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云墨童子

8、制衡方可破

　　君王之道，在于保持国家的平衡，不可偏颇。吕不韦虽有能力，作为君王，自然不会允许‘一家独大’的局面，朝中的势力也在渐渐向昌平君倾斜，维持一种新的平衡。

　　阿诺看着嬴政翻阅竹简，猜出其中的内容大致和赵国有关。想当年赵国实施‘胡服骑射’政策，军事实力迅速提升，是何等的威风。长平之战后，赵国国力下滑。对此，阿诺只能感叹一句世事难料，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阿诺，秦国在战斗力方面与其他国家最大的差别是什么？”嬴政继续翻阅着竹简，随口问道。

　　“秦国自变法改革以来，打破阶层的束缚，给予普通百姓晋升的机会，军功与个人职位联系。从普通士兵到镇守一方的将军，凝聚成一股不容忽视的战斗力。”阿诺想了想，答道。

　　这个道理嬴政自然明白，此刻他的手在赵国‘胡服骑射’的文字停留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什么。

　　赵国国力虽有下滑，可曾经的底蕴还在，这几年也在休养恢复中。最近，赵国开始了对燕国的讨伐，想要吞并燕国，与秦国共争天下。

　　秦国自然不会放任对手变强大，面对燕国的请求自然不会拒绝。此次秦国派出的两位将领正是蒙骜和王龁。

　　二人兵分两路，蒙骜主攻太原郡，王龁主攻北上党。

　　阿诺随隐刃前往，协助蒙骜作战。

　　秦国的铁骑再一次踏向远方。战争之中，有成有败，有人一战成名，有人身留战场。对于家人而言，平安二字最是重要。如果荣誉是建立在尸骨之上，留在世间的人又如何能心安。普通百姓只想安稳地过好日子，这在乱世之中太难得了，他们无法选择局势，只能尽力保护好自己。

　　几百年间的纷争，和平二字已经太难得了。或许，不久的将来，华夏大地会迎来真正的统一，百姓们能自由的生活，不必担心战争的困扰，沐浴在阳光之下，过好自己的小日子，迎来黑夜中久违的曙光。诠释何为‘安居乐业’。

　　赵国对于阿诺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有一点特别。当年无忧子正是在赵国教阿诺箭术，赠长啸给她。看着同尘手中的长啸，阿诺眼中勾起了曾经的回忆，记忆的碎片不断闪烁，虽已无法追回曾经的岁月，可残留的善意足已温暖人心。那双清澈的眼睛已经被暖意所包围，散发出一层柔和的光芒，犹如夜空中明亮的星尘一般。

　　“诺姐姐，你想到什么这么开心，我还从未见你这样笑过。”同尘笑嬉嬉地说道。

　　“我想起了教授箭术的师傅，于我而言，师傅更像慈父一般。练箭时，我也曾数日未有任何进步，可师傅从未嫌弃过。骄纵时，师傅也曾耐心提醒我‘月满则亏’。师傅还教过我识字，我那时不懂事，一心想着多学点，师傅也就陪着我一起挑灯夜读。唯一一次师傅让我早点休息，还是担心我的眼睛会熬坏。师傅当时还说，这双眼睛好看，不要破坏它的美。”阿诺本来只是随口一说，却打开了记忆的大门，今日说的话竟比往常还要多几分。

　　阿诺没说出口的是，自己和师傅恐怕再无缘相见。每当想到此事，阿诺那双眼睛会洒上一层轻微地暗尘。虽然阿诺明白此事不必执着，随缘而定，不可强求，但内心还是会有一丝难以说清地不舍和怀念。

　　“诺姐姐，那你上次说的无我之境是什么呀？”同尘逮着机会自然会向阿诺讨教箭术，一人愿问，一人愿答，无忧子也从未叮嘱过阿诺箭术不外传。

　　“那是师傅教我的最后一招，我一直都没有学会，”说完阿诺又停顿了下，“我曾问师傅是否要忘却自我。师傅却没有直接回答，让我领悟其中奥秘。如果不会，也不必强求。”

　　同尘听完阿诺讲完其中法则，也没能悟出个缘由，便到一旁去研究长啸去了。

　　白冥在旁边听着二人谈话，一直未曾开口。同尘离开后，白冥淡淡说了句：“阿诺，人有七情六欲，要做到真正的忘却自我，抛弃情感恐怕是很难。”

　　阿诺思索着白冥的话，答道：“那为何叫无我之境呢？师傅是要告诉我，承认情感，又忘却自我吗？”说完这话，阿诺自己都觉得有点自相矛盾，眼中有几分纠结。

　　白冥接着说道：“阿诺，万物处于变化之中。情感，能成为人的软肋，也能成为人的动力，全看个人如何扶择。”

　　说完这话，阿诺似乎寻到了一丝答案的开口。顾不上向白冥道谢，阿诺便在一旁认真地思索师傅讲的细节，久久不能回神。除了一双眼睛出于自然反应偶尔眨动一下，再不见任何反应。

　　白冥也不催促阿诺，在一旁安静地等着，不曾出声有任何干扰。

　　阿诺似乎悟出了一丝门道，嘴角有几分不经意间渗出的开心，就如吃了蜜糖的孩童一般。习武之人大多有这个毛病，遇到关键问题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阿诺回过神来，倒有几分不好意思，才想起来向白冥道谢。白冥并不在意这点，他只是确认下阿诺是否还有问题继续讨论。

　　打仗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王龁率领的军队进攻北上党，赵国军队虽然熟悉地形，可守军数量不占优势，秦国军队进攻相对顺利。

