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扶光》知叙

6、第六章

　　被那两个男生议论自己的身材之后，接下来祝晚析换上校服，校裤的裤头总是会多卷两圈。
　　这样，校裤就不至于拖地了。
　　也就不会在背后被人议论了。

　　其实她之前原本是想给校裤改尺寸的，只不过没找到机会，后面穿着穿着都习惯了，便没有多想了。
　　谁知道会成为被议论的点……

　　坚持到周末，祝晚析方才询问陆碧芳附近有没有裁缝铺，然后拿去改了改尺寸。

　　-

　　星期一。
　　天空蔚蓝，形状各异的云朵点缀着，偶尔一阵风吹过，清凉了不少。

　　高二（12）班的第一节课是语文课。

　　上了将近半节课，舒宁瞧见外头走廊站着个中年男人。
　　男人微笑地朝她点了点头。

　　舒宁走出去，男人态度非常平和:“您好，老师。那个，我是祝晚析的爸爸，我找她有点事，能不能让她出来一下？”
　　“可以。”

　　语毕，舒宁进了教室，她音量偏大地道:“祝同学，你爸爸找你，你先出去一下吧，看看有什么事。”

　　一听到“爸爸”这两个字，祝晚析双手不自觉攥紧了许多。

　　他没事来干什么？
　　他想干什么？
　　祝晚析边猜想，边起身迈开腿，走到教室外面。

　　祝柏军一瞧见祝晚析，便笑着说:“晚晚啊——”
　　祝柏军话未说完，祝晚析打断他:“有什么事，到那边再说。”

　　话音落下，祝晚析移步至走廊尽头的楼梯间。
　　三秒后，祝柏军跟上她。

　　“说吧。”祝晚析语气称不上太好:“找我有什么事？”
　　祝柏军笑:“晚晚啊，转来新学校还适应吗？跟同学们相处得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

　　“有什么事你就直说。”祝晚析再次打断了祝柏军的话，“不用拐弯抹角的，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你闲聊，我还要回去上课。”
　　祝柏军脸上的笑瞬间变得僵硬，他清了下嗓子，开口道:“晚晚啊，最近你小叔生病住院了，爸爸手头上也有点紧，你妈妈不是有给你生活费嘛，能不能先借爸爸一些？”

　　闻言，祝晚析觉得可笑至极。

　　她转学一个多月，父亲却从未过问一句。
　　现在在这里虚情假意地过问，竟然是为了向她借钱？！

　　祝晚析眸子里尽是漠然，慢慢地吐出两个字:“不、能！”

　　“他是你小叔，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祝柏军努力挤出个笑容，“等过阵子爸爸有钱了，就还你，好不好？”
　　“小叔？！”祝晚析嗤笑一声，随即咬牙切齿道:“他当初拿着刀来家里，要砍我妈妈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他是小叔？！他算哪门子小叔？！”

　　“这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祝柏军舒了口气，“好，咱们先暂且不提这层关系。晚晚，你就当看在爸爸的面子上，行不行？”
　　“那我呢？”祝晚析目光直视着祝柏军，口吻像是质问一般:“我把生活费给你，那我呢？”

　　祝柏军:“你不是住在你舅舅家吗？你舅舅不会不管你的。”
　　祝晚析:“你还是我父亲呢，你管我了吗？又管我多少？”

　　费了半天口舌，借钱未果，祝柏军干脆破罐子破摔，他说:“……行，不借是吧，那我就回去，天天跟你妈妈吵，天天跟你妈妈闹！”
　　言罢，祝柏军骂骂咧咧地走了。

　　望着祝柏军的背影消失在楼梯间，祝晚析眼眶红红的，她用力地握紧拳头，不断地调整呼吸，平复情绪。

　　隔了会儿，祝晚析回了教室。

　　因为这一茬，后面的课，祝晚析都听得心不在焉的。
　　连老师喊她起来回答问题，她都不知道，还是岑恹提醒的她。

　　-

　　第四节课下课期间，岑恹喊了好几句祝晚析，她才回过神来。

　　岑恹将祝晚析掉落至地上的水性笔捡起来，放在她桌面上，提醒道:“你笔掉了。”
　　祝晚析没什么反应，良久她才小声问:“……你手机，能不能借我打个电话？”

　　她情绪不太对劲，岑恹多多少少能感受得到，借手机可能是有什么急事吧，所以他并没有拒绝。

　　岑恹从桌肚里面抽出手机，用指纹解了锁，递给祝晚析。

　　祝晚析打开通话，敲了10个数字，最后一个数字手指却迟迟没有敲下去。

　　岑恹盯着祝晚析一会后，他开口道:“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岑恹起身，想了想，从桌肚顺了个东西放进裤兜里，随后径直走出教室后门。
　　祝晚析眼神有几分呆滞，她下意识跟上岑恹。

