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赎》我身高190

1、第一章

　　太阳西斜，年轻人的夜生活却才掀起一角。几十年前，或许人们还在感慨时间的流逝，渐渐地，黑夜居然也变得有利用价值了起来。
　　街上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平平无奇的也却被硬生生的过成了大年初一。可惜的是没有让全世界都被这万丈光芒普照到，针尖一样极具穿透力的光线居然穿不透这一幢幢还被人居住着的“危楼”。
　　啧，华而不实。
　　秦璲背靠在巷子的一侧，面无表情地盯着漆黑的墙面，人眼适应黑暗环境的时间为半小时，但他似乎在隐约中看到了什么——小孩的涂鸦，角落里发着绿光的猫的瞳孔……还有血迹。
　　他伸手在口袋里摸索出一盒连“吸烟有害健康”都没有写的冒牌烟，又抽出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打火机，把玩了一阵后找到了开关。
　　“啧，怎么打不开。”也不知道这廉价的塑料壳子里装的是82年的朗姆还是拉菲，秦璲一连按了十几下，手指都快脱臼了也不见一点火星子。
　　“咔哒——”
　　终于，打火机争气了一回，冒出的小火苗在黑夜里勾勒出了轮廓，他两指夹着一根烟，烟头与火的碰撞擦出了暧昧的火花。烟被点燃后，打火机上小小的火苗也燃烧殆尽，他嘴唇轻抿，像与爱人接吻似的叼住烟尾。打火机被随手扔在地上，“拉菲”从裂缝中流出来，赏赐给了散发着柏油味的地。
　　白色的雾气一缕一缕，成丝状飘上了天，这不太文雅的气体竟变的古色古香，混进了人间的烟火气。
　　男人双眼微垂，黑色的瞳孔像是纯净得看不见一点杂质——但好像又浑浊的透不过一丝光亮。
　　也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再娇贵的公子也变得不成人样了——至少还有个能抽大烟的。看似光鲜亮丽的城市，看不见的角落里也有着见不得人的勾当，即没有哪个自认为“正义”的人来管，也没有扬言要“惩恶扬善”的小警察去阻止。甚至于久而久之，他们也成了其中的一份子。
　　秦璲17岁那年，看到有个小青年当街抢了老太太的包，少年满腔热血，巴不得义愤填膺，和小青年撕扯起来，打的满大街沸沸扬扬，也因此出了名头。谁知道那老太太自己往后一倒，非说是后来的这个小伙子推的，秦璲那经得起这污蔑，愣住了。抢包的小青年冷不丁冲上来就是一拳，结果被非主流的指甲划破了脸蛋，留了疤痕挂了彩，赔了老太太点钱还蹲了局子。
　　“操。”
　　围观的人里还有个男孩。
　　有了前科儿，这个正义感十足的少年被迫退了。天天在楼都盖不起两层高的巷子里鬼混，滥交些狐朋狗友，打架、抽烟、喝酒……以及蹲点儿等人。
　　早春八中是市重点，秦璲的弟弟秦瑬在这里上学。可想而知，秦瑬的学习很好，长相随他哥，帅气，就是多了些柔和。今年读初三，过几个月就差不多该上高中了——秦璲不怎么担心这些事，也没什么可愁的，主要负责做饭、接送……和一些“家庭煮夫”该做的事，烧香供佛似的，也没见秦璲抱怨一句。
　　“嘶，你这……”秦瑬看着把人字拖穿成爱马仕，身上还挂着一件粉红色围裙的身高190的男人，想了半天都想不出一个形容词来。
　　“怎么？”
　　“挺贤惠的。”
　　“帅吧，世界上哪有我怎么温柔顾家的男人”
　　秦瑬：屁，温柔个几把。
　　“上车。”秦璲往校园门口瞟了一眼，笑了。
　　不怎么平坦的小路上，一辆摩托车飞驰着，发动机嗡嗡的声音却掩埋在了菜市场大爷大妈的砍价声里。隐隐约约的，也能看见粉红的围裙随风飘扬。
　　说的好听点，这里每天都充满了人间烟火气。说的现实点，在偌大的城市，这里格格不入。
　　虽然和市重点离得近，再加上摩托车，接送用不了多长时间，但是秦璲还是起早贪黑的给他亲爱的弟弟准备吃喝穿用，日复一日，每天都有个粉红色大汉在门口蹲人，导致学校东门几乎成了秦瑬的“私人出口”——秦璲不是被当混混就是被当变态。
　　只是有个例外。
　　“哥。”秦瑬坐在沙发上，撩开头发。
　　“嗯?”秦璲忙着切菜。
　　“我打架了。”
　　秦璲扔下菜刀，从厨房到客厅二三十米的路硬是让他跑出了百米赛跑的感觉。
　　“妈的，”他看着秦瑬额角的淤青，忍不住骂出声来，“谁他妈打你啊？找揍是吧？”
　　秦瑬垂下眼眸，不出声。
　　“学校不管吗？你怎么不还手？”
　　“我还了，我觉得他们可能比我惨……”
　　“？”秦璲一脸疑惑，“我不记得你会打架。”
　　“不……是有个初二的学生……”秦瑬低下头。
　　“啧，你是不是脸红了？怎么，美救英雄？”
　　“没有！”秦瑬把脸埋进手里，“是……是男的！”
　　他跑进房间，留下秦璲一个人在客厅里回味着自己弟弟大瓜，连锅里炖着的排骨汤烧干了都不知道。
　　可是自己的弟弟要被抢了！还要被男的抢了！
　　秦璲捏捏自己的太阳穴，敲了敲秦瑬的房门：
　　“回头请他来吃个饭。”
　　一阵轰鸣声划破天边，紧接着的是大爷大妈们的问候：
　　“秦璲你个狗东西！买什么破摩托？扰民知道吗！？”
　　“哟，秦瑬去上学啊！好好学习知道不啦，考上好学校带大妈去旅游！”
　　“这么早就去上学啊，回来大爷请你吃饭，就是别跟你那哥哥学坏！”
　　秦瑬在头盔下面寒暄着，此时的秦璲一头黑线。
　　等到人声渐渐过去，秦璲忍不住吐槽起来：
　　“啧，我就奇怪了，你哥我这么帅，按理来说也应该是老妇女的朋友老大爷的榜样，怎么他们就慧眼不识珠呢?”
