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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17章 岁月太薄 ...

  •   第二天早晨舒桐醒过来的时候,昨天晚上那个一直紧贴着他不肯松开的人已经起来了,关着的卧室门外,传来几声零散的口哨。

      他慢慢坐起身来按了按胃部,疼痛已经消退了不少,晨起呕吐的情况也像是好了点,至少他没有马上就冲去洗手间干呕。

      换好衣服,他打开卧室门走出去,看到梁临风在餐桌前忙碌的身影。

      回过头,梁临风脸上的笑容立刻绽开:“好点没有?今天胃口好些了吧?我熬了红豆粥,还有煎蛋和面包。”

      笑着冲她点头,舒桐走过去在餐桌前坐下:“辛苦了。”

      梁临风把粥碗放到他面前,又给他递了餐具,坐在他对面,看他还是没什么胃口一样勉强吃粥,皱了眉问:“你伤口还没好吗?怎么胃里又出血了。”

      “伤口倒是很早就愈合了。”舒桐夹了一块煎蛋,送到唇边又觉得无法下咽,给放了回去,笑笑说,“也是我自己不注意,当时做完手术,医生就提醒过我胃部创口比较大,所以把胃部切除了一部分,让我以后注意保养。但我出院后为了补上之前耽误的进度,加班比较多,结果前段时间开始胃疼,还有少量出血。”

      简略解释完,他又笑了下:“没办法,之前总是觉得自己身体还算可以,没想到现在不那么经折腾了。”

      梁临风蹙眉听着,看到他消瘦下去的脸颊,心疼得不行:“都瘦了这么多。”说完又有点来气,“你以前还真觉得自己身体不错!敢情三天两头感冒咳嗽,没事犯下哮喘的不是你啊?”

      舒桐倒还有理了,笑着:“感冒咳嗽人人都会有吧,我的哮喘也不是很严重。”

      狠狠瞪了他一眼,梁临风干脆直接下令:“从今天开始不准再加班了,回家就给我赶快休息!”

      早饭两个人没吃多久,吃过后舒桐就去换了衣服收拾一新。

      梁临风看他身上扣得整整齐齐的西服,就知道他还是准备去上班,忍不住郁闷:“你昨晚答应我要去医院的。”

      舒桐笑:“有些事走不开,我下午去成吗?”

      梁临风的意思当然是要他去住院,却被他混淆视听理解成去医院逛一圈就可以。

      但腿在他身上长着,她总不能把他一大男人打昏了送去医院吧,只得同意:“那我陪你去公司。”

      舒桐点头笑:“好。”

      电梯门打开,周敏看到他们两个人一起走进来,神色也没什么意外,迎上来说:“舒总。”

      冲她笑了下,舒桐也没交代别的,就去了办公室。

      留在原地,梁临风有些尴尬地笑笑:“周姐。”

      周敏淡应了一声,态度还是不冷不热,丢开她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早晨出门前,梁临风就在鞋柜里找到舒桐公寓的备用钥匙揣在兜里,现在看这里没什么事,她就尴尬站了一会,又返回去了。

      一到家,她就钻进不大宽敞的厨房开始忙活。

      这里厨具倒还齐全,就是食材不多,好在她早上趁着舒桐没醒做早饭的时候已经补充过不少东西了,所以现在就熬了红枣银耳粥。

      文火慢炖,等粥熬好,又做了两个容易消化的菜,差不多就到了中午。

      将饭菜装进保温桶里,她提着回到舒天大厦。

      进门就看到周敏在收拾自己办公桌上的材料,看样子已经准备结束工作。

      梁临风硬着头皮凑过去:“周姐,舒桐的午饭我做好带来了,中午您就别让食堂再送了。”

      抬头看了她一眼,周敏没说话。

      梁临风连忙补充:“舒桐这几天胃疼,我怕食堂准备的东西不够养胃。”

      周敏终于在看了看她之后微叹口气,然后摇头说:“舒总今天中午约了商会的人吃饭,刚才已经去了。”

      约这种对象吃饭当然免不了烟酒,梁临风一听就急了:“他胃疼成那样,怎么还出去陪吃陪喝?”