　　岑恹带着祝晚析爬到八楼的天台上去，他朝她言道:“这里没人，你打吧。”
　　说完，岑恹走远了一些。

　　祝晚析拨了那个号码，等待接通的过程中，她内心仿佛有颗大石头压着，呼吸都不怎么顺畅。

　　数秒过去，电话被接通。

　　祝晚析捱着情绪，张口问:“喂，妈妈，你在家吗？”
　　苏丛柔应道:“嗯，我在家。”

　　祝晚析:“那他在家吗？”
　　苏丛柔:“你爸刚回来。”

　　祝晚析:“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苏丛柔:“没有。”

　　祝晚析:“那就好。”
　　苏丛柔:“晚晚，这个时间你不是在学校吗，怎么会有手机？还给妈妈打电话，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祝晚析:“没什么事，就是想你了，所以趁着下课跟同学借手机给你打电话。那妈妈，我去上课啦。”
　　苏丛柔:“嗯，那你好好上课，不用担心妈妈，妈妈挺好的。”

　　祝晚析:“我知道的。挂了，妈妈。”
　　苏丛柔:“好。”

　　挂完电话，祝晚析没忍住情绪，她蹲下.身子，把头埋进膝盖里。
　　似是紧绷了许久，她的眼泪像开了闸的水库一样，怎么都止不住。

　　岑恹站在远处，听不见祝晚析打电话的内容，但在看到她蹲下的刹那，他迈步至她身边，也跟着蹲下来。

　　可能是周遭都无人，祝晚析没控制自己的哭泣声。
　　犹豫了好几秒，岑恹抬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有几分安抚的意味。

　　不知过了多久，祝晚析的哭声渐渐止住，可她的头仍埋在膝盖里。
　　见状，岑恹将刚刚顺手带的纸巾放在祝晚析的右脚底下旁边，语调难得温柔了些:“纸给你放这儿，我去楼梯间那里等你。”

　　话落，岑恹走了。

　　待听不见脚步声，祝晚析才慢慢抬起头，拿那包纸巾，抽出一张擦拭掉泪水和鼻涕。

　　情绪缓和得差不多，祝晚析站起来，好几秒后往楼梯间而去。

　　此刻，岑恹正双手环抱，后背椅着墙壁，模样恣意又懒散。
　　当他瞅见祝晚析的时候，下意识站直，随口问:“你，还好吗？”

　　“我没事。”祝晚析摇了摇头，旋即把手机和剩下的纸巾递给岑恹，“谢谢你。”
　　岑恹接过去，将其揣裤兜里。

　　空气静默许久。

　　岑恹问:“那回教室？”
　　“嗯嗯。”祝晚析答。

　　两个人一前一后下了楼梯，往高二（12）班的教室移步。

　　由于耽搁的时间有点久，他们到教室时，老师已经在上课了。

　　这节课是历史课。

　　岑恹喊了句:“报告。”

　　历史老师停止讲课，询问道:“怎么上课还迟到？”
　　“老师，我同桌身体不舒服，我带她去医务室看了看。”岑恹说这话时，尾音上扬，听上去不大正经。

　　历史老师视线挪到岑恹旁边的祝晚析，脸色确实不怎么好，他也没再质疑，摆了摆手:“进来吧。”

　　坐到自己的位置上，祝晚析拿出课本听老师讲课，尽管没听进去多少。

　　-

　　中午放学铃声打响，大部分同学往食堂，或者是校外的小吃街奔涌而至。

　　祝晚析没什么胃口，她留在教室填数学题，可由于心事繁重，写了半天也写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干脆不写了，从书包拿出饭卡，走出教室。

　　在经过地下口的时候，有个男生一边行走一边玩手机，祝晚析则是习惯性低头走路。
　　这样的结果，便是导致两个人相撞。

　　许是撞得猝不及防，男生手机没拿稳，直接摔到地上。
　　屏幕是玻璃的，有点碎裂。

　　男生将手机捡起来瞧了瞧，下一刻他看着祝晚析，先发制人:“走路不会看路啊，是眼瞎还是怎么着？！”

　　祝晚析仰头望向男生，登时觉得他有些面熟，但此刻没法空出心思去细想，况且对方现在这一副不太好惹的样子。
　　于是她赶紧道歉。

　　奈何男生压根不领情，他语调非常恶劣:“道歉就算完了？我手机屏幕都碎成这样了，不用赔啊？！”

　　“……我赔。”
　　说完这话，祝晚析正打算问要赔多少钱，男生却先开了口，他说:“行，最少一千块钱。”

　　祝晚析愣在原地。

　　修个屏幕不至于一千块钱吧？
　　何况她刚刚也瞅见了，那手机的屏幕才两条裂痕而已，何况裂痕也不算长啊。
　　这不是妥妥的敲诈勒索嘛。

　　祝晚析还没来得及回应，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什么烂手机，修个屏幕也要一千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