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科研振兴天师道》关询

2、破阵

　　二十分钟后，沈星垂坐在店里，表情迷惑而震惊。

　　“你说，你们是天师，会法术？”
　　“你说，你们才是天师道正统传承，而紫阳观已经走上了歪门邪道？”
　　“你说，如今灵气稀薄修炼困难，天师道衰微，于是你们沦落到在山脚下卖水，被紫阳观按着欺负？”

　　店主——也是法号玄明的道长，流着泪点头：“没错啊！小沈！”

　　沈星垂：呵呵。
　　山上是骗子，山下是疯子，倒是相得益彰。

　　但是他又记得刚刚那柄剑悬浮的样子。他离得那样近，看得一清二楚，真的是悬浮。这不符合物理规律。
　　难道说，世界上真的有道法？

　　玄明道长与元通相视一眼，元通点点头，拿了笤帚，把刚才被元和砸碎的板凳碎片聚拢，然后点了一张符，一阵白光闪过，板凳复原了。
　　玄明道长又让沈星垂把手放在那柄剑上，运转意念。那剑竟然真地化作一道流光，进入他身体，消失不见了。
　　而他心念再一转，剑又出现在手里。

　　救命！谁来救救他的世界观。

　　玄明道长又哭了，是喜极而泣：“真是天赋异禀。我就说了，这剑已认你做了主人。”
　　沈星垂崩溃：“我只是个敲键盘的，它为什么要认我。”
　　玄明道长思索：“看你周身确实没有半点道法气息。可是剑选择了你，你必有过人之处。”

　　沈星垂：“我想回家。”
　　玄明：“那我会告诉你爷爷，你把我弄哭了。”

　　……您贵庚？

　　玄明一锤定音：“那就这样。我们午后就上山。如今七星伏魔剑已经认主，是时候去讨回伏魔令了。”
　　他正色道：“等拿回伏魔令，你就可以号令天师道四海所有门生。那时，你再带领我们整个道门奋发图强，天师道振兴有望！”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沈星垂于是追问：“天师道四海所有门生，是什么规模？”
　　玄明老脸一红：“如今天师道只剩下了贫道这一支……一共十一个人。”

　　很好。能凑一个足球队了，比过家家还是强上一点。

　　沈星垂无言以对，只觉得这一切都特别荒谬。但是玄明道长又要开始哭，他只好答应。
　　反正他在这里也是看店，就当爬山锻炼身体了。

　　三人简单准备，元通将快递制服换下，换成道服。他们走上山门，开始爬山，三百级长阶爬得人气喘吁吁。而玄明道长也迅速地给沈星垂讲起本门之事。

　　沈星垂听了个大概。
　　这紫阳观，本是天师道传承千年的圣地。可惜，如今算是断了。除了观主玄微和少数几个弟子外，大多数弟子甚至不知道有道法。

　　这观主玄微原本也出身天师道，是玄明道长的师弟。奈何修炼太艰难，师弟被金钱迷了眼，不好好修习道法，反而走上了坑蒙拐骗之路。
　　从此，天师道不认这个弟子。玄明亲手将这个师弟从名册上除名。

　　然而玄微也根本不在乎。他架空师兄已久，直接将失去核心话语权的师兄赶了出去，顺理成章成了紫阳观观主，把紫阳观经营成如今这个香火大观。
　　紫阳观断了传承，却接上了财源。
　　到如今，他已经声名显赫、资费不愁，再也不需要看一个落魄师兄的脸色。

　　早晨来店里骑脸输出的元和，正是这玄微的大徒弟。元和敢来店里欺压，也正是受了玄微观主的默许。

　　玄明道长叹息道：“他们这么大个观，教徒弟画个平安符有什么难。却每次还来抢夺，无非就是给我难堪罢了。”
　　他对沈星垂谆谆教导：“元枢，你可莫要学这不肖子弟。须知，只有勤奋修炼，才是正途。”

