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野》南檀木

2、第1章 暖阳

　　17:30分，下课铃准时响起，肖易还趴在桌子上，双手垂在两边看着同班的其余人哄吵着离开教室。

　　坐在前排的人拿校服盖着头，闹哄哄的环境都没能把他从睡梦里拉回来。

　　肖易保持着姿势不变，桌下曲着的腿微微抬起狠狠踹向了前桌的凳子上。

　　“到！！”

　　坐在前排的人猛地站起来，校服随着他的动作滑落下来，肖易伸手接住了校服仍在了自己的桌子上。

　　还未走出教室的女同学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又没忍住大笑两声道：“申阳，你睡糊涂了吧。”

　　申阳摸了摸后脑勺，瞪着眼睛凶巴巴的对那几个女生说道：“快去吃你们的饭，不然吃不到了。”

　　几个女生闻言迅速往外走，申阳松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幽怨的看着罪魁祸首。

　　“肖哥，你害我在李奇奇面前丢脸了。”

　　李奇奇就是刚刚那几个女生中的一员，长得甜美可爱，肖易已经听申阳念叨很久了。

　　“那不一定，说不定李奇奇会因为刚刚那个动静注意到你。”肖易穿上校服往外走。

　　申阳想了想居然觉得有些道理，正要说什么的时候看见他肖哥已经往外走了，便推开同桌的凳子准备追上去。

　　“校服。”肖易倚靠在门框上提醒道。

　　“哦哦。”申阳赶紧抓起被自己垫在桌子上的校服，边往身上套边走出去。

　　一中是青城这座小城市唯一一所高中，因此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

　　升学率低的离谱，校规却多的烦人，进校和出校都得穿着校服，除了下午吃饭时间，住校生还不能出校吃饭。

　　下午下课到晚自习上课这段时间，走读生一般不回家里吃饭，住校生也可以出来，因此校门外的小饭馆里，往往有很多一中的人排队等着吃饭。

　　“靠，这群住校的为什么不去食堂吃饭呢？非要和我们抢。”

　　他们已经从一中门口的第一家店走到了最后一家，看着店里满满当当的人，以及站着排队等人走的队伍，申阳感觉轮到他们的时候晚自习都要上了。

　　“你愿意去食堂吃饭吗？”肖易看了一眼时间道，“酸菜炒肉里全是半软的酸菜，捞出一块肥肉丝都算你运气好，白切鸡里切的全都是鸡脖子，就好像养的鸡是一中独有的全新品种鸡——脖子鸡。”

　　申阳眨了眨眼睛，觉得他肖哥形容的露骨且真实。

　　“那我们怎么办？继续等着？”申阳问。

　　“傻子才会在这里干等着，又不是没有其他地方可吃饭。”

　　刚准备去旁边小卖部搬两个小凳子，顺便买一包瓜子边吃边等的申阳：“....”

　　“那我们去哪吃？”申阳问。

　　“老市场那边吧。”

　　“会不会有点远？”

　　肖易上下扫了他一眼，眼神毫不掩饰的嫌弃：“青城就一条主干街，迟到找个借口都不能说红灯太多堵车了，就这条件下能有多远？”

　　申阳经常被他肖哥嫌弃，已经习惯了，刚好有公交车来，他笑呵呵的推了肖易上车。

　　青城的确是个小破城市，没有红绿灯，只有一条街，小巷倒是很多。

　　一二年的青城，很多当地户籍的农民都还不会讲普通话，推开门入眼的都是高耸的大山，青城就像一只被笼罩着飞不出去的鸟，四面都有光，可哪里都不是出路。

　　“肖哥，吃什么？”

　　到达目的地后申阳问。

　　“盖浇饭吧，你请客。”

　　“为什么？”

　　肖易理直气壮道：“因为我没钱。”

　　申阳目瞪口呆的看着他走进店里利落坐下，偏头跟店员说了几句什么。

　　校园里有三三两两的人走动，夕阳暖烘烘的洒在校园里，有同学站在走廊里聊天，还有一些人偷偷打包快餐在教室里吃着。

　　肖易和申阳回来时，教室里差不多坐满了人。

　　晚自习前十分钟属于每日的班会时间，班长程一望将还在走廊聊天的人叫回来，拿着材料上了讲台。

　　“今天的班会内容主要有两个。”

