑我都不会推却……”

      他话还没说完,病房门口就响起了一声担忧的叫声,那是凌苍苍的声音:“罗显?你怎么了?”

      她激动起来,行动永远比思考更迅速,她飞快地插到萧焕和罗冼血之间,并且一手推开萧焕,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把罗冼血护在身后。

      刚才萧焕和罗冼血在病房里打斗,很快就被外面的医护人员发现,他们当机立断通知了萧千清和凌苍苍。

      凌苍苍离得比萧千清近,行动是最快的,算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

      也不怪她的下意识反应,在她推开门的一刹那,她看到萧焕一手握着自己的佩剑,一手还拉着罗冼血的肩膀,从她的位置上看,还能看到罗冼血胸口已经渗出了血迹。

      哪怕以一个探员的眼光看,谁是加害方,谁是受害方也一目了然。

      她会做出这番举动,其实已经脱离了常规处理方式,常规的方式她应该不管两个人的身份如何,先夺下萧焕手里的武器,将他制服,再将两个人隔离。

      但她还是相信萧焕不会随便伤人,所以才只是将他们隔离,并推了一把萧焕,让他们保持距离。

      为什么推萧焕,她的理由也很充分:罗冼血都快站不稳了,胸前伤口还在出血,推一把得直接倒了吧?

      她这一把没留力气,推得也实在,萧焕被她推得后退了两步才站住,他微愣了片刻,才注意到自己手上还拿着王风。

      他倒也没说什么,只是把王风收到了靴筒里面,微微对她笑了笑:“没什么,罗先生已经冷静下来了。”

      凌苍苍先是带着询问看了他一眼,才转身看罗冼血,忙抬手扶住他:“你没事吧?”

      罗冼血越过她的肩膀,看了看萧焕,才笑笑说:“还算好。”

      他才进行了开胸手术,现在不过第二天,刚能从加护病房里转出来,又这么大动作,伤口还出血了,这都能算好?

      凌苍苍也只能无语了一阵,萧焕看她不再防备自己,就从旁边走过来,示意罗冼血躺下:“罗先生先躺下,我需要送你去做扫描,看是否有内出血。”

      罗冼血进行的是开胸手术,刀口不止在体表,里面的器官也有缝合,如果出血情况严重,他可能需要再次被开胸缝合,他自己倒也知道,安然在床上躺了下来。

      萧焕看了看他,没自己动手,而是看着旁边的护士和医生,示意他们将电极和针管重新连上去。

      看着医护人员将这些都做完,他才低声说:“请先将罗先生送到CT室,我随后就到。”

      说完他转身想要离开病房,躺在病床上的罗冼血却突然勾着唇角开口:“陛下这么急着走,腰侧的伤口都不处理一下?”

      凌苍苍本来在旁一直打量罗冼血,听他这么说,顿时身体就轻抖了下,连忙去看萧焕,这才注意到,他身体右侧的腹部果然有一大片洇出在衣物上的血迹。

      他今天本来就穿了深色的衣服,伤处又比较隐蔽,混乱中,凌苍苍和医护人员竟然都没发现。

      她立刻快步走了过去,把他的伤口按住,这才发现那道伤口不仅挺长,看起来也比较深,正在不断渗出鲜血,血迹甚至已经湿透了里层的衣服,将外面的衣物都染湿了大片。

      他大概抬手按过伤口了,手心都染成了一片血红。

      这就是他刚才为什么不亲自动手给罗冼血整理,他手上已经沾了血,再摸仪器会沾上去。

      凌苍苍顾不上别的,手忙脚乱地按住了他的伤口,尽量延缓血流。

      看到她神色慌乱,萧焕就对她笑了笑低声开口:“没事,只是划伤,没有动到内脏和骨头,不会影响行动。”

      凌苍苍抬头看了他一眼,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身侧的伤口,她心中就有一股怒气止不住地上涌,还有种说不上来的烦躁。

      她忍了下没忍下去,干脆看着他说:“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好好谈着话就开始动刀子?还有你为什么会受伤!受伤了为什么不说一声?你这么尊贵的身份,你擦破点皮别人都要担惊受怕,流了这么多血,你自己都不知道多严重吗?”