      周敏顿了下:“这些都是舒总安排的,以前一直是这么过来的,要改也不是我说了算。”

      梁临风当然知道,她还在B市的时候,也从来没干涉过他公事上的安排。只是一想起舒桐昨晚疼到苍白的脸色和吐出来的血水,她就觉得没有办法再让自己继续认同这种行为。

      看着她脸上的神色,周敏叹了口气:“小梁,我再多嘴说你两句吧,既然你现在这么担心舒总,为什么舒总刚出事,董事长叫你回来的时候,你就连个电话都没回给舒总呢?”

      她口中的“董事长”当然是指舒忆茹,梁临风愣了下,当明白过来她的意思后,手心蓦然冰凉起来:“周姐你说什么?妈妈当时给我打电话是通知我舒桐受伤了,让我回来?”

      周敏点头:“是啊,把舒总送到医院后,我赶快打电话给董事长,本来还要打给你的,但实在太乱了,又要忙着给舒总办住院手续,所以董事长就说让我照顾舒总,这消息她来通知你。”

      说到这里周敏就又唏嘘了:“第二天舒总麻醉药劲儿过了,人刚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让我把他的手机拿到他床头搁着,他是想着你和董事长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不是别人替他接的电话,能直接听到他的声音,多少会放心一点。”

      这些话梁临风听着,她其实并不多么意外,但整个脑袋却像是要炸开。

      她以为舒忆茹仅仅是没有主动向她传达舒桐受伤的消息,现在才知道,舒忆茹是刻意对她隐瞒了这个消息。

      是为了什么?

      是觉得这正是让舒桐和她更加疏远的大好时机?还是因为对她不满,所以索性把她当做外人?

      时至今日,她早就忘了当时舒忆茹打来电话,都跟自己寒暄了些什么,也早忘了当初自己接到那个电话时的心情。

      是意外?还是不耐烦?或者只是想随便应付过去?

      但那些都变得不重要了,此刻嗡嗡作响的大脑中,她只有一个念头。她忽然很想看到舒桐,很想紧抱着他,把她离开的那些时光都追回来,把她没做过的那些都补偿给他。

      “小梁?”周敏意外地看着眼前梁临风的神情,那绝对不仅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而悔恨的表情,更像多了一种其他的痛苦。

      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梁临风抬手擦掉,对着她笑:“我去找舒桐。”

      说完她不等周敏回答,转身走向电梯。

      最初的激动过后,就是一种遍体生寒的冷意。

      走出舒天大厦的时候,她的手臂都在颤抖。站在门外的寒风里,她拿出手机,打了舒忆茹的电话。

      话筒里传来舒忆茹礼貌优雅的声音:“喂,您好。”

      她直接说:“妈妈,您不想让我和舒桐继续下去,对吗?”

      停顿片刻,舒忆茹笑了,梁临风说得直接,于是她也就没再绕弯子:“临风,我从一开始就不太接受你,我想你应该清楚。”

      “您觉得我配不上舒桐吧?还觉得我们两个在一起不会过得幸福?”梁临风在川流不息的马路边站着,望着面前的汹涌人潮,“因为您是这么想的,所以当舒桐受伤住院的时候,您故意向我隐瞒,好让舒桐以为我对他已经漠不关心了,对吗?”

      舒忆茹还带着那种优雅的笑意:“故意对你隐瞒?这倒还真有一点。不过我的电话并不是你获得这个消息的唯一途径。所以我想你自己的疏忽还是最大的原因。”

      梁临风仰头看着B市寒冬阴霾的天空:“我是比较任性,有些事情做过之后才知道不对。有些东西也只有别人说过了,我才会明白。我知道您讨厌我,也知道舒桐现在不一定对我还有感情,但我不会放弃他的。”

      她停了一下,四周绝对不安静,寸土寸金的商业区,到处是汽车的轰鸣、行人的交谈,统统灌进她的耳朵里,让她有些昏沉,但她却觉得此刻心底的那个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清晰,她闭了闭眼睛,低声说:“妈妈,我爱舒桐,我不想后悔。”