　　蒙骜率领的军队则挑战更大，太原郡对于赵国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一旦发生激战，还有可能遭遇反噬。军队中偶尔会弥漫一丝怀疑，不过蒙骜却未表现出任何胆怯，反而镇定自若，军队中的不安稳因素也在主帅的镇定下很快烟消云散了。

　　阿诺看着地形图，眼中是抹不掉的深思，朦胧的烛火也未能遮挡眼睛中的光芒。攻太原郡显然秦国并非处于完全的优势，如何扭转局面呢？

　　阿诺的视线从赵国移到燕国，巧合地是，刚好与白冥的视线相撞。虽然只是短暂地一瞬间停留，二人所想似乎不谋而合。

　　既然正面相对胜算不大，为何不借力打力，分化目标呢？

　　赵国对燕国有所图谋，只要燕国的利益足够大，足以牵制赵国，分化赵国的兵力。

　　在此之前，既得保证赵国对燕国有所图谋，还得去赵国内部一探虚实。

　　团队作战讲究协调合作，发挥各有所长。鼓动赵国对燕国继续开战，那是谋士所做，而将军则负责领兵作战。

　　隐刃和阿诺，负责探清赵国兵力的虚实。那是阿诺第一次近距离见白冥对隐刃成员部署作战计划。隐刃之中，讲究人与令牌合一，才能指挥作战。只见白冥手持一块充满历史痕迹的黑色铁令牌，那抹黑色在暗夜中泛出冷光，月光下也不见任何柔和之处，通体生寒，说不出的威压感。当天空的云稍稍挪动位置，月光便倾泄而出，清晰地映射出令牌上二字——故渊。暗夜中，隐刃成员得令后向四方散去，再次隐于夜色之中。

　　阿诺、白冥、同尘三人如鬼魅般的身影，悄悄地潜入赵国军队所在的营地，除了照明的烛火偶尔闪烁几下，再无任何动静。

　　阿诺眼睛可视远物，用来侦察是再合适不过。白冥根据阿诺所见，能盘算出赵国军队的实力。同尘则负责放哨站岗。三人配合得井然有序。

　　夜晚是人心神犯困的时刻，身体上的困意必须用意志抵抗。可赵国的军队却丝毫不见困意，哨兵举着手中的火把，有规律地在营处巡逻，眼睛中保持着清明，这和阿诺上次所见的东周士兵状态完全不同。

　　隐刃成员会手语和唇语，以应对特殊情况。阿诺和隐刃打交道的过程中，自然也学会了。为了减少动静，三人此时都是用唇语交流。

　　烛火混合着月光，在不引人注意的角落投下三道暗影。阿诺将自己所见的哨兵数量、巡营时间等告诉了白冥，白冥则在脑中大致推算出了其布防规模。光看哨兵还远远不够，得估算出赵国军队的战斗力才行。而越靠近赵国军队，其警惕性也越高，侦察难度也越大。

　　引蛇出洞今晚侦察是万万不能用的，打草惊蛇会引起赵国军队的警惕，又怎么来致命一击？

　　赵国军队的巡营士兵都有特定的接头暗号，阿诺用唇语回答，表示混进巡营士兵的可能性不大。

　　突然阿诺接受到了白冥撤退的指令。原来白冥根据赵国军队的等级划分，加上刚刚侦察所见防哨状况、粮草数量、扎营范围等大致推出了赵国军队的规模。

　　三人决不恋战，再次潜伏于夜色之中，悄无声息来，悄无声息去。

　　根据隐刃侦察所见和秦国线报，赵国的兵力确实已经被燕国所牵制，此时正是作战的好时机。时不我待，须得兵贵神速，抓紧机会。

　　这就需要白冥和蒙骜分工协作，白冥负责带领隐刃袭击赵国军队，不求重伤对方，但一定要引起对方重视，暴露全部兵力。如果情报无误，则发出信号，蒙骜带领军队迅速出击。

　　阿诺，白冥，同尘三人再次隐于夜色之中，踏入赵国军队所在地。根据上次侦察的情况，三人很快就来到了赵国军队主帅所在地，此处依然如上次一般戒备森严。

　　所谓擒贼先擒王，要闹出大动静，自然得从领队之人着手。

　　估算了下距离，阿诺用唇语表示，射杀对方可能得耗时间。可若和同尘配合，一人用暗镖射穿营帐之门，一人将箭射入营帐之中，难度并不大。白冥则负责计划好路线，引起对方骚动，在最快的时间内摸清对方兵力。

　　暗夜之中，哨兵只见银光一闪，一道暗镖混合着强劲的速度在主帅的营帐上打了个洞。还不待哨兵发出任何声音，两道利箭接连而至，竟在主帅最近的桌上活活钉出两个洞。主帅在自家阵地被偷袭，自然是引起了轩然大波。可即便如此，赵国军队也未乱成一团浆糊，指挥官一边派人增强戒备，一边派人寻迹搜查。

　　阿诺三人的速度极快，不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按照白冥计划的路线，三人将赵国军队主帅的营帐偷袭得七七八八，其兵力果真和白冥估算得差不多。

　　三人绝不恋战，任务完成后，立即策马远去，只留一地尘土。按照白冥估算的时间，隐刃其他成员也完成了任务，发出隐刃特有的信号。

　　今日的偷袭只是一个开端，蒙骜率领的军队接连而至，按作战计划进行。

　　一时间，火光冲天，兵刃相接，粮草被劫。武器碰撞的打斗声，战马的马蹄声，混合着暗夜中的长风，谱写出战斗的乐谱。

　　秦国此战大捷，赵国有得有失。

　　然而这对于秦国是好事吗？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是历史的规律，秦国也将迎来新的危机。