      被她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萧焕好脾气地继续微笑:“我知道的,并不算严重。”

      凌苍苍给他噎得接不下去,只能又瞪了他一眼。

      萧焕又对她笑了笑:“苍苍,我们需要让开路给医生们,他们要移动罗先生。”

      凌苍苍这才想起来,他们两个正好堵在门口,忙拉着他闪开。

      这时身为王宫首席医生的柳时安也匆忙赶到,他看到萧焕被按着的伤口,就忙说:“我的天哪,我不是告诉过你,起码在月间宫期间要注意身体了吗?”

      萧焕只能又微笑着:“抱歉。”

      凌苍苍听他一会儿工夫就道了两次歉,更是有点暗火不知道该往哪里发泄,恨铁不成钢地说:“你除了会道歉,别的就不会了?”

      面对她这样的指责,萧焕干脆就不说话了,只是抿了抿有点淡白的薄唇笑了笑。

      柳时安没那么多废话,立刻将萧焕送到了隔壁的手术室,让他躺下做检查局部麻醉缝合。

      萧焕的伤口倒跟他说的一样,伤口虽然比较深,伤到比较大的血管流了不少血,但也只是划伤,没有伤及内脏,缝合止血后就没什么大碍。

      缝合过程中,凌苍苍就阴沉着脸站在一边看着萧焕,萧焕则垂下了眼睫,不怎么跟她的眼睛对视。

      萧焕原来的衣服沾了血,当然不能穿,都被剪开脱了下来。

      柳时安缝合好伤口,随手扯了一件病号服给他遮盖身体,叹了口气说:“陛下,我不过为您服务一两周而已,为何如此辛苦?”

      萧焕撑着身体坐起来,哪怕是白色的病号服,他也穿得温文尔雅,别具一番风味,只是……确实和下身的深色靴裤不大相配。

      他才刚起身,就对赶过来站在手术室门口的萧千清笑了笑:“千清,替我准备套衣服换下。”

      凌苍苍正在气头上,在旁边也没扶他,就瞪着他暗暗吐槽:死洁癖,强迫症。

      萧千清看了看他苍白的脸色,没有离开,反倒走过来,抬手在他背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他下手不重,却像是拍到了什么要害位置,萧焕竟被他拍得微微倾了下身,抑制不住地闷咳了两声。

      凌苍苍就在他面前,看着他慌忙用手按住了唇,接着指缝中渗出了暗色的血迹。

      萧千清在旁冷笑了下:“大哥,你还是这么能忍。”

      凌苍苍也没数这是她第几次看到他吐血,但每一次她都觉得遍体生寒。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上去的,清醒了些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牢牢地抱着萧焕,当然哪怕冲动中,她也避开了他腰腹的伤口。

      她的动作实在是有些突然,但她自己却并不觉得违和,萧焕还是捂着口,微微推了下她的肩膀,试图将她推离自己。

      他用的力气并不大,看那个动作的意思,似乎还是怕自己掌心的血流下来,弄脏了她的衣物。

      凌苍苍心里一酸,想起来刚才她看到他和罗冼血站在一起,还上去推了他一下,那时她用的力气可不小。

      她稍微离开了些他,从萧千清手里接过来纸巾,轻吸了口气递给他。

      萧焕还是闷声低咳着,轻声道了谢,他嘴里显然还堵着血没吐出来,又用纸巾堵着口,咳了一些出来。

      等他终于把手放下来,凌苍苍放开她的身体,一言不发地拿了纸巾,拉住他的手,擦他掌心的血迹。

      那些血颜色发暗,看起来应该是淤血,她想到之前柳时安说过,别让他忍着不吐出来。

      她已经有点气不起来了,因为如果萧焕不舒服,她就跟他生气的话,他也不见得会更注意,并且还很有可能避开她。

      凌苍苍叹了口气,抬起头看他:“萧大哥,我该拿你怎么办好?”