      匆忙冲出来后,梁临风才想起来她没问周敏舒桐去了哪里。

      她只好打电话给舒桐的司机小顾。小顾听她问,立刻就报出酒店所在。

      梁临风赶了过去,又和小顾一起在大厅里等了半个多小时,小顾才接到舒桐的电话,先行去车库开车。

      独自一人站在大厅里,梁临风看到舒桐和其他几个人一起有说有笑从电梯里走出来。

      他们穿过大厅向外走去,梁临风只盯着舒桐一个人看,敏锐地发现他经过一处花木架时脚步微顿,身体欠了欠略显僵硬。

      知道他胃疼,梁临风忙快步走了上去抱住他的腰:“舒桐。”

      双手都放在了舒桐腰间,听到四周突然出现的异样安静,梁临风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顿时尴尬起来,不过好不容易抱上了,她又不能松手,只能厚着脸皮硬挺。

      舒桐比她冷静得多,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对颇有兴致看着他们的商会首脑们解释:“抱歉,这是我妻子,刚从外地回来有点激动了。”

      舒桐结婚的消息虽然早就公开,不过他的另一半究竟是谁好多人还真没见过,一个年长的老总就笑着打趣:“果然还是小夫妻如漆似胶啊。”

      别的人也都说笑了几句,把这个突如其来的插曲当成了饭后的一个调剂。梁临风像是不好意思一样,抱着舒桐的腰,红着脸垂头站在他身旁。

      这些人没有一个不是日理万机,下午都还有安排,几个人寒暄几句后就各自上车离去。

      梁临风一直扶着舒桐,看总算没人,就压低声音问他:“不舒服吗?”

      这时小顾也把车开到了他们身旁,舒桐就抬手撑住了车门,笑了笑:“还行。”看到他额上都渗出了冷汗,梁临风也不再说别的,把他塞到车里。

      上车之后,舒桐总算放松了些,闭目靠在车座上微蹙了眉。

      梁临风抬手在他胃部轻揉,果然感觉胃壁僵硬冰冷,又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心里狠揪了下:“又喝酒了吧?”

      似乎是被胃部的痉挛和阵痛折磨得有些失去耐心,舒桐也没睁眼,皱起了眉:“嗯,有人敬酒。”

      梁临风气急交加:“有人敬你就喝啊,你不能说你身体不舒服?”

      睁开眼淡瞥了她一下,舒桐像是很奇怪她会这么说:“一起吃饭的只有我最年轻,怎么能让那些老头子以为我不行。”

      他这会儿是真有些醉意了,不然不会连“老头子”这样的称呼都脱口而出。

      梁临风气愤:“这样你就去折腾自己啊?”

      琥珀色的眼眸因为酒精的缘故蒙上了一层雾气,看上去比平时更加深邃淡漠,舒桐微挑了挑唇:“即使我折腾自己,跟你有关系?”

      他的语气很平,绝没有带一点其他的情绪,但偏偏就是这样不轻不重的陈述,说出来最噎人。

      被堵得险些说不出来话,梁临风想起这个人虽然平时看似好脾气,一旦毒舌起来却绝对不输给任何人。

      默念着不跟他计较,梁临风勉强笑了下:“好歹我们现在还没离婚吧?我觉得我的好意你好像也不难接受。”

      总算侧头认真看了她一眼,舒桐勾唇:“你说得对,我还算乐意接受你的好意。”

      梁临风正要松口气,看到他又转向了小顾:“时间差不多了吧,直接去严律师的事务所。”

      经过一上午的事情,梁临风早忘了今天还有约见离婚律师这回事,听他这么说,才想起来今天下午两点他们本来是约好了去的,她咬了咬牙:“你昨天晚上答应我今天下午要去医院,我们先去医院。”

      舒桐咳了一声,有些疲倦的样子,但还是勾着唇角用略带了讽刺的笑容:“先谈了离婚合同再去医院也不晚。”

      看着他的神情,梁临风突然有些恼怒,自从回B市后,她回避离婚这个问题起码有三次了,她不相信他没有觉察出来自己的态度。明明知道她已经不想再提离婚的事,却还是坚持要和她谈离婚合同,他对于这件事的态度,已经表达得不能再明显了。