　　是的，元枢，正是玄明刚刚给他沈星垂起的道号。
　　道门讲究传承，正经的子弟必须有传道的师父，因此即使沈星垂已经被七星伏魔剑认可，也仍需要认玄明道长做师父。玄明道长对这便宜徒弟爱不释手，当即给他按元字辈取了一个道号，叫元枢。

　　玄明捋着胡子，赞叹道：“枢者，机要也。元枢，暗合天枢星，你名字又是星垂，甚巧，甚巧！”
　　沈星垂：呵呵。

　　到了观门口，紫阳观恢弘富有的全貌才真正显露出来。玄明道长用眼神抚摸过那三个硕大的鎏金香炉，又是酸又是不齿。
　　“不义之财！”

　　他们一路长驱直入，因为穿了道服，也没人拦。一直到了后面接待贵客的地方，迎面就撞见另一个身穿黄澄澄道服的老道长。
　　这想必就是紫阳观观主、玄明道长那擅长坑蒙拐骗的师弟——玄微了。

　　玄微和他徒弟元和穿着簇新的道袍，正陪着几位香客漫步。那香客也穿着妥帖的商务套装，带着妆容精致的秘书小姐，衣上飘着香水气息，一副仿佛很上流的样子。
　　反观天师道这边，是洗得快褪色的道服，和一个搬水又爬山、衣服沾了灰的沈星垂。

　　对金钱的支配力，立见分晓。

　　那香客谈吐间也透着金钱的气息。只见他对玄微请教道：“观主，按照您这签文的解释，我们将地段选在金钩桥附近，是大吉大利了？”
　　玄微点头：“正是，正是。”

　　香客大笑：“好！好！好！我这三个亿的项目，有了观主您开口，我这心里才算是放下心了。我们项目成功之后，还要来给您捐些香油呢。”
　　道门不喜欢直言金钱，捐香油便是给道观捐钱的体面说法。很明显，这香油钱不会少。

　　这场面宾主尽欢，但是沈星垂却皱起了眉。

　　他想起自己那个被迫中断的科研项目，那是一个大数据下的治安异常因素监控预警网络。他浏览过脱敏前的数据，金钩桥及附近正在其中，是他们筛选出存在隐患的地段之一。
　　简而言之，就是这个地方有问题，绝对不是大吉大利。

　　以沈星垂的个性，一定会跳出来，揭穿这个骗子老道士。但是，项目数据包含隐私，所以他不能透露项目信息，特别是在这个项目组陷入学术风波的时候。

　　好在，有人比他还会拆台。

　　只见玄明道长怒气冲冲走过去，大声呵斥：“玄微！你不要胡说一气，误导他人！你什么时候精通了命理测算之法，师兄我怎么不知道？”
　　他虽然是个道士，也懂得一些世俗社会的常识。像这种商业决策，影响重大，说不定就会牵扯到无数普通职员的生存和一家老小。

　　可是玄微不会管这些。要是失败亏钱了，他就说另有其他阻碍，而要是挣钱了，他的功劳却少不了。这种一本万利的事，傻子才不做。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时候会有人来拆台，当即脸色不好看。

　　不过他到底是修炼成精的老狐狸，好歹绷住了，镇定地反击道：“师兄！你不要因为嫉妒就血口喷人！贫道测算的结果明明白白，赵总的项目确实会红红火火，日进斗金！”

　　他又转向这位赵总道：“抱歉，这是贫道的师兄。他修为有点不太……所以也不住在观里，一直只能画些简单符箓，勉强度日。”
　　赵总顿时露出了然表情，一个正眼都没给玄明那边，只对着玄微礼貌道：“那今日就不接着打扰观主了。”

　　玄明听着玄微颠倒黑白的污蔑，气得吹胡子瞪眼：“你……你……”

　　沈星垂看得叹为观止，觉得眼前这观主的话术，和早晨元和污蔑他们卖假符如出一辙，真是师门传承啊。

　　正想着元和，元和也上来又踩了他们一脚。这胖子污蔑他们道：“怎么？你们早晨仗着人多势众，要殴打贫道。现在知道错了，来道歉了吗？”
　　神特么人多势众，到底谁仗着人多势众，你说反了吧？