      萧焕还在意仪表,苍白着脸轻咳着,对萧千清说:“衣服……我还是回趟房间吧。”

      而后他才又对她柔和地笑了笑:“这是哪里抄来的台词?”

      凌苍苍只能老实说:“我平时看的那些小说里。”

      萧焕了然地点头轻咳:“是男主角爱对女主角说的?”

      凌苍苍也老实承认:“对……”

      她说完,就伸出了自己的手,做出个要抱他的姿势:“你没力气走路吧,要不要我抱你回房间?”

      萧焕唇角略抽了下,看向了萧千清,摆着张臭脸站在一旁的萧千清“啧”了一声,走上来对着他伸出了手臂。

      萧焕沉默片刻,又咳了咳才说:“我的意思是有轮椅……”

      不管有轮椅没轮椅,亲王殿下的手都伸出来了,岂能有缩回去的道理?他压根没接话,就盯着萧焕,举着手不动。

      最后还是萧焕妥协,靠到他肩上,任由他把自己拦腰抱了起来。

      凌苍苍跟在他们身后,因为没抢到抱人的机会,而有些郁卒,不过她没心思再傲娇,就一路跟着回卧室。

      萧千清把萧焕放到床上,就给他拿了件睡衣过来,这里的睡衣是他替萧焕准备的,和他穿过的那种宽袍大袖的丝绸睡衣款式一样。

      不过这件跟萧千清之前身上那件紫色的不同,是淡青色的,还带着暗纹的刺绣,看上去淡雅得多。

      萧焕虽然可以自己换衣服,但凌苍苍不让他动,拿过来亲自给他换上,绕过他的胸膛系带子的时候,她还顺带手理了理他的长发,在他唇边落下个吻。

      萧千清看着他们又开始秀恩爱,轻哼了声,头也不回地走了,看起来他是又傲娇起来了,估计还得萧焕再哄一哄。

      既然他傲娇,凌苍苍就只能平静点了,要不然萧焕身心俱伤,还要应付两个傲娇,估计又要咳血。

      她轻叹口气,抬手抚过他的薄唇,又轻吻了一下才说:“刚才你和罗冼血怎么回事?”

      她内心还是把罗冼血当成那个她熟悉的罗显,情急之下会叫“罗显”,等冷静下来,就知道他是“罗冼血”。

      萧焕笑了笑:“没什么,罗先生拔了我的剑,我们两个人随便活动了下。”

      从看到他腰侧的伤口开始,凌苍苍就知道自己判断错误,萧焕的身手,不可能在摆弄冷兵器时伤到自己,他身上的外伤,只能是罗冼血下的手。

      剑是他的剑,她出现时剑也正好在他手里,但先动武的,却一定不是他。

      萧焕笑了笑解释:“我的伤口并非罗先生故意,是我强行要突入他的剑光内,他的剑气又太强横,擦到了而已。”

      凌苍苍知道他想起了异世界的记忆,于是也就多了那个世界的许多技能,比如剑术什么的,听罗冼血的意思,似乎萧焕还是个很厉害的高手,他一直期待跟萧焕比试。

      不过这个期待归期待,现在两个人一个刚做完手术,一个没事就咳血,哪里是能够动手的时候,罗冼血性子也太急了吧?

      萧焕看她低头不说话,就轻声开口:“苍苍,我没事了,你可以去罗先生那里看一看,看他情况如何。”

      凌苍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他正半躺在床上,凌苍苍就抬起手按住他的肩膀,把他推得往后躺了一些,俯身从上面看着他的眼睛:“萧大哥,你是不是觉得,比你起来,我更在意罗冼血?”