      一瞬间梁临风觉得从机场回来的时候,那个因为他的一点体贴就幻想着还能再和好的自己无比愚蠢。

      还有昨晚那点滴的温情,也许只是他病中的虚弱在作祟,或者是对她的最后一点留恋。可惜她居然就自作多情地认为,那说明他还是不能彻底拒绝自己,接下来她再努力对他更好一些,他就会被软化。

      要是半年以前的梁临风,绝对会因为这些就愤怒起来拂袖而去。

      但现在,面对着眼前还是苍白着脸色的舒桐,她只能用力把眼眶里的潮湿逼回去,僵硬地笑:“舒桐,如果你是在怪我当初先说了离婚,我可以收回那句话。”

      唇角的笑意不变,舒桐淡回了句:“我不怪你,我只是尊重你的想法而已。”

      压回去的委屈被他这句话彻底勾了起来,梁临风咬着牙沉默了一下,对前面的小顾说:“麻烦你先出去等我们一下。”

      他们现在还没驶上环路,小顾就将车靠路边停下,关上车门走开。

      不再顾及情绪是否失控,梁临风对着他一口气说出:“是,提出离婚是我没想通犯浑,但考虑了几天回答说‘好’的是你!一时冲动和深思熟虑到底哪一个才更能代表本人的意愿?我只能以为你是在见机行事,顺水推舟!现在呢?我承认是我不知进退,我太把自己当回事,以为尽力弥补就能挽回你,结果好了,给你一个机会笑话我恬不知耻!”

      说得太痛快,那些眼泪居然彻底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一句句说出口的话语,像钝刀一样也在她心上来回划拉,伤人七分,先自伤十分。

      没再像以前那样回避和她正面冲突,这次舒桐微眯着眼,冷静看她发火,笑了下语声带着寒意:“原来你以为我说‘好’是深思熟虑……你是一时冲动?那为什么在你说了离婚之后,我等了几天,却没有等到你解释一下?”

      正在气头上,梁临风想也不想顶回去:“以前每次吵架都是你先来和好,这次你就不能再大度一回?想办法先说点软话不就行了?”

      静静看着她,舒桐挑了唇笑:“你也不要再说贬低自己的话了,你没有恬不知耻,错的是我……没能继续任你予取予求。”

      接下来的话他没再说,而是抬手按住腹部,微欠了身,额上的汗滴顺着发梢滑落。

      从说完了话,看到他那极度平静的目光,梁临风就开始后悔,她特地跑来干什么?接着和他相互伤害?

      犹豫着要不要伸手扶他,舒桐接下来的举动却让她彻底气结。

      他抬手打开车门,将她推了出去。

      真的是推出去,没有丝毫耐心,只是用力将她从车上推开,接着“嘭”的一声,大力带上车门。

      他们结婚以来,这大概还是舒桐第一次粗鲁地对待她,之前那么多次争吵,别说动手,他几乎连重话都没说过一句。

      听到这边的动静,正站在路旁抽烟的小顾惊讶地看了过来。

      梁临风觉得尴尬,对他说:“你们走吧,我还有别的事情。”

      小顾忙答应着,掐灭烟头回到车上。

      隔着深色玻璃,梁临风看到他转头问了一句什么,得到答案后就将车开走了。

      而舒桐坐在后座上,连看都没再看她一眼。

      拿着包站在马路边,梁临风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她带来的那只保温桶还在车上。但现在让她打电话去给舒桐,提醒他说那里面有煮给他喝的粥,她怎么都抹不开面子。

      更何况,以舒桐这种盛怒的状态,恐怕根本就不会接她的电话。

      这里不是商业区,又临近环路,除了一辆辆开过的车之外,根本就没有公交车站,就连打车也艰难。把她扔在这种地方,舒桐还真是连一点情面都没留。

      急着见舒桐,其实她也根本没吃午饭,在寒风中站了一会儿,梁临风就觉得手脚冰凉。站在路旁,边哈气边跺脚,好在她运气还算不差,在冻僵之前终于打到了一辆的士。

      又饿又冷她也带了点气,当司机问她去哪里的时候,她索性赌气说:“酒吧街。”

