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主心善》十四梁

41、古妖兽

　　是，是很重要。

　　沈清濯望着景瑜宁的俊眉星目，身子似觉寒冽地抖了抖，他突如其来的提问压得她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妖主，我……”

　　“你如实地说。”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在我心中，你同阿嬷一样也很重要。”她只说了一半的实话，还有一半憋在心里没有说尽，是等同于“喜欢”的重要。

　　他们两眼轻靠，景瑜宁眸色却微微一沉。原来如此，她只是敬重他罢了。

　　他随之默然地点了点头，重新坐回王座上，脸上无光，显然有些失望。

　　看着时辰也不早了，缓过神的沈清濯正想起身，行礼退下。但刚一咬字，却被正心下郁结的景瑜宁打断：“等等，你今日就留在这里。”

　　他说话时，面容一成不变：“若外面传回了消息，你也能很快知道。”

　　留在前殿？
　　沈清濯不解，可是遥望着景瑜宁阴沉的脸色，遂猜到他心情不悦，还是不要招惹的好，随即又点了点头。

　　景瑜宁道：“后院左侧的第一间寝殿是空着的，你若累了自行去休息。”

　　他看了她一眼，虽不多说，但眸底却是不经意的悒闷。从未被情绪牵绕的景瑜宁开始变得心烦意乱，他开始在感情上有了猜忌，想不明白为何她会轻易接受蔺钰的物件，还会相信他无稽的假话？

　　没想到，一刻没看住，一不留神她就成了别人对付自己的刀刃。

　　只想马上离开的沈清濯很快退下，寻到了暂时的歇脚处。她一推开门坐下时，全身才如释负重。伴君如伴虎，就算这个君主是她喜欢的妖，可当他脸色不对劲时，内心深处还是发自肺腑的不安。

　　她觉得心里实在乏闷，起身推开了窗想透透气。可举目远望时，前殿的后院不比生机勃勃的西角殿，这里空空荡荡，什么点缀的花草也没有。就连屋檐下点燃的灯色都暗淡无光，与黑暗交融，模糊成了一片。

　　这处后院长得就像景瑜宁封藏的内心，寂寥落穆，空得不盛有任何七情六欲。沈清濯遐想，自从跟在他的身边，就从未见过他对任何妖怪抖落过过多的情绪。

　　她淡淡抬眸，也许是因为妖主早早就失去了双亲，又不得不在年少时就肩负起了君主的责任，才将内心提前上了封印。

　　不过这也只是她的胡乱猜测，但最近他的许多细节都处处落在她的心上，泛起粼粼的漪澜，也许他心里也有一处温存的地方。

　　今日告破了蔺钰一事，沈清濯有些百感交集。虽然侍卫长还未进殿回话，可光是骨哨的真相就已经让她翻腾反胃。

　　先前，她与蔺钰接触得并不多。他一直都是副温文尔雅的样子，丝毫没有任何的伤害性。

　　没想到人不可貌相，有时候妖也是。

　　她静静观望着窗外，等待着外面能很快传回消息。可是没有等来侍卫长的消息，却见到了最为亲切熟悉的面孔。

　　楠夫人正风尘仆仆地赶至院内，一眼就看见倚靠在窗内的沈清濯，悬着的担忧才尽然落下。

　　“濯儿！你没事吧？”

　　“阿嬷！”沈清濯惊喜地伸手招呼着，连连朝着门外奔赴而去，“你怎知我在这儿？”

　　她一把搀扶住楠夫人，往她身上蹭了蹭，欣喜不已。

　　“是妖主告诉我的，还说你今日受到了惊吓，让我好好安慰你。”

　　楠夫人所言让沈清濯的心上圈圈点点起了涟漪，她没想到妖主还能琢磨到这些细节，知道她心系不知实情的楠夫人，特意让她来一趟。

　　“我没事的，只不过这次听信了谗言，犯了错事。妖主虽不怪罪，可我还是过意不去。”

　　楠夫人叹了口气：“外面风凉，我们进屋去。你仔细同我说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火红的烛色燃至烬晚，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聊了很久。而离着不远处的前殿内，终于听见了动静。

　　沈清濯与楠夫人携手从后院走近了殿内，看见侍卫长已经跪身在高台前，禀告得到的消息，而他身后由侍卫们押解着以姣衡山为领的百鸟妖族的妖怪们。

　　察觉到有人进来，妖怪们都纷纷侧目看去。姣衡山一眼看见沈清濯，便怒形于色。

　　“蔺钰呢？”景瑜宁注视着跪成一片的妖怪，眼中落满了利刃，随即又看见姣衡山的异动，点了点他，“姣门主，不给一个解释？”

　　此时的姣衡山脸色铁青，他忒了一口气：“妖主恕罪，臣实在不知这逆子去了哪。”

　　“你不知他在哪儿？”景瑜宁冷笑了声，“你们族还想再罪加一等吗？”

　　景瑜宁继续道：“关了这么久，该查的都查了，姣玉也该行刑死罪了。”

　　听闻此言，姣衡山眼色陡变：“妖主且慢，臣和姣玉收到的密函可有查出是谁做的？”

　　景瑜宁手指磨了磨唇色：“查与不查，姣玉涉嫌弑君都该死，门主还要袒护？”