      萧焕虽然不爱表态,但却从来不说谎,直视着她的眼睛,他笑了笑:“我只是觉得,罗冼血对你来说很重要。”

      凌苍苍看着他脸色苍白在自己面前微笑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个对话有些熟悉,仿佛在另外一个时空中,也曾发生过类似的情景。

      但她脑中只有一些模糊的印象,没办法抓住那些千丝万缕。

      她还是看着他:“我希望你知道,罗冼血在我心中占有一定的地位,可能是因为我无法回应他对我的爱,可能是因为罗显的关系,让他对我来说,显得有点特别。

      “但你是我的爱人,你和他在我心里是完全不同的,你如果再这样莫名其妙地喝干醋或者自虐,我立刻做到你下不了床你信不信?”

      她说顺了嘴,又说了句言情小说上的台词,萧焕微微愣了愣,而后就笑了:“怎么样才能让我下不了床?”

      他还真是日渐放得开,这都能反调戏回来,凌苍苍挑了下眉,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反正你现在也下不了床。”

      腰侧的局部麻醉还没过去,失血后他确实头晕得厉害,还真没办法下床,他只能无奈地笑了笑:“好吧。”

      他这样眼睫微垂,唇边带着点柔和笑意的样子,确实秀色可餐,凌苍苍干脆借着这个姿势低头吻了他。

      这个吻很温柔,她的手臂不由自主地抱住了他的身体,刚才那一刻残留在心头的惊悸,似乎还没有完全消失。

      吻过后,她还是紧紧抱着他,将头埋在他胸前的衣料里。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受苦,但那种痛苦,却仍旧可以忠实地传达到她的心里。

      她和萧焕的关系,其实已经远远超过了她自己的预期。

      她本来以为,哪怕再相爱的两个人,也可以理智冷静,感情随时收放自如,但到头来她发现,她居然控制不住那些满溢的情感。

      她对萧焕的感情,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深到她自己都无法预料的地步。

      萧焕也抱住了她的肩膀,轻拍了拍,低声说:“苍苍,抱歉。”

      凌苍苍轻“嗯”了声,隔了一阵才说:“萧大哥,相互信任也包括信任我的感情。”

      萧焕轻抱着她,唇边是柔和的弧度:“好,对不起。”

      凌苍苍回了句:“不准再对我说对不起。”

      萧焕就只能笑着沉默,她抬起身看他,指尖从他脸颊上滑过去,他的脸色确实苍白,因为失了血,连气色也没有往日好。

      但他却并没有显得憔悴,就像总有种东西在他身体里,支撑着他的精神,让他不会轻易弯腰。

      硬要说的话,像傲雪的寒梅,哪怕大雪覆身,也能从凌冽的寒冰中,透出清远的暗香。

      她看着他,开口说:“萧大哥,我突然很想知道异世界的事情了,那一定是个精彩的故事。”

      萧焕的神色并没有什么意外,却微顿了顿,才温和地说:“苍苍,你准备怎么做?”

      凌苍苍看着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又凑过去吻他。

      凌苍苍一直是个行动派,她既然说了想知道异世界的事,下午就去找了萧千清,让他找个好的催眠师过来,好帮助她想起来。

      萧千清有些犹豫:“苍苍,你真的要记起来那些事?说不定会有副作用。”

      他为了恐吓她,还举出了萧焕的例子:“你看大哥不就是想起来之后,开始生病了吗?”

      凌苍苍抬头瞪了他一眼:“那是他喜欢胡思乱想,还总自己闷着,我这种心理强大的人,怕什么。”

      她倒还真是,无论在异世界还是现在,都够得上心理强大,或者说心脏皮实。

      萧千清竟无言以对,想了想,还是去给她找催眠师去了。

      凌苍苍也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想要找催眠师,她只是有种预感,如果她不尽快知道在异世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那么萧焕肯定还会继续自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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