　　这下，赵总看他们的表情更是彻底变了，像在看一些避之不及的混混。他飞快地告辞，走了。

　　沈星垂：……
　　长这么大从来没被人这样歧视过。

　　此时周围再没有外人，玄微才终于露出了本来面目。
　　他看着这位曾经的师兄，皮笑肉不笑道：“师兄是又来讨救济了吗？每个月向你们购买符箓的资费，我们紫阳观可从没拖欠过。应该也够顿顿咸菜馒头了吧？师兄您来求人，就是这个态度？”

　　玄明怒吼：“玄微！你不要脸！”

　　但是转瞬，玄明道长却又收敛了怒气。他今天遇上了天大的好事，收了好徒弟，他要气死玄微，而不是被玄微气死！

　　只见玄明道长顷刻就换上得意的笑：“师弟不要太想当然了，师兄我今日来，其实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玄微顿时觉得事情不太妙。
　　这老乞丐今天看起来，腰杆直了不少，不会真有什么倚仗吧。

　　只见玄明将沈星垂往前一推：“玄微，这是我新收的弟子，法号元枢！”
　　玄微眼睛一眯，定睛将沈星垂上上下下扫视了好几圈，然后镇静下来，八风不动道：“恭喜师兄喜得爱徒。只是师弟我怎么看他身上半分灵气也没有，是个……废根骨呢？”

　　沈星垂：……
　　说他是废物他还是能听明白的。

　　玄明见不得刚到手的宝贝疙瘩被羞辱：“你放屁！”
　　他飚完粗话，冷笑：“你想不到吧，元枢他可是我天师道六百年来唯一能驱使七星伏魔剑的人！爱徒，给他看看你的剑！”

　　沈星垂应了一声，催动剑出现在手里，然后举着展示。

　　玄微彻底震惊了。
　　他虽然早早就叛出天师道，但是以前也是扎扎实实修炼过道术的。他自然清楚七星伏魔剑认主的意义。
　　然而当他再次扫视沈星垂，却依然看不出个什么来，这个人确实没有灵气，没有修道天赋。

　　元和的脸色也并不好看。他认出来了，这柄剑就是在店里指着他脖子的那柄。这小白脸！原来当时是他在搞鬼！

　　玄明道长得意洋洋：“师弟，你看，元枢他理所应当就是咱们下一任的大天师啊！你保管了伏魔令这么多年，也该交出来了吧？”

　　玄微的表情阴晴变幻数次，而元和这时候凑上来，在师父的耳边说：“师父，那令牌存放的地方，可是非常凶险。不如就顺水推舟，叫这小子去，不愁他不残废在里面！”

　　玄微轻轻点头，慢吞吞地摸着胡须。

　　没错！这小子身上没有灵力，肯定不能安然无恙。

　　被剑认主又怎么样？哈，那可是传说，六百年都没人实践过，谁知道是真是假。天师道像王八一样龟缩了那么多年，想要翻身，做梦吗？

　　钱和权力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像他师兄那样，带着仨瓜俩枣的弟子整日苦修，最终能怎么样？还是要靠他施舍，被迫替他画符。
　　而他呢，他拥有名声、崇拜、存款，号令着整整一山的弟子。

　　玄微于是转头对玄明三人说：“可以。但是师兄你也知道，这令牌和剑一样，除非认了主，否则不可轻易碰触，碰了就会如万针扎手、疼痛难忍。不是我刁难你，你得让你这徒儿自己去拿。”

　　玄明马上护雏：“不行！我这元枢徒弟刚入门，我怎么能让他自己去接触伏魔令！”

　　玄微无所谓地说：“那你也一起去呗。”

　　玄明思索片刻，点头：“好。”
　　他又转头对沈星垂：“徒儿莫要担心，不论怎么样，为师不会丢下你。”