      这时间酒吧都是刚开门,她差不多算是第一批顾客,也没挑地方,随便进到一家,坐在角落点了一堆酒精混合饮料。

      她酒量本来就不高,又是空腹,就算喝酒精饮料,脑袋也渐渐昏沉起来。翻出手机,她的手指不由自主翻到舒桐的号码。

      中午和他吵完架,他把她丢在路边的冷酷还让她觉得伤心,但她已经无意识地按下了通话键。

      等待的时间仿佛变得分外漫长,终于接通的那一刻,梁临风迫不及待开口:“舒桐……”

      话筒那头沉默着,这样极端的安静让她更加无措,喉咙有些发紧,她接着说:“我在酒吧街……”

      忙音很快传来,舒桐已经挂断了电话。

      机械地放下手臂,她只觉得暖气充足的酒吧里也冷得可怕,上午和舒忆茹通话之后的那种寒意都变得微不足道。

      眼前变得有些模糊,她只是不断地想。

      想在枫城的时候,舒桐在夕阳下向她走过来,微微笑着的脸好像会发出光。

      想他在她生日的时候,俗气地给自己放烟花,在冬夜露天的电影院里,他轻轻吻自己,气息温暖。

      想不管她多么气愤,口出恶言,他的目光始终宠溺,隐忍地抿紧嘴唇,等她消气。

      想着在厦门的时候,他胃疼不说,陪着她散步,将热饮塞到她的手里,是因为那时他的手,已经凉到不能再温暖她的。

      想起昨天晚上的时候,他躺在床上,看着她跳到自己身旁,即使到了这种时刻,他眼底仍旧是暖的,琥珀色的眼眸中如有星光泄露。

      ……

      断断续续地想着,酒吧里到处都有情侣在调笑嬉闹,舞台上是吉他手在弹唱着不知名的情歌,她坐在这些人之中,低头流出泪来。

      他那么好,是她没有珍惜。

      擦干脸上的眼泪,迷迷糊糊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的肩膀给人轻拍了一下。抬起头,她看到一张陌生的脸。

      那人相貌倒算英俊,只是头发挑染,还戴着一只银色耳环,显得气质轻浮。挑着唇看她,那人口气暧昧:“美女,我可以坐在旁边吗?”

      现在已经是晚上,酒吧的人多了起来,四周很吵杂。

      梁临风本来就厌恶被搭讪,心情又正差,没给那人好脸色:“不行。”

      没想到那个人径自就在她身旁坐下来,还叫了一杯酒,盯着她的眼睛笑:“不要上来就拒绝别人,会失去很多乐趣的。”他长得的确不差,大概也觉得自己此刻的眼神够深情,所以表情笃定,似乎胜券在握。

      对于这种人,梁临风平时也就是冷淡走开而已,今天却莫名其妙暴躁,想也不想,抓住自己手边的一杯鸡尾酒就泼了上去。

      粘稠的酒液全都倒在那个人的脸上,顺着他的下巴和被打湿的头发滴下来,十分狼狈。

      梁临风看得有趣,“噗”一声笑了出来。

      那人本就难堪,听她笑,彻底黑了脸,站起来抓住她的手腕:“你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梁临风反唇相讥:“我就算不是盘菜,也比你一个搭讪不成,就恼羞成怒欺负女人的没品男人强。”

      那人显然不是善茬,知道在酒吧里跟她冲突,自己占不到便宜,就阴沉着脸,把她往门外扯。

      梁临风这才慌了神,如果真被他带到外面,出现什么状况都有可能,急着说:“你别动粗,我老公马上就来了!”

      那人眼光相当毒辣,冷笑了下:“老子看你面嫩才陪你玩玩,就你还想糊弄老子?也不看看你那张弃妇脸,还老公呢!”

      两个人说着,梁临风已经快被拉到了酒吧门口,昏暗的灯光和吵闹的环境中,没人注意到他们。

      眼看就要被拉走,梁临风眼疾手快抓住一个路过的顾客:“大哥,这个人我不认识,帮帮我!”