　　少年声音温润柔和，程一望在班级里人缘很好，他父亲是一中初中部的数学老师，母亲是他们班的生物老师。

　　可能是出生在书香门第的原因，程一望教养极好、成绩优异、待人温和，就算是申阳这样的刺头对着他也发不出脾气来。

　　“下学期就是高三了，学校会在本周五下午开个动员大会，要求全体高二生参与，不能缺席，到时候会打考勤。”

　　“啊，又是这些无聊的动员大会。”

　　“我已经心如止水，任何此类的大会都动员不了我了。”

　　底下有人说道。

　　程一望清了清嗓子，继续道：“第二件事比较重要，是有关于助学金的，我们班有十个名额，等一下我把材料发下去，每组一份，大家互相传着看，符合条件的来我这里领表，再写一份申请书。”

　　“就会整这些虚的，谁不知道这些都是给前十名的啊。”申阳小声吐槽。

　　一中有个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做法，助学金往往优先给的是成绩靠前的同学，后期会增加一些名额，多出的名额全班可以公平竞争，然后再投票选出。

　　有些班级还采取轮流式的方法，第一年一批，第二年换一批，争取全员都能轮到。

　　“就是。”申阳的同桌郑吴围附和道。

　　“你都叫无为了还参和什么？再说了给你你不觉得心虚吗？像我，我就觉得自己不配，所以从来没有觊觎过。”

　　说话的是肖易的同桌方明，对自己有着非常清晰的认知。

　　“还好我们肖哥有份。”

　　方明非常的感动，还抹了把不存在的泪，想到什么立马抬头看着肖易道：“肖哥，你期中考到了前十的吧？”

　　“问的什么屁话。”申阳道，“我们肖哥刚好排到第十，两分之差超过了任达杰，气不死他。”

　　语气里充满了得意，仿佛考了第十名的是他自己一样。

　　郑吴围哼出一口气：“我就说呢他怎么频频看过来，让他平时傲的跟个什么一样，还拿鼻孔看我们后排的人，有些人拼了命也是那点分，要我说呀有时候就得认命。”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坐在第三排的任达杰听到。

　　任达杰将书重重拍在桌子上，回过头来瞪着他们，身为同桌的程一望皱了一下眉，提醒他：“要上课了。”

　　任达杰这才转回了头。

　　“千万别消气，把自己气炸了才好。”申阳又故意拉长了声音说道。

　　方明点头道：“我们肖哥就是后座之光啊。”

　　上课铃响了有一会儿了，英语老师应该是有事还没有来，往常程一望会在老师没来前组织好纪律，也不知怎么的，今晚没什么动静。

　　任达杰平时逼事挺多的，只是不想去计较这些事，但也不代表他可以继续隐忍，肖易扪心自问不是一个多大度的人，这跟头也挺爱听申阳他们一唱一和地损任达杰。

　　但也不愿影响到别人。

　　于是肖易从书桌里抽出英语课本放在桌上，再懒懒道：“闭嘴上课了，打扰到我学习，咱后座的光就熄灭了。”

　　三人立马闭上了嘴，安安静静的拿出手机玩。

　　前排和后排，学生时代时大家心照不宣的默认一件事，那就是坐在前面的是好学生，坐后面的是混日子的。

　　下课可以玩到一起，但上课时的那个状态就是“水火不容”，前排的看不起后排的，后排的觉得前排的矫揉造作，目中无人。

　　当然了，还有那么一些人，眼高于顶，从来看不上后排的“差生”。

　　英语老师姗姗来迟，解释了一番原由后开始教学。

　　肖易盯着英语书出神，他的英语成绩属于不上不下的状态，其实整个成绩也是属于不上不下的状态，他很清楚自己的成绩只能够勉强上二本线，一中的整体成绩是真的很难看。

　　他也属于普遍班主任评价学生的那一类，很聪明就是不爱学习。

　　课堂里，有人在玩手机，有人在睡觉，有人在搞小动作.....