　　“……慧眼识珠又不是慧眼识猪。”
　　“啊?”秦璲一时没反应过来。
　　“Pig。”
　　“你大爷……身体挺好。”秦璲咬牙切齿的憋回去了一句狗听了都得面目扭曲的内容，重重地踩了一脚刹车，连着后座的姑奶奶带车都差点飞出去。
　　早春早上的门口是很热闹的，各种早餐铺都围满了学生，老板们忙的不亦乐乎，一个月下来也有可观的收入，要是临近考试学生们都早出晚归，还可以再赚一份宵夜的钱，不比小白领们的工资少。
　　秦璲每天都亲手给秦瑬做早饭，还自称什么“帅气逼人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仪表堂堂哥哥的爱心早餐”，好在手艺挺好，综合下来也没有到让人作呕的地步，因此秦瑬也没为小地摊贡献什么财气物力。
　　“到了，下车。”秦璲好像在对后面的人说话，但是眼睛却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看。
　　秦瑬伸手摘下头盔，递给前座的190帅哥，半天也没得到一句回应，他皱皱眉头，透过深色玻璃片往头盔里看，没忍住笑起来：
　　“我们学校哪来的美女让你这样犯花痴?”
　　“嘶，你是不是有病……”
　　“有仇不报非君子，走了。”秦瑬挑了挑眉毛挥挥手，向校门口径直走去
　　“好好学习。”秦璲俯下身子，准备重新发动摩托车扬长而去。
　　他好像看到了什么，蓦地顿住了。
　　一个清秀而干净的男孩从人群里穿过，走进校园。他戴着耳机，修长的手指轻轻捧着书，在一手拿一个煎饼果子换着啃的书呆子堆里格外显眼。一件纯白衬衫和黑色长裤把他的身形修饰得又高又瘦，没有那种玛丽苏文男主惊艳的感觉，也没有那种霸道总裁文里一眼就让人着迷的形象，但就是很耐看，让人越看越喜欢。
　　男生不急不忙地走进校门口，在能够看得见的时间人流中成为一股清泉，清晨还没来得及穿过世俗的最干净的阳光，就这样挥洒在了男生身上。
　　秦璲一直目视着男生走进去，才压了压护目镜，艰难地调了个头，又“咻——”的一下回去拜访菜市场里各路老不死的神仙们。
　　没办法，谁让自己要做午饭呢。
　　菜市场里面人声鼎沸，到处弥漫的肉臭鱼腥和大蒜八角的混合气体。秦璲戴着口罩墨镜，轻车熟路地在各种家禽里穿梭，他无视着纷飞的羽毛和溅在地上的血，来到了一个摊子前。
　　“老板，来斤豆腐，一共多少钱？”
　　“哟，秦璲啊，你弟弟学习现在还好吧？”老板一边袋子里装豆腐一边和秦璲唠嗑。“我看看啊，7块8毛9。”
　　“好着呢……便宜点儿行不，最近手头着实有点紧。”秦璲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了有史以来最不要脸的话——虽然放在他身上很常见。
　　“行行行，算我送你的，回去给小秦瑬好好补补。”老板似乎已经习惯了，也没有被他的不要脸打动。
　　“好嘞，谢谢您。”秦璲嘴角一勾，拍了拍老板的肩膀。
　　过了上学的高峰期，上班族也开始蠢蠢欲动，有的年纪轻轻开着奔驰在马路牙子上乱窜，有的而立之年身穿西服成了老板，有的都谢顶了还在拿手机对着共享单车扫。
　　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啊。
　　秦璲系上围裙，在厨房里开始忙活起来。切丝、过水、起锅烧油……每天都是这样，秦璲自知已经成了弟弟的保姆，无奈的叹了口气，趁着煲汤的时间跑到阳台点了根烟。
　　他看了看墙上的钟，又低头看了看手上的表，确认时间无误后，一如既往的戴上头盔不脱围裙，去接秦瑬。
　　回到家后，看着桌子上清一色的豆腐汤、煎豆腐和干煸豆腐，秦瑬忍不住调侃：“咱们家是遇上强盗了，还是你打人又把工资赔进去了？”
　　“放学不是有客人来吗？中午你就凑合一下，晚上再吃好的行吗？”秦璲商量似地笑着，其实早就已经咬牙切齿地准备给那个素未谋面的“客人”打一个下马威。
　　咱家可就指望着秦瑬传宗接代，你要是把他掰弯了老子饶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