　　“……”姣衡山紧攥着拳头，瞥眼忍不住向殿门外望去。早先，蔺钰就告诉他，待到时机成熟蔺家定会带着谷内的百鸟妖们举兵攻入池安宫，既然景瑜宁公然在群妖面前选择斩断自己的左膀右臂，那他们也有理由不再坐以待毙了。

　　所以，蔺钰消失应该是去搬救兵了。发现他消失时还不到几个时辰，姣衡山本是责怪他的不辞而别，但是看在他平日也算安分守己，应是按照之前他们商讨的办法去办了。

　　可是没想到，他离宫的事情这么快就被景瑜宁告破。才短短几个时辰，蔺钰又怎会携带救兵攻入。眼下，左右都是死，也只能先靠他自己了。

　　这段时间，他与百鸟妖族的群妖们一直在暗中帏幄。查探宫内侍卫的数量和巡逻时的规律，以及妖侍们妖力的浅弱。

　　按照先前既定的谋略，只要姣衡山一发动手势，跪身的妖怪都会拼死上前效忠。他方才也四处观望，殿内侍卫力量并不多，楠夫人和沈清濯更不在话下，如果只有殿内的妖力，也许是半成的机会。回望当年他举兵去攻打天界时，就连半成机会也没有还是获得全胜。

　　如果景瑜宁执着要杀了姣玉，他也只有拼尽全力试一次了。

　　“来人……”景瑜宁轻轻抬手，准备示意身旁的侍卫将关在牢内的姣玉押送过来。可是话还未落，下一刻，姣衡山就挣脱了束缚，掀起了轩然的妖力，形成巨浪直直朝着景瑜宁压去。

　　随之，他身后的妖怪们也齐齐挣脱，跳起脚与侍卫们争相搏斗。

　　妖力轰然袭来，惹得在场的侍卫们猝不及防，多多少少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但他们仍然奋力抵抗，想以最快的速度压制住百鸟妖族的妖怪们。

　　姣衡山力大无穷，直接利用自身的力量击退了阻挡在前的侍卫们，一路朝着景瑜宁杀去。

　　站在高台上的景瑜宁静静回视他，眸中深不见底：“如此，就留不得你们了。”

　　他动用体内的浑腔说出，咬字清晰，在场的妖怪都听得明明白白。意味着今日，不是他死就是百鸟妖族亡。一字一句，如窒闷的雷声提醒着在场的众妖。

　　无论是什么结局，都将会改变妖界的历史。

　　走火攻心的姣衡山怒叱击来，强大的妖力形成洪流就快逼近高台。楠夫人眼见妖主危在旦夕，猛地冲上身，双手形成合力相抗，身后的九尾被震得倏尔展露。

　　两道光色相互碰撞，两妖在逼迫的距离下不断妖力回闪。随之，楠夫人身侧的景瑜宁单手起落，从地上瞬间拍起了惊涛妖法，似是要吞噬姣衡山。

　　姣衡山被两股力量一击而合，弹下了高台重重摔在了地上，内脏受到浑厚妖力的侵蚀。

　　他双眼发红，不甘心地催动内力化成只庞然的汹鸟，仰天长啸，扑扇着巨型的翅膀，在殿内掀起了狂妄的疾风骤雨。

　　倒海翻江的力量瞬间就将地上站立不稳的侍卫们卷晕在了各处，殿内的东西也被电闪雷鸣击碎。

　　景瑜宁紧而护在了楠夫人和沈清濯的身前，用强硬的妖法形成了宏大的妖障。

　　他冷清的面容下散发着风云暗涌的杀气，姣衡山如此大动干戈，竟还显露了真身。

　　随之，一直单手接招的他将双手掌心相向，开始结印。从妖障内瞬间化出无数自带寒煞的冰剑齐齐向姣衡山定去，天女散花般凝固在他扑闪的翅膀上，刹那的冰刃蔓延而上，只差封住他的脖颈。

　　不断延伸的冰刃离要了他的命还有一段距离，姣衡山扭动着脖颈，使用浑身解数想挣脱被冰霜冻住的下身。而周围伤痕累累的鸟妖们也化作了真身，纷纷翻飞而上，想用嘴啄去冰刃。哪怕下一秒被冻住在了半空，落地即损。

　　景瑜宁冷眼看着越来越无法挣扎的姣衡山，推动妖障不停逼近。就在他持出寒气泠冽的冰剑要给最后一击时。殿门外突然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嘶鸣，来者体型不一，隐没在黑暗中，隐隐约约只看得清些许的轮廓。

　　进而，妖障被伴随着嗥叫的庞然大物狠狠撞破，障内的妖怪们都被强大的力量击退在地。

　　这股出乎意料的力量久远而熟悉，他们抬眸相望时，躲在屏障内的侍卫们都惊慌了神：“是……是古妖兽！”

　　“你……你可确定？”

　　“这还能不敢确定？这鼻子这眼，不是古妖兽还能是什么！”

　　循着侍卫们的纷乱繁言，景瑜宁极力在脑海中搜索对古妖兽的记忆，眼神聚而凝固，这些庞然大物与坟冢壁画上的那些妖兽大抵相同。

　　他身后的沈清濯也同样觉察到，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妖主，真的是古妖兽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