      那个顾客有三十多岁,身材高大,胳膊上还挽着一个女伴,看到她惊慌的目光,转头去看那人:“这个哥们,人家姑娘不乐意,强扭的瓜不甜啊。”

      那人咒骂了一句,继续把梁临风往外拽。

      接着的事情谁都没看清,梁临风只觉得自己被另一股很大的力气拉开,然后就是拳头击打在人体上的声音。

      那人捂着脸后退了两步,鼻血跟流下来,呆愣了一下,怒吼:“你小子找死!”

      梁临风愣愣地看着挡在她身前的舒桐一言不发地走上去,这次一记勾拳,准确地击在那人腹部,紧跟着又是对准脸颊的一拳。

      动作干脆,毫不拖泥带水,两拳过后,那人已经倒在地上抱着肚子呻吟,一时爬不起来。

      舒桐这才转头,将她上下打量了几遍,冷声说:“还不走?”

      梁临风忙抓着包,跟在他身后,刚才被她拉住的大哥一直站在旁边看热闹,这时候笑笑:“这个你认识吧?”

      有些无地自容,梁临风赶快说:“认识的,谢谢您!”

      舒桐脚步一点都不慢,出了酒吧,就走向不远处停着的车。

      梁临风跟着他,想到自己虽然说了在酒吧街,但没告诉他是在哪家酒吧,小声问:“你怎么找到我……”

      停下来,舒桐回头看着她:“怎么?我不找到你,你今晚还准备惹出多大的事?”

      满心委屈,梁临风不由反驳:“又不是我先惹他的,谁知道一个大男人那么小肚鸡肠。”

      怒气未消,舒桐声音沉冷:“那个混账当然该收拾,谁逼你跑到这种地方来了吗?”

      还不都是因为他把自己扔在半路上了?梁临风瘪了瘪嘴:“心情不好,没地方可去。”

      她还真每次都能理直气壮,舒桐气得不想再说,打开车门上车。

      梁临风咬咬嘴唇,自己跑到另一边,拉开车门也坐进去:“我不想在这里了,带我回去。”

      上车之后舒桐就靠在椅背上闭目休息,这时淡漠开口,口吻里没有商量的意味:“我的公寓里没留下你的什么东西吧?我让小顾送你回家。”

      梁临风是打算死皮赖脸再留在他的公寓里的,但她又有些说不出口,只能咬牙:“我不想回那里。”

      舒桐没说话,她就又加了一句:“会想起你来。”

      这一天格外漫长,从早晨开始,她知道舒忆茹对自己的恶意,中午又和他大吵了一架,晚上更是碰到那样的事情。

      她酒喝得还是有些多,刚才出了酒吧被风一吹,头直发疼。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很快整个脸都是湿的,这样毫无形象地哭泣,多少有些羞耻。

      但她不在乎,比起她将要失去的东西,这些太微不足道。

      《圣慧天下》第三十二章“一寸相思灰”节选:

      “沈哥哥!”从那个满是血色的梦中惊醒,圣慧满头大汗。

      此刻天色尚早,还远不到早朝的时辰,天边只泛起隐约的灰白,衬得空旷的寝宫越发冷清。

      她方才是做噩梦了,梦中有个熟悉的人从她身边离开。

      烈焰从那个人的脚下燃烧起来,映红了他的身躯,好像被血海淹没般,那张容颜一点点模糊。

      她直觉地认为那是她最不能失去的东西,拼了命地扑过去,直到无知无觉地喊了出来,并从梦中惊醒。

      坐在榻上,用手将脸掩住,现在她不得不承认了。

      对于一个女帝来说,这是可耻的,但她……想念一个人了。

      连苏如慕离开的时候,她都不曾这样,在梦中思念他,然后再在清醒的时候刻意去忘掉。

      她想见她的皇夫了,虽然他走的时候,她连送行都没有;虽然他在的时候,她也未必有多重视他。

      但他走了,这座皇宫,就无处不是他的气息。

      他拥着她走过曲折回廊,他将她放在膝盖上抱着看雪,他笑着任她拉自己的手在御花园中乱走。

      还有,他总是将她抱在怀里入睡,所以自从大婚之后,她的寝宫才终于不再那么冷。

      现在,她想念他了。

      坐在床上,用双手抱住肩膀,圣慧心里慢慢想着:他出征有很久了吧?也许再过几天,他就又会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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