　　沈星垂有点动容，这便宜师父对他倒是真心的。他点头：“多谢师父！”

　　他倒是不怕这窝骗子道士耍什么花招。很简单，道观也不是法外之地。他人要是没了，至少他表弟王越会报警的。

　　于是一行人前去存放令牌的禁地，这地方在地下，越走越黑。走了一会，背后啪地一声，门竟然合上了。

　　玄明顿时惊骂：“玄微！你要搞什么！”

　　玄微哼道：“师兄，你这么急躁做什么！看前面——”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就看到了前面黑暗里一点幽幽的荧光。一枚玉质令牌被安静地放置在那里。
　　而看到那枚令牌的同时，沈星垂手里的剑竟然自己嗡鸣了一声。

　　玄明道长对沈星垂点了点头，沈星垂于是径直走过去，触碰上了令牌。

　　至此，一切无事，但是当他将令牌拿起的一瞬间，四周突然闪烁起澎湃的幽光。

　　众人猛然吸了一口气。这才看清，在这巨大的地下空间里，纵横交错着无数通路，流淌着云雾般实体化的灵力。而左右两侧一黑一白两口洞眼，正是阴阳两仪。
　　一只老鼠从角落里蹿了出来，窜进纵横交错的通路里，不知碰到了哪道灵力，竟如同钻进了绞肉机，血肉瞬间炸裂开来！
　　显然，这是一个无比凶险的阵法！

　　此时，前去取令牌的沈星垂，独自陷在了阵法中央。而其余人在更靠外的地方。

　　玄明一声断喝：“玄微！你做什么！这是什么阵法！”
　　玄微站在幽光里，笑了：“师兄，这个阵法，你没见过吧！我也是偶然发现，也不知这是哪一代高人留下的，精妙得很！这通路中流淌着普通灵气与刀兵之气。刀兵之气自阳仪出，往阴仪涌入。除非你每一步都走在正确的通路上，否则！一旦碰到刀兵之气，就像那只老鼠，哈哈哈哈哈！”

　　“你卑鄙！快速速破阵！否则……否则……”
　　“否则你要怎样？师兄？”玄微笑着捋须，“你就是死在这里，都没有人知道！”

　　玄微摇头晃脑，继续道：“啧啧啧，师兄你不是自诩修习勤奋吗，连你也破解不出吗？太可惜了，虽然我也不会破这阵法，但我知道顺着哪条通路可以出去啊，哈哈哈哈！”
　　笑罢，他面色一沉：“今日除非你们留下七星伏魔剑和伏魔令，否则，你这小徒弟就别想完好无损地出去了！”
　　虽然玄微要这两件东西没有任何用处，但是他不介意多一件挟制这个师兄的把柄，免得他成天幻想、蠢蠢欲动。

　　玄明急坏了，就算他可以尾随着玄微走出去，但是孤身陷在中间的沈星垂，却无论如何也走不出来。
　　他大叫一声：“玄微！我跟你拼了！”

　　元通闻声，抽出桃木剑就要跟着师父上前搏斗，却因为受到牵制，不敢真的下手。

　　这边乱做一团，沈星垂却在那边发呆。
　　他听了玄明的话，又盯着阵法的轨迹看了半天，然后就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他沉默不是因为恐惧，也不是因为无助。他有点无语，也有点麻。
　　他想，这世界会有这么扯淡？

　　他拿出了手机，给表弟王越打了电话。王越秒接：“哥？”

　　沈星垂：“在电脑边吗？”
　　“那肯定啊。”
　　“帮我远程跑个算法。”
　　“好的哥！”

　　王越也是学计算机的，现在在自家科技公司工作。这点要求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一刻钟后，沈星垂看着发送到自己手机上的运算结果，然后往一条通路上迈步。

　　玄明在混乱中瞥见他的动作，大惊失色：“别——”

　　话语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定住了，一起转头盯着沈星垂。

　　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里，沈星垂就那么，一步，两步，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