　　认真听课的就那么几个，环境真的能影响到人，就算明知不能继续沉溺下去，但惰性最终还是战胜了理智。

　　肖易忍不住看向了他们的班长，他坐得很正，手里拿着一支笔时不时抬头记着什么，模样极其认真。

　　肖易愣愣的想，这才是身为准高三生该有的状态吧。

　　晚自习下课时间是晚上十点，程一望没急着走，爸妈今天没晚自习，他要一个人回家。

　　他把剩余的两张申请表小心放进包里，又拿课本压好防止申请表变皱后背上书包慢慢走了出去。

　　下课了大家都走得很快，除了第二天的值日生在打扫卫生，教室里基本没其他人了。

　　程一望在一楼入口处站了好一会儿，直到听见有人下楼的声音他才从柱子后走出来。

　　肖易是从另一边的楼梯下来的，因此并没有看见他。

　　程一望张了张口，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还是没喊住人。

　　他不远不近的跟在肖易后面，肖易长得很高，十八岁的少年手长腿长的，程一望不知道自己到了十八岁的时候会不会跟他一样高。

　　刚出校门肖易就把未拉拉链的校服脱了放在手上拿着，这个年纪的男生都有点小臭美，不穿校裤，出了校门一定要把校服脱了。

　　他里面穿着一件纯白T恤，下身穿着黑色裤子，衣服有点大，穿在他身上又格外的好看。

　　程一望知道肖易很受欢迎，经常有女生偷偷在他的课桌里塞东西，周一升旗的时候，隔壁班的女生总是偷偷的看他，再装作不经意的和他对视，然后红着脸激动着，还有人特意经过五班教室门口，就为了看肖易一眼。

　　程一望也从未见过像肖易那么好看的人，肖易这个人，爱笑，喜欢和申阳他们打闹，也会在课堂上睡觉，他阳光帅气，是青春最美好的代名词。

　　肖易停下来买汽水的时候终于发现了在他身后的程一望，他愣了愣，转身又拿了一瓶汽水，想了想又换成了绿茶。

　　“班长？你怎么在这？”

　　他把绿茶递给程一望，有些疑惑。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程一望家在西城区。

　　程一望接过他递过来的绿茶道了声谢，又从包里拿出申请表交给他。

　　“你没来领表。”说完他又补充道，“这个表明天要交，挺赶的，你今晚回去填一下。”

　　肖易接过表道：“班长你真是大好人，刚刚下课的时候你叫我一下就行了，要是每个人都像我一样把这个忘了，你难不成还要挨个去送啊？”

　　程一望抿了抿嘴，不说话。

　　肖易道完谢，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平时跟程一望的交流挺少的，他们不是一个圈子的人，肖易就跟申阳他们一样尊重着这位班长罢了。

　　“那个，班长，我看时间挺晚的了，要不你先回去吧，不然季老师他们该担心了。”

　　季老师就是他们的生物老师，程一望的母亲。

　　“现在没有公交车了。”程一望轻轻说道。

　　肖易下意识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22:53。

　　青城公交晚上九点半下班，因为要升入高三的原因，他们要比高一年级多上一节晚自习，学校与公交公司商议，专门留了一班车到晚上十点四十，程一望没能赶上最后一班车。

　　肖易心怀愧疚，从这里到程一望家距离挺远的，走路需要半小时，大晚上也不安全，可是自己又有事。

　　“要不你等我一会儿？”想了想肖易说道，“我还得去打工，十一点到十二点半，结束了就送你回去？”

　　说完，肖易自己都觉得不太好，十二点半程一望这种好孩子应该都睡了。

　　正当他纠结的时候，程一望笑了一声道：“不用这么麻烦，我见你骑过自行车，那是你的吗？方不方便借我用一晚，明天还你。”

　　他说得过于温柔，肖易跟申阳那帮人在一块久了，还不太能适应他这种调调，呆呆的反应了一会儿才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